第2章 借壽剪下
字數:5722 加入書籤
借壽剪終章)
那張緊貼在窗紙上的臉,正貪婪地吮吸著。慘白如石灰的皮肉下,絲絲縷縷的紅暈如同活物般蠕動、蔓延,從發際線爬下,侵蝕著僵硬的臉頰,正一點點描摹出虛假的生氣。那咧到耳根的巨口無聲地翕張,每一次開合,都帶起一股冰冷刺骨的吸力,像無數根無形的管子,狠狠紮進我頭頂那毛糙的斷口!
“呃啊——!”
劇痛!不是皮肉的撕裂,而是更深、更可怕的東西正被活生生抽離!我的力氣、我的熱氣、甚至我的意識,都化作一股股冰冷的溪流,瘋狂地逆流而上,被那窗外的怪物貪婪地攫取。油燈的火苗瘋狂地上下竄跳,在土牆上投下扭曲狂舞的巨大鬼影,仿佛整個屋子都在隨著那吸力旋轉、坍塌。我像被釘在冰窟裏的標本,四肢百骸凍得僵硬,唯有頭頂那被吮吸的劇痛和靈魂被抽離的虛無感無比清晰。
沙沙…沙沙沙…
那聲音變了。不再是紙包的抓撓,而是直接響在我的頭骨裏麵!細密、冰冷、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感,仿佛有無數的爪子,正隔著薄薄的頭皮和骨頭,在我的腦髓深處瘋狂地挖掘、撕扯!每一次抓撓,都伴隨著那吸力的驟然加強,我眼前陣陣發黑,視野邊緣開始泛起濃稠的墨色,意識像沉入冰海的石頭,不斷下墜。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深淵時,一股截然不同的寒意,猛地從我緊攥在手中的那張空癟紅紙上爆發出來!那寒意並非來自窗外,而是源於紙包本身,帶著一種腐朽、陳舊的陰冷,卻奇異地帶著一絲…微弱的熟悉感?
“娃…頭發…千萬護好…”
阿婆臨終前那氣若遊絲、帶著血沫的嘶啞聲音,如同炸雷般,穿透了那頭皮深處的抓撓聲和靈魂被抽離的虛無感,清晰地在我瀕臨崩潰的識海中響起!這聲音不是回憶,更像是一道被封印在紅紙裏的、最後的執念,被窗外的吸力強行激醒了!
緊跟著,那紅紙上殘留的、阿婆枯白的斷發,竟無火自燃!不是火焰,而是一小團幽幽的、慘綠色的冷光!那光微弱得可憐,卻帶著一種近乎怨毒的決絕,猛地一漲!
“嗤——!”
一聲仿佛滾油潑在寒冰上的刺耳銳響!
窗紙上那張正貪婪蛻變、血色蔓延的鬼臉,驟然發出一聲非人的尖嘯!那尖嘯淒厲得能刺穿耳膜,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猝不及防的驚怒!它臉上剛剛蔓延開的血色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蠟油,瞬間扭曲、沸騰,然後大片大片地剝落、蒸發!那咧到耳根的巨口猛地合攏,隨即又因劇痛而扭曲成一個更加猙獰可怖的窟窿!
籠罩在我頭頂那股恐怖的吸力,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和怨毒綠光的灼燒,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和削弱!
就是現在!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恐懼。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身體猛地向土炕內側翻滾!冰冷的土炕硌得骨頭生疼,但我顧不上這些。翻滾的慣性帶著我撞向冰冷的土牆,也讓我在電光火石間,眼角的餘光瞥向了窗戶——那張因劇痛而扭曲變形的鬼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洞窟窿裏,此刻翻湧的不僅僅是濃稠的黑暗,更有一種被愚弄了漫長歲月後、徹底爆發的、焚盡一切的暴怒!
它被阿婆的殘魂算計了!當年那“借壽”的儀式,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毒的騙局!阿婆剪下的,根本不是我的頭發!它才是當年躺在枕上、被剪去一縷生機的“正主”!阿婆用某種詭異的方法,偷梁換柱,用它的“壽數”救了我,而它,這不知名的東西,卻被困在某種契約或束縛裏,直到阿婆徹底入土,直到我枕下的紅紙包鬆動,才嗅到了自己遺失之物和複仇的機會!
十年!它被這偷竊和欺騙禁錮了十年!如今脫困,不僅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更要千百倍地討還這十年的利息!
“嗬…嗬嗬…” 窗外的鬼臉發出破碎的、拉風箱般的怪響,那被綠光灼燒剝落的臉皮劇烈抽搐著,兩個黑洞死死鎖定了蜷縮在牆角的我,裏麵的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利箭將我射穿。“老…虔婆…騙我…你…替她…還!”
那聲音不再是尖細的刮擦,而是混合著砂石摩擦的嘶啞咆哮,每一個字都裹挾著滔天的恨意!
短暫的凝滯結束了。那被阿婆殘魂激怒的怪物,爆發出了比之前恐怖十倍的力量!窗紙“噗”地一聲輕響,不是破裂,而是瞬間蒙上了一層濃得化不開的、帶著血腥氣的黑霧!這黑霧翻滾著,如同活物般向內滲透,所過之處,連昏黃的油燈光都被徹底吞噬!
冰冷的吸力不再是溪流,而是化作了決堤的冰河!比先前更狂暴、更貪婪地撕扯著我的頭頂!頭皮深處那沙沙的抓撓聲變成了瘋狂的鑿擊!咚!咚!咚!每一次鑿擊,都伴隨著意識被狠狠撕下一塊的劇痛!
“呃!” 我蜷縮著,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土牆,試圖對抗那要將我靈魂都扯出去的巨力。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沒上來。阿婆那點殘存的怨念,如同螢火之於烈日,僅僅阻擋了一瞬,便徹底熄滅。紅紙包在我手中化為灰燼,連那點枯白的痕跡都消失不見。最後的屏障,碎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我能感覺到生命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輕,視野裏隻剩下那翻滾著逼近的濃稠黑霧。死亡的冰冷氣息已經噴到了我的臉上。
結束了…阿婆,你當年剪下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啊…
就在意識即將被徹底抽空、陷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那——
“轟隆!”
一聲沉悶的巨響,並非來自窗外,而是來自…我身下的土炕深處!仿佛有什麽沉重無比的東西,在地底深處狠狠地撞了一下!整個土炕,連同我緊貼著的牆壁,都劇烈地一震!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帶著泥土腥味和棺木腐朽氣息的陰冷,猛地從炕洞深處噴薄而出!這氣息並非針對我,而是帶著一種被驚擾的狂怒,如同沉睡的巨獸被打斷了長眠,直衝窗上那翻滾的黑霧而去!
“嗚——!”
窗外那正全力施為的鬼臉,猝不及防被這股來自地底的、更蠻橫更凶戾的陰氣狠狠衝擊,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嚎!那濃稠的黑霧如同被狂風席卷,瞬間潰散了大半!那張慘白扭曲的臉在窗紙上劇烈地晃動、變形,那巨大的裂口憤怒地張開,似乎在無聲地咆哮質問!
是阿婆!是剛剛入土的阿婆!
她的棺槨就在村後不遠!我甚至能想象到,那口薄皮棺材在濕冷的黑土下,因為這窗外邪祟全力施為引發的陰氣劇烈波動,而猛烈震顫的景象!她的墳,被驚擾了!這來自地底深處的狂怒陰氣,是死者對生者界限被徹底踐踏的本能反擊!無關恩怨,隻是對入侵者的驅逐!
兩股同樣冰冷、同樣充滿惡意的氣息在空中轟然對撞!沒有聲響,卻讓整個小屋的空氣都凝滯、扭曲!油燈的火苗“噗”地一聲徹底熄滅。絕對的黑暗降臨。
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濃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油燈熄滅的瞬間,仿佛連時間本身都被掐斷了。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冰冷刺骨的空氣,緊緊包裹著蜷縮在土炕角落的我。頭頂那股狂暴的吸力消失了,頭皮深處那瘋狂的鑿擊感也停止了。消失得如此突兀,仿佛從未存在過。隻有殘留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證明著剛才的恐怖並非幻覺。
窗外,同樣是一片死寂。沒有厲嚎,沒有咆哮,連一絲風聲都聽不見。剛才那兩股足以撕裂空氣的恐怖陰氣對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沒有留下,就被這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抹平。
結束了?誰贏了?那東西…走了嗎?還是…阿婆的墳…
我不敢想,也無力去想。極度的恐懼和生命力被強行抽離的虛弱感,如同兩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壓著我。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幹了,隻剩下無法控製的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戰。
黑暗像是有重量的實體,沉甸甸地壓在眼皮上,擠壓著胸腔。我死死閉著眼,不敢睜開,生怕在黑暗中看到任何不該存在的東西。耳朵卻不受控製地豎著,捕捉著任何一絲微小的動靜。死寂,隻有死寂。這死寂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酷刑。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漫長如幾個世紀。黑暗中,我的意識在極度的疲憊和驚懼中開始模糊,沉淪。身體和精神都到了極限,沉重的黑暗如同溫柔的裹屍布,誘惑著我沉沉睡去。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滑入混沌深淵的邊緣——
“沙…”
一聲極其輕微、極其短促的聲響。
不是窗紙,不是頭皮深處。
是枕邊。
就在我剛才頭顱緊貼的、那團被汗水浸透的枕褥凹陷處。
像是指甲,輕輕刮過粗布表麵。又像是什麽極其細微的東西,在幹燥的塵土裏…蠕動了一下。
這聲音輕得幾乎微不可聞,卻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猛地刺穿了我瀕臨崩潰的神經!所有的睡意瞬間被驅散,極致的寒意如同冰水,從腳底板直衝頭頂!
我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僵硬得像塊石頭。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擂動,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巨響,幾乎要炸開。呼吸徹底停滯,連顫抖都凝固了。
那聲音…是什麽?
剛才吸走的…難道不僅僅是我的生氣?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進我的腦海:那東西…那被阿婆剪錯了頭發、又被阿婆的殘魂和墳塋驚走的邪祟…它狂暴的吸力,在最後被阿婆墳塋陰氣衝擊的瞬間,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麽東西,被強行撕扯下來,留在了這裏?留在了…我的枕邊?
我的頭發…我的命…
不…不僅僅是頭發…
那沙沙聲,又響了一下。這一次,似乎離我的臉頰更近了些。帶著一種濕冷的、探究般的…粘膩感。
我依舊死死閉著眼,蜷縮在冰冷的土炕角落,後背緊貼著同樣冰冷的土牆。汗水,不,或許是淚水混合著冷汗,無聲地滑過冰冷的臉頰。黑暗中,感官被放大到了極致。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在我空蕩蕩的枕頭上,在那片殘留著我體溫和驚恐的凹陷裏,正蟄伏著某種東西。
某種…由我失去的生氣、被強行扯斷的命數、以及那邪祟殘留的冰冷惡意…混合而成的…東西。
它很小,很微弱,像一粒剛剛落入塵土的種子。
但它在動。
沙…
它在黑暗裏,輕輕地…動了一下。
像初生的、冰冷的脈搏。
喜歡靈異故事揭秘請大家收藏:()靈異故事揭秘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