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印間裏誰替我
    ＞加班到淩晨，公司隻剩我和那台老複印機。
    ＞它突然吐出一張帶血漬的a4紙，我以為是故障。
    ＞接著是半張人臉複印件，墨跡未幹，像剛剝下的皮膚。
    ＞行政部說那台機器昨天剛換了墨盒。
    ＞我顫抖著拔掉電源，卻在磨砂玻璃門外看見失蹤三天的同事身影。
    ＞“別開門！”手機彈出新消息，“那台機器...吃了他之後開始吃我們了。”
    ＞身後突然響起預熱完成的嗡鳴聲。
    ＞電源插頭，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插座上。
    午夜零點，辦公室隻剩下林薇一人。
    頭頂的日光燈管嗡嗡低吟，像垂死昆蟲的振翅，投下慘白、粘滯的光。空氣冷得不正常，空調早已停止工作，寒意卻如同活物，貼著裸露的皮膚往上爬。鍵盤敲擊聲在過分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空曠、突兀，每一次落下都敲在林薇緊繃的神經上。她揉著酸脹的太陽穴，視線掃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表格，胃裏沉甸甸的，全是加班和速溶咖啡混合的苦澀。窗外，城市的霓虹遙遠而模糊，像另一個世界褪色的倒影。
    她歎了口氣，認命地站起身。那份該死的季度報告還差最後幾頁需要複印備份。腳步在空曠的辦公區回響，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跳的間隙裏。走廊深處，那台服役超過十年的老複印機沉默地蹲在複印間門口，像個蹲守獵物的金屬巨獸。它的外殼布滿劃痕和褪色的汙漬，操作麵板上幾個按鍵的標識早已磨損殆盡，隻留下模糊的凹痕。這老古董，脾氣比老板還壞。林薇記得上周隔壁工位的張姐還被它“吞”掉了一份重要合同，氣得直跳腳。
    她抱起需要複印的文件，走向那台機器。推開複印間的磨砂玻璃門，一股濃重的、混合著陳年灰塵和劣質碳粉的幹燥氣味撲麵而來，嗆得她喉嚨發癢。這味道，像是機器內部有什麽東西正在緩慢地腐朽。
    將文件放入進紙口，按下啟動鍵。機器內部的齒輪和軸承發出一陣滯澀、沉悶的呻吟，仿佛一個老邁的肺在艱難地喘息。預熱燈幽幽地亮著紅光。林薇百無聊賴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目光掃過旁邊垃圾桶裏堆積如山的廢棄紙張——大多是打印失敗的表格和草稿。突然，一張紙吸引了她的注意。它被揉成一團，塞在桶壁邊緣，露出一角。那上麵……似乎有幾道深褐色的、不規則的汙漬，幹涸凝結，像潑灑的鏽水，又像……
    林薇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下意識地俯身，想看得更清楚些。指尖幾乎要碰到那張紙了。
    “嗡——哢噠！”
    身後的老複印機猛地發出一聲短促的異響，打斷了她的動作。出紙口，一張嶄新的a4紙被緩緩推送出來。
    不是她放進去的文件。
    林薇皺著眉，疑惑地拿起那張紙。紙張溫熱，帶著剛剛離開定影器的餘溫。觸手的感覺有些異樣，仿佛比普通的複印紙更厚，也更……軟？她的目光落在紙麵上，血液瞬間凍結。
    紙的正中央，赫然印著幾道刺目的、暗紅色的汙漬！邊緣洇開，如同某種粘稠液體被粗暴地塗抹、按壓在玻璃稿台上，又被機器忠實地拓印下來。形狀扭曲，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黏膩感。一股難以言喻的鐵鏽混合著劣質墨粉的怪異氣味，頑固地鑽進她的鼻腔。
    墨盒漏了？還是誰把什麽髒東西弄到稿台上了？行政部那幫人幹什麽吃的？
    她強忍著胃裏的翻騰，幾乎是本能地，手指狠狠戳向那個猩紅的“停止清除”按鍵。沒反應。她又用力按下去，按鍵發出空洞的“哢噠”聲，機器毫無反應。一股冰冷的恐慌沿著脊椎蛇行而上。她轉而撲向機身側麵那個醒目的綠色電源開關，指尖帶著顫抖，用力往下撥。
    開關紋絲不動。像焊死了一樣。
    “該死！”她低罵一聲，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顯得異常幹澀。她彎下腰，雙手摸索著機器後部。手指觸碰到電源線粗糙的外皮，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猛地用力一扯！
    “滋啦”一聲輕響，插頭從牆壁插座裏被拽了出來。機器內部運作的嗡鳴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喉嚨。四周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頭頂日光燈管持續發出令人煩躁的低頻嗡鳴，還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重重地撞擊著耳膜。
    冷汗順著額角滑下。林薇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試圖平複狂跳的心髒。她低頭看著手中那張詭異的紙，那幾道暗紅汙漬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愈發猙獰刺眼。她掏出手機，屏幕的冷光映亮她毫無血色的臉。指尖冰涼，在通訊錄裏劃動著，終於找到行政部小李的名字，撥了過去。
    忙音響了很久，久到林薇幾乎要絕望掛斷時，那邊才傳來小李睡意朦朧、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喂…誰啊？大半夜的……”
    “李哥，是我，林薇！”她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尖利，“我在公司加班！複印機出大問題了！它…它剛才吐出一張紙，上麵全是紅色的……像血一樣的東西！嚇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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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被這深夜的驚悚描述弄得清醒了些。“血？”小李的聲音帶著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不可能吧？那台老古董是經常卡紙抽風，但出紅墨？它隻有黑白功能啊！而且……”他頓了頓，語氣變得肯定，“昨天下午，就下班前，我剛給它換的新墨盒！原裝的！不可能漏墨，更不可能漏出紅色的！”
    小李的聲音透過聽筒，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在林薇的心上。
    “隻有黑白”、“新墨盒”、“不可能漏出紅色”……
    這些詞句在她混亂的腦子裏反複碰撞、轟鳴，最終指向一個她完全無法理解、更無法承受的可怕事實。她低頭，死死盯著手裏那張紙，那幾道暗紅的汙跡仿佛擁有了生命，在燈光下蠕動起來，散發出更加濃烈的鐵鏽與腐爛混合的腥氣。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她死死捂住嘴，才壓住那股翻湧上來的惡心感。
    就在這時——
    “嗡……”
    極其輕微，但異常清晰的機械運轉聲，毫無征兆地從那台本該徹底斷電的老複印機內部響起！
    林薇渾身劇震，猛地抬起頭，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心髒，勒得她無法呼吸。怎麽可能？電源插頭明明還攥在自己另一隻手裏！那冰涼的塑料觸感如此真實！
    然而，機器無視物理法則的恐怖低吟還在持續。預熱燈，那點猩紅如血的光，幽幽地、固執地亮了起來！像一隻緩緩睜開的、充滿惡意的獨眼！
    出紙口的塑料擋板，發出“哢噠”一聲輕響，如同某種生物的牙齒開合。
    一張嶄新的a4紙，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送著，一點點、極其緩慢地吐了出來。
    林薇的身體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完全凝固。極度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張紙完全滑出出紙口，落在下方堆積的紙堆上。
    白得刺眼的紙麵上，清晰地印著一個東西。
    半張人臉。
    是複印件。但那種質感……太真實了。油膩的額發緊貼著皮膚，眉毛的走向，甚至額角一道細小的舊疤痕都纖毫畢現。更可怕的是那“墨色”的質地——它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濕潤的深褐，邊緣微微暈開，仿佛那不是碳粉，而是剛剛從皮肉上剝落下來、帶著粘稠血漿的皮膚組織！那半張臉上的眼睛部位，空洞洞的，卻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死死地“盯”著她。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抽氣從林薇喉嚨裏擠出來。她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髒，猛地往下一拽！她踉蹌著後退，脊背重重撞在複印間冰冷的磨砂玻璃門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逃！必須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個念頭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驅散了那短暫的麻痹。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將手裏那張恐怖的人臉複印件甩開。紙張輕飄飄地落在地上，那半張臉孔朝上，空洞的眼睛仿佛仍在凝視天花板。
    林薇看都不敢再看那機器一眼，也顧不上去想那該死的電源插頭為何失效。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衝出這間狹小的、充滿死亡氣息的複印間！手指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僵硬顫抖，她胡亂地摸索著身後冰冷的磨砂玻璃門——那扇通往外麵相對“安全”的辦公區的門。
    找到了！冰冷的金屬門把手！她像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的溺水者，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向下一壓！
    “哢。”
    一聲輕響。不是鎖舌彈開的清脆，而是某種機括被卡死的、沉悶的滯澀聲。
    門把手紋絲不動。無論她如何瘋狂地擰動、下壓、撞擊，那扇磨砂玻璃門如同焊死在門框上，巋然不動！她被徹底困在了這個不足五平米的金屬棺材裏！與那台持續發出低沉嗡鳴、預熱燈猩紅閃爍的老複印機共處一室！
    “不……開門！開門啊！”絕望的嘶喊衝口而出，帶著哭腔，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顯得無比淒厲又無比渺小。她用肩膀狠狠撞向玻璃門，沉悶的撞擊聲和她的喘息、嗚咽交織在一起。玻璃門微微震顫，發出嗡嗡的共鳴，卻堅固得如同歎息之牆。
    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模糊了視線。就在她近乎崩潰，準備再次用身體撞向那扇該死的門時——
    一道影子。
    一道清晰的人形影子，突兀地投映在麵前的磨砂玻璃上！
    那影子就在門外，緊貼著門板站立著。輪廓有些模糊，但能分辨出肩膀的線條，微微低垂的頭顱……那身形，那習慣性的站姿……
    林薇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將第二聲尖叫死死堵在喉嚨裏，隻發出一聲短促而驚駭的抽氣。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她死死盯著門上的影子，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篩糠般抖個不停。
    是趙磊！失蹤了整整三天的同事趙磊！他怎麽會在這裏？他……還活著？
    巨大的震驚和一絲荒謬的、不敢置信的微弱希望，如同毒藤般纏繞上心髒。這詭異的出現方式本身就該敲響警鍾，但此刻被恐懼和孤獨折磨到瀕臨崩潰的林薇，像是抓住了黑暗中的一縷微光。趙磊！他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也許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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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趙磊？”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和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哀求，隔著磨砂玻璃門傳出，“是你嗎？外麵……外麵怎麽回事？門打不開了！你快幫幫我！那台複印機……它……”她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懼讓她無法連貫地表達。
    門外的影子，沒有回應。紋絲不動。如同一尊冰冷的、沒有生命的雕塑。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那點微弱的希望火花被更深的寒意覆蓋。她顫抖著，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向前爬了一小步，離門更近了些，試圖看得更清楚。磨砂玻璃模糊了細節，隻能看到那影子僵硬的輪廓。太靜了，靜得可怕。
    就在這時——
    “嗡嗡嗡！”
    一直握在手裏、屏幕早已暗下去的手機，突然瘋狂地震動起來！機身在她冰冷汗濕的掌心劇烈跳動，如同垂死掙紮的活物！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林薇魂飛魄散，手一抖，手機差點脫手飛出！她下意識地死死攥住，屏幕被這劇烈的動作喚醒，刺眼的白光驟然亮起，瞬間刺破複印間昏暗的光線，也照亮了她驚恐萬狀、淚痕交錯的臉。
    屏幕上端，一條新信息提示框粗暴地彈了出來，占據了整個屏幕。
    發信人：陳姐市場部，坐在趙磊對麵的工位）
    信息內容隻有短短一行字，每一個字符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紮進林薇的眼裏：
    ＞ “別開門！！！！那台機器……吃了他之後開始吃我們了！！！！！！！”
    最後幾個字後麵，是觸目驚心、排山倒海般的血紅色感歎號，密密麻麻，幾乎要衝破屏幕的束縛！它們瘋狂地閃爍著，如同垂死心髒最後的、絕望的搏動！
    時間凝固了。空氣凝固了。連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吃了他……吃我們……”
    這幾個字在林薇被恐懼徹底碾碎的腦海中反複回蕩、撕裂、重組，最終拚湊出一個無法理解、無法承受的、地獄般的真相。
    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視線越過瘋狂閃爍的手機屏幕，越過那扇禁錮著她的磨砂玻璃門，死死定格在門外那道模糊的、一動不動的影子上。
    趙磊的影子。
    原來那不是生還者。那是……被“消化”後吐出來的……殘渣？誘餌？還是……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帶著比死亡本身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她：陳姐的警告裏，“開始吃我們了”……那個“我們”，是否也包括此刻被困在複印間裏的……她自己？
    就在這時，身後。
    那台老舊的、本該徹底斷電的複印機，沉寂了僅僅片刻之後——
    “嗡————————”
    一聲低沉、穩定、充滿了非人惡意的預熱嗡鳴聲，驟然響起！音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洪亮，都要持久！仿佛沉睡的深淵巨獸徹底蘇醒，發出了饑餓的咆哮！
    這聲音如同死亡的宣告，狠狠擊打在林薇的耳膜上，震得她靈魂都在戰栗！
    她猛地、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動脖子，如同生鏽的機器。視線帶著最後一絲瀕死的絕望，投向那台複印機的後部。
    電源線那根粗黑的尾巴，如同一條陰冷的毒蛇，安靜地、牢固地、深深地插在牆壁的白色插座裏。
    插頭尾端那個小小的塑料卡扣，在複印機內部預熱燈猩紅光芒的映照下，反射著一點極其微弱、卻冰冷刺骨的紅光。
    它，從未離開過插座。
    冰冷的絕望像水泥一樣灌滿了林薇的四肢百骸。手機屏幕上那排血紅的感歎號仍在瘋狂跳動，每一個都像陳姐瀕死的尖叫，撕扯著她的神經。
    “吃了他之後開始吃我們了……”
    “吃我們了……”
    “我們了……”
    這幾個字在她腦海裏無限循環、放大，最終化為刺耳的尖嘯。門外，趙磊的鬼影依舊紋絲不動，如同一塊冰冷的墓碑，昭示著被那台機器吞噬的可怖結局。而她，林薇，就是下一個。
    身後，那台老複印機的嗡鳴聲不再是低沉的預熱，而是逐漸拔高，變成一種充滿饑渴的、金屬摩擦般的咆哮！“嗡——滋啦——嗡——滋啦——”，聲音在狹小的複印間裏瘋狂震蕩，撞擊著四壁，也撞擊著林薇最後一絲理智。猩紅的預熱燈光芒大盛，將整個空間染上一層不祥的血色。
    她猛地轉過身，背死死抵住冰冷的磨砂玻璃門，仿佛那是唯一能隔絕門外鬼影的屏障。目光驚恐地投向那台徹底蘇醒的機器。
    出紙口上，那張印著半張趙磊人臉的複印件還靜靜躺在那裏，空洞的眼窩似乎正嘲弄地“望”著她。
    “嗡——哢噠！”
    又是一聲清晰的機械運作聲！進紙口的蓋板猛地向上彈開！那黑洞洞的口子，此刻不再是吞吃紙張的入口，而像是通往地獄深淵的喉嚨！
    林薇的呼吸驟然停止，心髒狂跳得幾乎要衝破胸腔！她眼睜睜地看著——
    沒有紙張被送入。
    那黑洞洞的進紙口，仿佛擁有了巨大的吸力，目標直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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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粘稠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不是物理上的拉扯，更像是一種空間的扭曲，一種維度的塌陷！她的身體瞬間變得沉重無比，雙腳仿佛被焊在了冰冷的地磚上，但靈魂卻感到一種恐怖的、向前的撕扯！
    “不——！！！”她發出非人的、淒厲到極致的尖叫，雙手拚命地摳住身後的玻璃門，指甲在光滑的表麵上刮擦出刺耳的“吱嘎”聲，瞬間翻折、崩裂，鮮血淋漓。然而，那股吸力是如此強大，她的抵抗如同蚍蜉撼樹。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扭曲。複印機猩紅的燈光在她眼中拉長、旋轉，變成一片翻湧的血海。機器的嗡鳴聲不再是聲音，而是直接鑽入她的大腦，啃噬著她的意識。
    “滋啦——嗡——！”
    機器的咆哮達到了頂點！進紙口那無形的“喉嚨”猛地收縮！
    林薇感到自己的一部分——某種無形的、構成她存在的核心——被硬生生地撕裂、剝離！那不是血肉，卻比血肉分離痛苦千萬倍！那是她的感知，她的記憶，她的……恐懼本身！
    就在這意識被徹底撕碎的邊緣，就在她的身體即將被那恐怖的吸力完全拽離地麵時——
    “嗡……嗡……”
    握在另一隻手裏、屏幕還亮著陳姐那條恐怖短信的手機，突然又震動起來！
    一條新的信息，粗暴地覆蓋了之前的血紅色警告，彈了出來！
    發信人：行政小李
    信息內容極其簡短，隻有一句：
    ＞ “林薇？你還在公司？那台老機器的電源插頭接觸不良是老毛病了，你拔了它可能自己又滑回去了！我剛想起來！千萬別亂動啊，我明天帶個新插頭來換！你沒事吧？回個話！”
    “接觸不良……自己滑回去……”
    這輕描淡寫、充滿日常瑣碎煩惱的解釋，在這煉獄般的瞬間，顯得如此荒謬！如此蒼白！如此……可笑！
    林薇的思維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正常”解釋而產生了極其短暫、極其致命的遲滯。如同在高速墜落的深淵中，有人遞給她一根稻草，告訴她這隻是蹦極。
    就在這遲滯的、思維空白的一刹那——
    “哐當！”
    一聲沉悶的巨響！
    不是來自機器！
    是來自她身後！那扇她拚死抵住的、厚重的磨砂玻璃門！
    門板，連同堅硬的金屬門框，如同被一柄無形的萬噸巨錘正麵轟擊，向內猛地爆裂開來！無數尖銳的玻璃碎片和扭曲的金屬斷茬，如同致命的霰彈，裹挾著狂暴的氣流，向林薇的後背激射而來！
    但比碎片更快的，是那個影子！
    趙磊的影子！
    不，不再是影子！
    那個輪廓，那個穿著失蹤那天灰色夾克的“人”，如同掙脫了某種束縛，以一種完全違背物理定律的、凝固般的姿態，穿透了漫天飛濺的玻璃和金屬風暴，瞬間出現在了林薇的麵前！
    磨砂玻璃的碎片如同穿過空氣般穿過他的身體，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他的臉近在咫尺！林薇甚至能看到他額角那道熟悉的舊疤痕的細微紋路，能看到他臉上每一寸皮膚的紋理——那紋理在複印件的墨色裏顯得油膩而詭異，此刻在現實中，卻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半透明的蠟質感！那不是活人的皮膚，更像是……某種劣質的、正在融化的塑料模特！
    他的眼睛！那原本空洞的眼窩裏，此刻並非虛無！而是兩團緩慢旋轉的、深不見底的黑暗漩渦！漩渦中心，有無數極其微小的、猩紅色的光點在瘋狂閃爍、明滅，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充滿無盡惡意的電子信號！那根本不是人類的眼神，那是某種被禁錮的、由純粹數據和怨毒組成的非人意識！
    冰冷！一種比死亡更冰冷的、毫無生命氣息的寒意，如同實質的冰錐，從他身上輻射出來，瞬間刺透了林薇的骨髓！那寒意中，帶著濃烈的、複印機裏那股混合著劣質碳粉和陳年灰塵的腐朽氣味，以及……鐵鏽般的血腥！
    他的嘴巴沒有動，但一個聲音，一個由無數細微電流雜音和低沉嗡鳴扭曲拚湊而成的聲音，直接在她瀕臨崩潰的腦海中炸響：
    【指令…清除…幹擾…】 聲音斷斷續續，如同信號不良的廣播。
    【目標…鎖定…林薇…】
    【執行…回收…】
    “趙磊”那雙漩渦之眼，死死地“釘”在了林薇的臉上！那目光帶著程序化的掃描意味，冰冷地掠過她的五官，仿佛在讀取一維碼！
    林薇的尖叫卡在喉嚨裏，變成了無聲的、極度驚恐的窒息。身體因為極寒和恐懼而徹底僵死，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靈魂仿佛已經被那雙漩渦之眼吸了進去，在無盡的猩紅數據流中沉淪、分解。
    身後，那台老複印機的咆哮聲與趙磊鬼影帶來的死寂形成了地獄般的二重奏。進紙口的吸力再次狂暴地增強！仿佛得到了某種指令的確認！
    前有“鬼”，後有“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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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林薇心中最後一聲絕望的嘶吼還未成形——
    “嗡——————！！！”
    身後的複印機，預熱燈的光芒猛地熾烈到極致！如同血日爆發！一聲前所未有的、撕裂耳膜的尖銳嗡鳴轟然炸響！整個複印間都在劇烈震顫！
    進紙口的吸力瞬間暴漲到頂點！
    林薇的身體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猛地向前拽去！不是飛向機器，而是……迎向近在咫尺的趙磊鬼影！
    就在她即將撞上那具冰冷蠟質軀體的瞬間，趙磊鬼影的雙手，以一種快得超出人類視覺捕捉的速度，猛地抬起！那雙手同樣呈現出半透明的蠟質化，指尖僵硬如同塑料！
    他沒有抓向林薇的身體，而是直直地、如同兩把冰冷的鐵鉗，狠狠插向她的頭顱兩側！目標直指太陽穴！
    “噗嗤！”
    沒有血肉撕裂的聲音，隻有一種詭異的、如同插入粘稠膠體的沉悶聲響！
    林薇的雙眼驟然圓睜到極限！瞳孔裏倒映著趙磊鬼影漩渦之眼中瘋狂閃爍的猩紅數據流！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和冰冷的麻痹感，如同高壓電流，瞬間從太陽穴被插入的地方席卷全身！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靈魂被強行抽取、意識被暴力格式化的終極痛苦！
    她感覺自己所有的思想、記憶、情感、恐懼……都在被那雙冰冷的手強行抽取、壓縮！視野被瘋狂閃爍的猩紅色數據流徹底淹沒！身體的感覺在迅速消失，仿佛化為了虛無。
    【數據…采集…】 腦海中那扭曲的電子音再次響起，冰冷而高效。
    【身份…林薇…確認…】
    【狀態…轉化中…】
    在意識徹底沉入冰冷黑暗的前一秒，在猩紅數據流的縫隙裏，林薇最後瞥見了一眼那台老複印機的出紙口。
    一張嶄新的、溫熱的a4紙，正被機器內部的力量，緩慢而堅定地推送出來。
    白得刺眼的紙麵上，墨跡正在快速凝結、成型。
    那是一個完整的、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頭像。
    是她自己。
    林薇的臉。每一個毛孔，每一縷驚恐扭曲的頭發，眼中那凝固的、被數據流吞噬前的極致恐懼……都被精準地、一絲不苟地複印了出來。墨色是那種熟悉的、濕潤的深褐，邊緣微微暈染，如同滲出的血。
    那張“她”的臉，在猩紅的預熱燈光下，對著這個正在消失的世界，露出了一個空洞而永恒的微笑。
    “嗡————”
    機器的嗡鳴聲低沉下去，帶著一種饜足的、規律的節奏。預熱燈的紅光穩定地亮著，像一隻永不閉合的、貪婪的眼睛。
    複印間裏，隻剩下滿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和扭曲金屬。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碳粉、灰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新的血腥與鐵鏽混合的氣味。
    老舊的機器安靜地蹲在那裏，出紙口上，那張印著林薇驚恐臉龐的複印件，墨跡似乎還未完全幹透。
    磨砂玻璃門外，空蕩蕩的走廊依舊慘白死寂，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隻有行政小李的手機屏幕上，最後一條發給林薇的信息，孤零零地顯示著“未讀”。
    而在機器深處，某個布滿灰塵的電路板上，一個微小的綠色指示燈，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仿佛某個循環，已經圓滿結束。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直到——
    “嗡……”
    機器內部，極其輕微地，又響起了預熱開始的低吟。
    它似乎在等待著。
    等待著下一個需要“備份”的人。
    清晨，第一縷慘淡的陽光勉強擠進百葉窗的縫隙。
    行政部的小李打著哈欠，拎著一個新電源插頭，推開了複印間的門。
    “嘖！誰這麽不小心？”他皺著眉，踢開腳邊一塊較大的玻璃碎片，目光掃過滿地狼藉。“這破門怎麽搞的？昨晚風這麽大？”
    他的視線落在角落裏那台安靜的老複印機上。外殼上落了一層細小的玻璃渣。
    “老家夥還挺結實。”小李嘀咕著，走過去檢查機器後部的電源插頭。插頭確實有些鬆動地插在插座裏。“看吧，我就說是接觸不良，自己滑出來了。”他撇撇嘴，彎腰，用力將舊插頭拔下，換上了帶來的新插頭。
    插頭插牢的瞬間，發出一聲輕微的“哢噠”。
    機器毫無反應。
    小李按下了機身側麵的綠色電源開關。
    “嗡————————”
    熟悉的、沉悶的預熱聲響起。猩紅的指示燈亮起。
    小李滿意地點點頭，拍了拍機器布滿劃痕的外殼。“行了，老夥計，給你換了新插頭，這下該老實了吧？別給我整幺蛾子了。”
    他轉身準備離開，目光無意間掃過出紙口下方堆積的廢棄紙張。
    最上麵一張嶄新的a4紙吸引了他的注意。紙麵幹淨得過分。
    “嗯？昨晚誰最後用的？印了張白紙？”小李疑惑地嘟囔，下意識地伸手去拿那張紙。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紙麵的瞬間——
    “嗡！”
    機器內部猛地發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異響！仿佛齒輪突然卡進了什麽異物！
    小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手猛地縮了回來。
    那張原本空白的a4紙上，靠近邊緣的位置，毫無征兆地、極其快速地浮現出一小片極其模糊的暗色印記！形狀扭曲，邊緣洇開，像一滴無意間濺落的、深褐色的墨點，又像……一個極其微小的、正在幹涸的血漬。
    小李盯著那點突然出現的汙漬，眉頭緊鎖，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悄悄爬了上來。
    他甩甩頭，把這怪異的念頭趕走。“媽的，這破機器！換了新插頭還抽風！明天就叫人來徹底報廢了你！”他罵罵咧咧地，再也沒看那張紙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複印間，用力帶上了那扇搖搖欲墜、布滿裂紋的磨砂玻璃門。
    門內。
    老複印機的預熱燈，依舊散發著幽幽的紅光。
    出紙口上，那張帶著詭異汙漬的白紙，靜靜地躺在那裏。
    機器內部深處，某個布滿灰塵的角落，一個微小的綠色指示燈，極其微弱地、極其緩慢地……
    ……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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