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你了（終章）
    “吱呀——”
    最後一線來自宿舍的、慘淡的月光，被徹底切斷。
    絕對的、密不透風的、濃稠如墨汁的黑暗，瞬間將我徹底吞噬。
    “砰！！！”
    身後，宿舍門被狂暴撞開的巨響如同平地驚雷，裹挾著木屑飛濺的碎裂聲、金屬扭曲斷裂的刺耳尖嘯，還有一股冰冷刺骨、帶著強烈非人惡意的氣流，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那氣流撞在剛剛關上的衣櫃門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衝擊！
    我死死蜷縮在衣櫃最深處，後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木質內壁。剛才撞進來時帶倒的幾件衣服，像冰冷的、濕透的水草，纏繞在我的手臂和小腿上。腳下踩著的，不再是宿舍幹燥的地磚，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令人作嘔的觸感——粘稠、濕滑、冰冷，仿佛踩在深潭底部沉積了千年的、腐敗的淤泥之上。
    那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氣味，在門關上的瞬間，如同活物般猛地膨脹開來！不再是之前透過門縫嗅到的那點水腥和鐵鏽味，而是濃烈了千百倍！冰冷、死寂、帶著濃重的水底淤泥的腐朽氣息，混雜著濃得化不開的、鐵鏽般的血腥甜膩，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蛋白質腐爛的惡臭。這幾種味道粗暴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足以讓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毒氣，蠻橫地灌滿了整個狹小的空間，塞滿了我的口鼻，嗆得我眼前發黑，胃裏翻江倒海。
    黑暗中，聽覺被無限放大。
    衣櫃外，宿舍裏，一片死寂。
    沒有預想中的腳步聲，沒有低吼，沒有任何屬於那個“我”的東西闖入後發出的聲音。隻有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安靜。仿佛那扇被撞開的門外，連接的不是走廊，而是宇宙盡頭冰冷的真空。
    然而，這死寂隻持續了不到一秒。
    一種新的聲音，取代了門外那恐怖的刮擦和撞擊，清晰地滲透進來。
    “滴答…滴答…滴答…”
    不是空調冷凝水那種空洞清脆的滴落。這聲音更粘稠，更沉重，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毛的質感，仿佛某種粘稠的、冰冷的液體，正從高處不斷滴落在…衣櫃門板上？不…那聲音的源頭，似乎就在衣櫃裏麵！就在我的頭頂上方！
    冰冷的恐懼攫緊了我。我猛地抬頭，盡管在絕對的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但一股冰冷的、帶著濃重鐵鏽腥氣的液體，毫無征兆地滴落下來，正好砸在我的額頭上！
    “啪嗒。”
    那觸感冰冷刺骨，粘稠得如同冷卻的油脂。一股濃烈的鐵鏽血腥味瞬間鑽入鼻腔！
    “啊！” 我短促地驚叫一聲，聲音在狹窄的衣櫃裏顯得異常沉悶。我下意識地用手背去抹額頭，觸手一片滑膩冰冷。更多的粘液滴落在我的頭發上、肩膀上。
    “滴答…滴答…滴答…”
    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清晰。冰冷的、帶著腥氣的粘液，如同下起了一場來自地獄的細雨，不斷滴落在我的頭上、身上。腳下那粘稠濕滑的“淤泥”感，也變得更加明顯，甚至…我感覺腳踝正在緩緩地、無可抗拒地陷下去！那淤泥仿佛有了生命，帶著冰冷的吸力，一點點吞噬著我的雙腳！
    窒息感越來越強。不僅僅是那濃烈的惡臭，更因為這衣櫃內的空氣，似乎正在被某種冰冷、潮濕的東西迅速取代！每一次徒勞的吸氣，都感覺像在吞咽粘稠的冰水，肺葉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
    不行！不能待在這裏！這裏比外麵更可怕！
    求生的本能再次壓倒了一切。我顧不上頭頂滴落的粘液和腳下吞噬的淤泥，手腳並用，憑著記憶和觸感，瘋狂地在黑暗中摸索著，尋找那扇剛剛把我關進來的衣櫃門板！
    手指觸碰到粗糙冰冷的木板，順著紋路向上、向左摸索…找到了！是門板的邊緣！還有那冰冷的金屬合頁！
    我用盡全身力氣，指甲死死摳進門板和櫃體之間的那道細縫，向外猛推！
    紋絲不動。
    門板如同焊死了一般，冰冷而堅固，沒有一絲一毫的晃動。
    不！不可能！
    我心中狂吼，雙手握拳，用盡吃奶的力氣，狠狠砸向門板！
    “砰！砰！砰！”
    拳頭砸在實木上的悶響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震得我手臂發麻。但那扇門，依舊巋然不動。它不再是之前那扇單薄的宿舍門，而像是一堵澆築在水泥裏的、厚達數尺的鐵壁！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頭頂。為什麽？為什麽打不開？剛才明明是我自己撞開的！難道…難道從外麵關上後，裏麵就再也打不開了？！這個念頭帶來的寒意，比滴落在身上的粘液更加刺骨。
    “滴答…滴答…”
    粘液滴落的聲音不知何時變得稀疏了。但另一種更可怕的感覺，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纏上了我的身體。
    水。
    冰冷的水。
    它正從四麵八方湧來。不是滴落，而是無聲的、緩慢的滲透。
    我清晰地感覺到，腳下那粘稠的“淤泥”正在液化，變成冰冷刺骨的水流，迅速沒過我的腳踝。那水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重的腥氣，像無數根冰針，狠狠紮進我的皮膚、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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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流還在上漲。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無可阻擋的、令人絕望的穩定。小腿…膝蓋…冰冷的觸感如同死神的撫摸，一寸寸向上蔓延。
    “不…不…” 我徒勞地蹬著腿，身體拚命向上縮，後背緊緊抵著冰冷的木板。但這狹小的空間根本無處可逃。水位無情地上升，很快淹沒了我的大腿根部，冰冷的寒意瞬間剝奪了下半身的所有知覺。
    我驚恐地低下頭，盡管什麽也看不見，但身體的感覺不會騙人。那冰冷的水流，帶著一種粘滯的質感，像無數隻冰冷滑膩的手，纏繞著我的腰腹，繼續向上攀爬。
    胃部…胸口…
    那冰冷刺骨的觸感終於漫過了胸口，擠壓著我的肺葉。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仿佛胸腔裏塞滿了冰冷的、濕透的棉花。濃烈的腥臭味混合著淤泥的腐朽氣息，隨著每一次艱難的吸氣，更深地侵入我的身體。
    水位還在上漲。水流漫過了我的肩膀，冰冷的壓力擠壓著脖頸。我不得不拚命仰起頭，下巴高高抬起，才能讓口鼻勉強露出水麵。
    “嗬…嗬…”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令人作嘔的水腥味，每一次呼氣都變成短促而痛苦的嗚咽。冰冷的水流像沉重的枷鎖，死死禁錮著我的身體，剝奪著殘存的熱量和力氣。絕望如同這不斷上漲的冰冷水流，徹底淹沒了我的意識。
    就在冰冷的水即將徹底淹沒我的口鼻，將我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淵之時——
    我的腳踝，觸碰到了衣櫃底部。
    不，不是堅硬的木質底板。
    而是一個圓形的、冰冷的、邊緣光滑堅硬的……孔洞？
    那孔洞的邊緣異常光滑，像是被水流打磨了千萬年，又像是某種非自然的造物。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帶著腐朽水腥氣的冷風，正從那個孔洞深處幽幽地吹拂上來，拂過我浸沒在水中的小腿。
    那冰冷的觸感，卻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刺穿了我被絕望和寒冷麻痹的神經！
    有風！有通道！
    求生的火焰在瀕臨熄滅的邊緣猛地躥起！我顧不上思考這孔洞通向哪裏，是地獄還是另一個噩夢，我隻知道，這可能是唯一的生機！
    冰冷的水已經漫到了我的下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窒息的痛苦。我猛地吸進最後一口帶著濃重腥臭的空氣，拚盡最後一絲殘存的力氣，身體猛地向下沉去！
    頭顱瞬間沒入冰冷刺骨、粘稠腥臭的水中！耳朵裏瞬間灌滿了沉悶的水流聲。刺骨的寒意如同億萬根鋼針，狠狠紮進我的頭顱和四肢百骸！
    我閉著眼，憑借著下沉前最後感知到的方位，雙手在水中瘋狂地摸索著，抓向剛才腳踝觸碰到的位置！
    水流冰冷粘稠，阻力巨大。手指在冰冷的水底淤泥和腐朽的衣物纖維中胡亂地扒拉著，指甲刮過粗糙的木板邊緣，帶來鑽心的疼痛。
    在哪裏？！那個洞在哪裏？！
    肺部傳來火燒火燎的劇痛，氧氣即將耗盡。意識在冰冷的黑暗和窒息的痛苦中迅速模糊。死亡的冰冷觸手已經扼住了我的喉嚨。
    就在這最後的時刻，我的左手手指，猛地觸到了一個邊緣！
    一個光滑、冰冷、圓形的邊緣！
    就是它！
    求生的本能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我左手五指死死摳住那光滑冰冷的洞口邊緣，右手也拚命探過去，雙手並用！身體如同一條絕望的魚，不顧一切地向著那個洞口的黑暗深處，狠狠地鑽去！
    冰冷、滑膩、帶著強烈吸力的水流瞬間包裹了全身。身體被一股巨大的、來自下方的力量猛地拖拽！仿佛墜入了一條冰冷滑膩的、永無止境的管道！
    意識在急速的下墜和冰冷的包裹中，徹底沉入了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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