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放緩了速度：“許隊謙虛了。”
    許若滿臉認真：“秦總那一劍，連明風境七階的強者都要退避三舍。”
    “嗐……”秦川漸漸停下腳步，高速奔跑將近一小時，已經把身體的心肺功能拉到極限，現在要慢慢放鬆。
    “這裏是廣州，昨晚的黑袍人肯定不敢久留。我隻要亮出明風境的實力，他就不敢硬來。”
    “真正擊退他的，是你。”
    三言兩語說清關鍵，秦川憑空摸出一瓶礦泉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許若眼眉彎彎，對秦川的好感進一步提升，同時亦有好奇：“秦總，怎麽一直沒見到您愛人？”
    “閉關了。”秦川如實以告，“如果她在，我也不用麻煩許隊幫忙。”
    說起“幫忙”……
    “這樣啊……”許若沒敢追問，立即操作手機發給他一份表格，“這是修複靈魂體需要的材料清單，我能弄到的都打了勾，剩下這幾件……”
    秦川掃了一眼：“凝魂木、魂嬰果、魂月星砂……嗯，我想想辦法。”
    話是說得相當漂亮，其實虛得很。
    頂著個華南區監察使的職務，說出去牛皮哄哄，其實約等於光杆司令。
    所謂的辦法……
    “江總。”早餐後，秦川對江映雪說道，“我需要這幾件東西。”
    江映雪看清名目，若有所思：“這等天材地寶，恐怕要問族內長老——正好星期天，要不我們去一趟家族莊園？”
    秦川覺著好笑：“你家二長老才想著把我生擒活捉，我扭頭自己去送上門？”
    江映雪莞爾：“這不顯得帥嘛，爸爸？”
    她說話輕飄飄的，帶著少女的青春懵懂，那聲“爸爸”喚出來時，讓秦川渾身骨頭都輕了二兩！
    這狐狸精……
    太會撩了！
    ……
    “行，待會出發。”秦川別無選擇，隻好鋌而走險。
    去狐族莊園肯定不能帶上特勤組，他安排許若等人留在紫藤公館保護周甜、李梓，自己和江映雪驅車前往。
    因為昨夜展現了明風境的實力，許若並未多慮。
    ——
    清晨七點三十分，周末的廣州尚未完全蘇醒，薄霧如輕紗般飄浮在行道樹冠之間，空氣裏帶著晨露蒸發後的清冽。
    江映雪駕駛著那輛酒紅色的阿斯頓馬丁dbs12，低沉的引擎咆哮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如同沉睡猛獸蘇醒的第一聲低吼。
    開出小區，方向盤在纖長的手指間靈巧一轉，阿斯頓馬丁流暢地劃出一道弧線，拐上了沿著小區巨大邊界延伸的景觀路。
    冰冷的真皮方向盤在她微涼的指尖下逐漸染上體溫。車身線條在熹微晨光中流淌著冷硬的金屬光澤，與周遭停滿的、沾染著夜露的家用轎車形成鮮明對比。車輪碾過新鋪的柏油路麵，隻有極其細微的胎噪。
    這條路異常清淨，高大的銀杏樹新葉初綻，在晨風中沙沙作響，濃密的樹冠在路麵上投下長長的、不斷流動的暗影，如同某種無聲的護衛。
    時間被車輪無聲地丈量，整整兩分鍾，她駕駛著這頭昂貴的“猛獸”，沿著圍牆內側的道路平穩巡航。高聳的圍牆頂端，偶爾能瞥見密集探出的尖端，那是隱藏式安防係統的冰冷獠牙，沉默地宣示著此地的壁壘森嚴。
    圍牆內，是另一個世界秩序的雛形——透過精心修剪的林木間隙，能看到風格各異、占地驚人的別墅屋頂，每一棟都像一座微縮的獨立王國，彼此保持著矜持的距離，空氣裏彌漫著金錢堆砌出的疏離與靜謐。阿斯頓馬丁低沉的引擎聲在這裏顯得異常和諧，如同某種低調的通行證。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入口。
    沒有醒目的標識，隻有兩扇厚重的、泛著歲月幽光的青銅色大門，巧妙地融於同樣色調的石質門柱之中。門柱是整塊切割的深色花崗岩，表麵隻做最樸素的啞光處理，唯一的裝飾是頂端蹲踞著的兩隻造型古樸、線條遒勁的瑞獸石雕，雙目微闔，似睡非睡，卻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門柱旁看不到保安亭，隻有一個極其低調、與石柱顏色渾然一體的金屬麵板，上麵嵌著一個微不可察的黑色掃描孔。
    阿斯頓馬丁無聲地滑至門前。江映雪甚至無需停車。車輪觸碰到地麵上一條幾乎看不見的感應帶時，那兩扇沉重的青銅巨門便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推動，平穩、肅穆地向內滑開，沒有發出一絲令人不悅的摩擦聲。
    門後，是一條筆直通向深處的私人車道，路麵鋪著質感溫潤的青石板。
    車子駛入，大門在她身後又無聲無息地合攏，嚴絲合縫，將外界的喧囂與窺探徹底隔絕。那一瞬間的閉合，仿佛切斷了一個世界。
    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巨大的湖麵毫無征兆地鋪展開來，占據了整個視野。澄澈的朝陽慷慨地潑灑其上，將湖水染成一片熔化的淡金色，細碎的波浪推湧著，將光線揉碎成億萬片跳躍的鱗甲，光芒刺目。
    幾株形態奇崛的百年古鬆從湖邊探出虯枝，蒼黑的剪影倒映在躍動的金波裏，平添幾分亙古的蒼涼與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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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岸，是鬱鬱蔥蔥、精心打理過的原生林木，形成一道濃密而深邃的綠色屏障，將這方水域溫柔地環抱，守護著絕對的私密與安寧。車輪碾過緊鄰湖岸的青石板路，輕微的震動仿佛也沾染了湖水的微涼氣息。
    車道沿著優美的湖岸線向前延伸了幾十米，然後，它出現了。
    仿佛是從湖畔的濃蔭與瀲灩水光中自然生長出來的一座奇跡——一幢氣勢恢弘的中式宮殿。
    重簷廡殿頂，覆蓋著深沉如墨的琉璃瓦，在朝陽下流轉著莊嚴而內斂的光暈，如同覆蓋著一層古老的金輝。巨大的鬥拱層層疊疊，以精確到苛刻的角度向外挑出，托舉起那飛簷，簷角如鳳凰展翅，淩厲地刺向天光漸開的天空。
    支撐這一切的，是粗壯得驚人的朱紅色廊柱，色澤沉鬱厚重，曆經風雨卻毫不見斑駁。柱礎是整塊雕琢的漢白玉，蓮花紋飾清晰飽滿。宮殿正麵，是整排巨大的落地雕花木窗，窗欞結構繁複精密，中央鑲嵌著透光如霧的頂級雲母薄片，此刻室內尚未開燈，隻能隱約窺見內部深邃的空間。
    整座建築坐落在一個寬闊的、由巨大青石條砌築的高台基座上，台基前方延伸出同樣材質的寬闊月台，更顯其拔地倚天之勢。
    奢華已不足以形容。
    它更像一座從曆史長河中打撈出來、經過最苛刻的現代工藝修複並深藏於此的帝王離宮。一磚一瓦，一木一石，都在無聲地訴說著一種湮滅已久的、屬於皇家的絕對尺度與無上威儀。
    ——
    阿斯頓馬丁如同歸巢的倦鳥，最終在這座沉默宮殿前的開闊月台邊穩穩停下。引擎那低沉悅耳的嗡鳴徹底熄滅，世界驟然陷入一片被水汽浸潤的、帶著草木清香的寂靜。隻有遠處湖麵，零星的水鳥偶爾發出一兩聲短促的鳴叫，更反襯出此地的空靈與孤絕。
    江映雪沒有立刻下車，她靜靜地坐在駕駛座上，目光穿透前擋風玻璃，長久地凝視著這座在晨光四合中更顯巍峨的建築。照進車內的陽光映亮了她的半邊臉，精致的下頜線條繃緊，那眼神裏沒有炫耀，沒有歸家的鬆弛，隻有一種近乎審視的複雜光芒在流動，像是在確認一件稀世珍寶是否安然無恙，又像在無聲地丈量著這座華麗宮殿與她自身之間那條看不見的鴻溝。
    許久，她才推開車門。頂級真皮座椅在她離開時發出輕微的回彈聲。高跟鞋的細跟落在冰涼堅硬的青石板上，叩擊聲清脆，在空曠的月台上激起微弱的回音，旋即被巨大的寂靜吞沒。
    ……
    宮殿前，一名短發花白，麵孔卻是年輕俊逸的男人等候多時。他穿著黑色中山裝，鎖定在江映雪身上的目光格外寵溺——直到江映雪走到副駕門前，挽住了走下車來的秦川。
    “不愧是江總……”秦川任她挽著胳膊，打量著跟前的恢弘殿宇，發出由衷的感歎，“說什麽莊園，這明明是一片宮殿！”
    江映雪帶他走上前去，言語中夾帶著一絲苦澀：“本想讓大家低調一些，但是千年族群底蘊非常，多有出將入相，甚至入居皇庭的存在，由奢入儉難……”
    秦川表示理解，走到年輕男人麵前，無須介紹便已認得：“閣下身手不凡，昨夜可把我嚇得不輕。”
    不消說，此人便是狐族二長老——蘇儀。
    蘇儀懶的客套，皮笑肉不笑的哼道：“你來做什麽？”
    秦川在江映雪的帶領下走過蘇儀身側，同樣霸氣外露：“來看看千年族群的底蘊！”
    “……”
    蘇儀眼眸一沉，瞳孔之中寒光淩冽。
    半轉過臉看向秦川的側顏：“好大的口氣！”
    ……
    秦川停下腳步，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打量蘇儀：“蘇儀，您是真的有自信，還是壓根拎不清？”
    “我，華南監察使，剛剛幫你們族長搞定了《一號協議》。”
    “你，一個明風境七階的黑戶妖修，我隻要發一個信息，就能讓你的狐子狐孫全都變成狐皮！”
    哥們大權在握，就這麽牛逼！
    不服憋著！
    ……
    蘇儀怒火中燒，死死瞪著秦川：“你在找死！”
    “嘁。”秦川哪裏懼他？繼續走進宮殿，聲音慵懶的向四周飄出，“從今往後，要麽替我做事，要麽……”
    他揚起手機，屏幕顯示的是和謝宗華的聊天界麵。內容已經輸入完畢——“發現狐妖族群，速來圍捕！”
    ——
    蘇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你卑鄙！無恥！”
    秦川停下腳步，大拇指壓近了綠色的發送鍵，扭頭看向他時故意歪了歪：“蘇儀，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想好了再說話。”
    江映雪也沒想到秦川會如此直接，她生怕蘇儀莽撞，故意往秦川懷裏靠了靠：“二長老還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麽？建國以後不許成精，可不是一句玩笑話。我們這些山野精怪想要生存，必需仰仗秦總。”
    蘇儀看見江映雪和別的男人如此親近，氣的雙眼冒火，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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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秦川的反應——麵對江映雪的投懷送抱，他沒有表現出一絲抗拒。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並且早已習慣！
    兩人之間完全沒有邊界感，也就是說，他們之間已經突破了某層曖昧的壁壘。
    習慣了對方的身體……
    ……
    “我們45年的交情，還比不上一時新鮮？”蘇儀憤懣不已，看著江映雪的妖嬈身段，還嚐試著挽回。
    江映雪嬌聲哼道：“當然咯，你一直喜歡十七歲的小姑娘，不許我喜歡秦總這樣的年輕帥哥呀？上次明光會要動我，我先給你打的電話，可是你人呢？人家秦總離得更遠，但是到得更早！”
    “我那時……”蘇儀想要強辯，眼珠轉了又轉，愣是沒能編纂出合理的借口，嗓子裏發出咳咳的古怪聲響。
    秦川右手捏著手機，左手攬住江映雪的曼妙腰肢，先是鬆懈的歎了歎，旋即給了對方一個台階：“彼時巡查組長王予知就在廣州，二長老是明風境七階的強者，行動自然受限——都是開車救援，誰能先到，取決於誰不堵車。對吧？”
    蘇儀終究不是傻子，就算得不到江映雪，也可以另娶一個年輕漂亮的妹子。
    既然秦川如此“大度”，並且手上握著“真理”……
    “對，對對對！那天是堵車了！”他被迫咽下這口惡氣，表情跟翻書似的一變，和顏悅色的對秦川說，“上次雪兒遇襲，多虧秦總及時趕到——謝謝秦總！”
    “哎——二長老真是太客氣了！”秦川表揚似的笑出聲來，刪掉了那條足以覆滅狐族的危險信息。
    蘇儀恨不得把秦川掏死，奈何打量多時，愣沒看透對方的道行。
    他說昨天早上剛剛突破明風境，就一定是真的？
    區區明風境一階，怎麽可能施展出那樣驚豔的劍法？
    加上近來聽到一些傳聞——說秦川的老婆風青焉也是個“黑戶妖修”，但她連續謊報境界階別，愣把局裏的強者唬得團團轉。
    俗話說得好，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
    秦川報出的境界階別，傻子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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