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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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扮演風青焉的,自然是大傷初愈的周甜。說起來確實紮心,奈何風青焉走得倉促,總不能告訴家裏人——和風青焉倆有個約定,十年之後見,驚不驚喜?
    嗐。
    那得把秦川爸媽氣死!
    ……
    橫豎一年到頭回不來幾次,長輩們大都臉盲,秦川隻好拆了東牆補西牆……嗯。
    環顧之下,“道侶”雲上邪自命清高,不可能來凡俗人家跟秦川扮演夫妻。
    江映雪倒是樂意幫忙,她出色的演技一定能夠勝任。不過吧……就怕這姐們把握不好尺度,反過來強吃秦川。
    許若經受過空姐培訓,又是局裏的特勤人員,角色扮演這塊完全沒問題。秦川起初想讓她演,但是許若恪盡職守,要專注安保任務。
    於是……
    如此 重任,落在了周甜身上。
    ——
    秦川的村裏老宅並非破落瓦房,在父親大半輩子的經營規劃之下,建起了一棟規模不小的鄉村別墅,還帶了個可以停下八輛車的大院子,可謂相當氣派。他作為村裏“上堂屋”嫡長子,頭一回帶老婆回村那是絕對的大事!
    今天院子裏搭棚擺滿酒席,才讓小巴車停在了村公所。
    “爸,青焉身體不舒服,在後麵安排一張高桌,讓這幾位朋友陪著她就好。”秦川瞅著院裏、前廳熱鬧非凡,少說聚了三四百人,於是有意叮囑。
    秦思源半點不含糊:“ok!”
    ——
    席間。
    堂屋主桌故事,無非扯個由頭共飲三杯,然後聽老輩掰扯些家長裏短,“麥序”靠後的“嗯啊”作陪,見縫插針的搭兩句錦上添花。
    或有機靈的小輩依次敬酒,活躍氣氛,不外如是。
    秦川活了兩世,早把這些人情世故看得通透。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不主動發言,桌邊有心底敬重的長輩,在合適的時候著重敬酒。
    好在自家老爹是上堂屋老大,又是個受人敬重的“老學究”,值得秦川敬酒的人還真就不多。
    至於那些“隔壁長輩”喝多了開始“點名嗶嗶”,尬笑搪塞就是最高的禮貌。
    還真別說,哪個村子都有幾個拎不清三四的老輩,一斤好酒下肚,天王老子來了都得陪他幾杯。
    這不……
    主桌首座,秦思源滿麵紅光,皺紋都舒展開來,不住地舉杯:“喝!都喝!難得我家小川回來!還帶回來青焉這麽好的姑娘……”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種近乎亢奮的喜悅,目光掃過主桌,落在兒子秦川身邊那個空位上,那點喜悅又摻入一絲小心翼翼,“青焉身子弱,路上顛簸得狠了,歇著呢,歇著呢!”
    秦川端坐在父親下首,出眾的身形搭配剪裁精良的淺色休閑服與這粗糲的環境格格不入。他指節分明的手握著白瓷酒杯,偶爾應和著父親,淺淺抿一口。
    酒液入喉,辛辣滾燙,他卻像飲著清水,麵上無波無瀾,唯有目光深處,沉澱著一種與周遭喧囂截然不同的沉靜。身旁還空著的位子,像一道無形的界線,隔絕了部分投射過來的、或好奇或審視的目光。
    “砰!”
    一隻酒杯磕在桌麵,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砸進喧鬧的池塘,主桌這邊的談笑瞬間卡了一下殼。
    秦川循聲望去,見是隔堂的六伯一手按著那個空杯,身子歪斜,臉色被酒氣熏得醬紫。他渾濁的眼珠子在油燈光下泛著混濁的光,直勾勾地投向秦川身旁那個空位。
    “思源啊……”六伯拖著長腔,舌頭有些發硬,“你這兒子,有出息!在廣州混得風生水起!這新媳婦……嘖,”他咂咂嘴,噴出一股濃烈的酒氣,“我們這些鄉下泥腿子,不配看?連出來……露個臉、敬杯酒的規矩……都、都沒啦?”
    大廳裏的喧嘩像被掐住了脖子,驟然低了下去。無數道目光在六伯、秦思源和秦川身上來回梭巡。
    角落裏啃骨頭的停了嘴,劃拳的也放下了手,隻有飛蟲撲向滅蚊燈的“劈啪”聲,襯得這突兀的寂靜愈發沉重粘稠。
    ……
    秦思源臉上的血色“唰”地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尷尬的灰白。他下意識地去看兒子。秦川依舊坐著,姿勢甚至沒有一絲改變,隻是握著酒杯的手指,指腹在光滑的瓷壁上極其輕微地摩挲了一下。
    “六哥,您老這話說的,”秦思源擠出笑,聲音幹澀,帶著明顯的討好,“青焉那孩子是真不舒服,坐車累著了,頭疼得厲害……”
    “頭疼?”六伯嗤笑一聲,扶著門框搖搖晃晃地往裏走了一步,幾乎踏進主桌的範圍,渾濁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直戳戳地落在那張空椅子上,“怕不是……大城市金貴人兒,瞧不上咱們這土窩子,嫌埋汰吧?思源,不是我說你,這規矩……可不能壞!新媳婦頭回登門,給長輩敬杯酒,天經地義!她爹媽沒教?還是城裏頭……就興這號不懂禮數的?”
    “新媳婦不敬酒,桌邊為什麽要留她的位置?”
    他越說越起勁,唾沫星子噴出來,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光。
    “砰!”
    又一聲脆響,比剛才那下墩碗更清晰,也更幹脆利落。
    不是碗,是兩根筷子。
    秦川將手裏的竹筷擱在了油膩的桌麵上。動作很輕,甚至沒發出多大的碰撞聲,卻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人的耳膜和心髒上。
    大廳裏最後一點竊竊私語徹底消失了。空氣凝固得如同鐵板,沉甸甸地壓下來。
    秦川緩緩抬起頭。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嘴角甚至向上彎起一個極細微的弧度,像寒冬臘月結了薄冰的湖麵。那點笑意非但沒有絲毫暖意,反而比祠堂外的夜風更冷冽刺骨,直透骨髓。
    “六伯?”他看向桌邊那個氣焰囂張的村裏長輩,目光平靜得像在打量一件死物。
    沒有解釋,沒有爭論,沒有任何試圖講道理的征兆。
    隻有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從他薄唇間吐出,清晰得如同冰珠墜地:“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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