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後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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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徐峰把這句話吼出來的時候,後腦勺的血已經凝固了,頭發硬邦邦地粘在一起,像被膠水糊過似的。
    他伸手摸了摸傷口,指尖觸到結痂的血塊時,疼得倒抽一口涼氣,眼前直冒金星。
    這傷是他那個所謂的“爹”用擀麵杖打的,就因為他不同意把供銷社售貨員的工作機會讓給那個整天遊手好閑的“大哥”。
    四月的海城熱得像個蒸籠,狹窄的弄堂裏一絲風都沒有。
    空氣中飄著海腥味和巷子公廁散發出的尿騷味,混合著誰家炒辣椒的嗆人氣味。
    徐峰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幾件換洗衣服、知青時期留下的毛選和一本已經翻爛的《林海雪原》塞進那個洗得發白的軍綠色背包,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
    木門在身後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門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有本事走了就別回來!白眼狼!”養父的罵聲在巷子裏炸開,引得幾個鄰居探頭張望。
    徐峰腳步沒停,反而走得更快,軍綠色的膠鞋底拍打著青石板路麵,發出“啪啪”的聲響。他心裏冷笑。
    白眼狼?到底誰才是白眼狼?養父那張油膩的胖臉和虛偽的嘴臉在腦海中浮現,讓他胃裏一陣翻騰。
    他今年二十六,在北大荒當了整整八年知青,回城後在街道毛刷廠幹了一年臨時工,每天站在流水線前給成堆的毛刷安裝鐵絲,一個月掙二十八塊六毛錢,還得交二十塊給家裏。
    手上被鐵絲劃出的傷口從來沒好利索過,總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好不容易等來個供銷社售貨員的正式工作機會,養父卻要他讓給那個三十歲還遊手好閑的“大哥”。
    “你哥沒工作娶不上媳婦,你忍心看他打一輩子光棍?”
    徐峰想起養父說這話時理直氣壯的樣子就火大。
    那張油光滿麵的臉上,小眼睛瞪得溜圓,嘴角還沾著早飯的醬汁。
    他據理力爭,說自己在北大荒吃了八年苦,回城後又苦熬一年,好不容易有個翻身的機會。
    換來的卻是後腦勺一擀麵杖,當時眼前一黑,差點沒背過氣去。
    “要不是我收留你們孤兒寡母,你早死在荒郊野地了!”
    養父追到巷子口跳著腳罵,聲音尖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徐峰回頭看了眼,他那“大哥”正倚在斑駁掉漆的門框上嗑瓜子,瓜子皮吐得滿地都是,一臉得意地看著他,還故意把瓜子咬得“哢吧”響。跟上輩子一模一樣。
    是的,上輩子。
    徐峰是重生的。
    三天前他從2023年的病床上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1980年的海城,回到了這個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
    上一世他忍氣吞聲留了下來,後來趁著改革開放做起了皮毛生意。
    有次去小興安嶺收山貨遇到暴雨,連人帶車翻進山溝,被一個采蘑菇的姑娘救了。
    那姑娘叫林秀兒,是林場老獵戶的女兒。
    他在姑娘家養傷時產生了感情,最後當了上門女婿。
    秀兒溫柔賢惠,嶽父嶽母待他如親生兒子。
    可惜他生意越做越大,經常海城東北兩頭跑,跟媳婦聚少離多。
    後來被人坑得傾家蕩產,連累秀兒一家跟著受苦。
    最讓他痛心的是,在他最落魄的時候,秀兒不僅沒離開他,還起早貪黑地幹活幫他還債,最後累出了一身病。
    現在重活一次,他決定直接去找秀兒,好好補償她們一家。
    徐峰先去了生母墳前。
    郊外的荒山上,那座低矮的土墳幾乎被雜草淹沒。
    他徒手拔掉墳頭的野草,又用衣角擦拭粗糙的墓碑,坐了整整一上午。
    “媽,我走了。”他摸著冰涼的石碑,上麵“慈母徐陳氏之墓”幾個字已經有些模糊。
    “這次我一定活出個人樣來。”山風吹亂他的頭發,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氣息,讓他想起小時候母親身上的味道。
    離開墳地,徐峰直接去了城西的紡織廠宿舍,找到當年一起下鄉的知青趙衛國。
    趙衛國現在在紡織廠當保安,聽說他要賣工作指標,二話不說湊了八十塊錢給他。
    “這可是你翻身的機會啊,真舍得賣?”趙衛國遞過一疊皺巴巴的鈔票,大多是五塊、十塊的麵額,還帶著體溫。
    徐峰數都沒數就塞進口袋:“便宜誰也不能便宜那對父子。”他頓了頓,“老趙,這工作你讓你弟去,供銷社雖然工資不高,但勝在穩定。”
    離開趙衛國家,徐峰在街邊買了五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個,剩下兩個小心地用油紙包好塞進背包,留著路上吃。
    當天下午,他就站在了海城火車站的月台上。
    站台上人山人海,挑著扁擔的農民、背著包袱的商販、抱著孩子的婦女,擠擠挨挨地等著那班開往伊春的綠皮火車。
    徐峰的背包被擠得歪到一邊,汗水順著脊梁往下淌,把洗得發黃的白襯衫浸透了一大片。
    “哐當哐當”的火車進站時,徐峰深吸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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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車他熟,前世不知道坐了多少趟。
    又慢又擠,車廂裏永遠彌漫著腳臭味、汗臭味和煙味的混合氣息,還有小孩的哭鬧和大人的呼嚕聲。
    果然,一上車就看見過道、車廂連接處甚至廁所門口都擠滿了人。
    有個老漢直接躺在行李架上,還有幾個年輕人鑽到了座位底下。
    徐峰按票找到自己的座位——靠窗的一個寶貴位置,剛把行李放好,想著去打點熱水。
    就接杯水的功夫,來回擠了二十分鍾,回來發現座位上坐了個抱孩子的女人。
    見他回來,那女人假裝睡著,把孩子往懷裏摟了摟,還故意發出輕微的鼾聲。
    孩子約莫三四歲,小臉髒兮兮的,但睡得很香,嘴角還流著口水。
    徐峰歎了口氣,要是上輩子的他可能就爭了,但現在……算了,孩子睡得正香。
    他想起前世秀兒說過,她小時候跟著母親坐火車,也經常被人讓座。
    他靈機一動,從行李架上拿下背包,掏出那條補丁摞補丁的被子鋪在座位底下,整個人鑽了進去。
    這空間狹小得隻能蜷著腿,頭頂就是座位底部的彈簧,稍微抬頭就會撞到。
    這招是他前世跟一個老跑車的學的。
    座位底下雖然憋屈,但好歹能躺平,比站著強多了。而且這裏避風,晚上睡覺不會太冷。
    剛躺下沒多久,旁邊“咚”地一聲,又鑽進來個大個子。
    那人蜷著身子像隻蝦米,從懷裏摸出個幹巴巴的玉米麵饅頭啃起來,噎得直伸脖子,喉結上下滾動。
    “兄弟,來點不?”大個子掰了半個饅頭遞過來,手背上滿是老繭。
    徐峰擺擺手,從兜裏掏出自己的饅頭。雖然沾了點煤灰,但總比餓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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