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二，北風呼嘯，寒氣凜冽，連雀鳥都縮在樹叢裏取暖。
    金家大宅，西廂房裏，小花廳裏，那個忍冬紋五足銀薰爐溢出淡淡的香氣，似霧非霧，仿若仙氣。
    金倩芙倚坐在花梨木椅子裏，望著高幾上麵的這匹藕粉地雙色竹紋錦緞，又回頭瞟了五月一眼，歎道：“五月啊，你幹嘛不留著他啊？當時，我正在回家啊！”
    五月道：“小姐，您沒說這事兒呢！”
    金倩芙頗感無奈，道：“我沒說……那你就不用想了麽？”
    彩月趕緊道：“小姐，五月素來做事呆板，您囑咐她好好看門，她真的是盡心盡力看門，硬是連一隻蒼蠅都不讓進門呢！”
    金倩芙道：“哎，這事兒……算了吧！”
    五月赧然道：“下次，我會記得這事兒啊！”
    金倩芙自嘲道：“下次？誰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啊？難得他主動來找我啊！”
    彩月安慰道：“小姐，肯定有下次啊！隻要程少東家心裏有你，那他肯定會繼續登門尋你呢！”
    金倩芙道：“也許……吧！”
    彩月繼續道：“既然他能登門送禮，那他的心裏肯定有你的位置啊！”
    金倩芙道：“但願如此吧！”說著，又瞟了五月一眼，道：“智鑫他說了什麽話麽？”
    五月回道：“程少東家說了，這是送您的禮物。”
    金倩芙道：“昨天，我爹娘在場，你是這套說辭，我還以為你特意說的客套話。沒想到，真的是客套話啊！”
    彩月道：“小姐，五月不善言辭啊！無論是什麽話，她都是直說啊！”
    金倩芙道：“好吧！”
    五月道：“對了，程少東家說了，這是回禮。”
    金倩芙道：“回禮？”
    五月道：“還有……龍須糖！”
    金倩芙道：“糖？隻有布料啊！”
    五月道：“程少東家說了，您送他龍須糖，他就回禮，就是這匹錦緞。”
    金倩芙道：“嗯……其實，當時我也不確定他是否喜歡吃龍須糖。”
    五月道：“程少東家還說了，您應該喜歡新款衣裳，所以，他就送給你一匹錦緞啊！”
    彩月插言道：“送衣裳，豈不是更好麽？”
    金倩芙瞅了彩月一眼，道：“智鑫他不知我的身量，就算送了衣裳，多半要經過修改啊！還不如直接送麵料呢！”
    彩月道：“小姐，您說得對啊！”
    金倩芙道：“這匹錦緞是好麵料啊！”
    五月道：“這是上等的料子！”
    彩月道：“而且，這藕粉色好看啊！就是這竹子紋樣過於寡淡了吧？”
    金倩芙道：“這竹紋是暗紋，加上藕粉的底色，整體而言，說是寡淡，也不算是寡淡，至多是清雅吧！”
    彩月道：“小姐，您說得真好啊！”
    金倩芙道：“自古以來，男子注重刀劍兵器，或者，書法丹青之類。說到挑選麵料嘛，還是我們在行啊！”
    彩月道：“小姐，下次，您告訴他送別的花樣嘛！”
    金倩芙瞅了她一眼，道：“既然是送禮嘛，那就是隨送禮者的心意啊！哪有主動要求送禮啊？那與古代行賄有什麽分別啊？”
    彩月道：“小姐，可您不喜歡這竹紋啊！”
    金倩芙道：“我沒說我不喜歡啊！偶爾，換個口味，挺好的啊！”
    彩月道：“因為這是他送的禮物。”
    金倩芙呢喃道：“是啊！這可是智鑫送來的首份禮物啊！”
    彩月道：“小姐，你打算用這匹錦緞做些什麽呢？”
    金倩芙道：“說真的，這匹錦緞還不如三姐送來的好啊！”
    彩月道：“因為三小姐送來的都是京城時興的款式啊！”
    金倩芙道：“嗯，但是，有句俗語就是千裏送鵝毛，物輕情義重啊！何況這是上等的錦緞啊！這是智鑫的心意啊！”
    彩月道：“小姐，不如加些絲綿，做一件馬甲吧！‘
    金倩芙道：”不，我已然有十件馬甲咯！春夏秋冬，都有對應當季的馬甲啊！“
    五月插言道：“小姐，不如做長裙吧！”
    金倩芙道：“這藕荷色若是做一件長裙，多半要配著月白，雪白等淺色襯衫啊！”
    彩月瞅了五月一眼，道：“小姐不喜歡穿雪白月白之類的襯衫。”
    金倩芙道：“肌膚白皙，自然適合雪白的襯衫啊！可我……”
    彩月道：“小姐，淺紫色的襯衫怎麽樣啊？紫氣東來啊！”
    金倩芙搖頭道：“上麵是淺紫色，下麵是藕粉色……不行啊！這紫色，咋看都有沉重之感啊！上重，下輕，不好啊！”
    彩月道：“那就是這藕荷色不適合做長裙咯！”
    金倩芙道：“與其做長裙，還不如做一套呢！”
    彩月道：”一套啊？做睡衣，怎麽樣啊？“
    金倩芙道：“用錦緞做睡衣……是不是有點奢侈呢？”
    五月插言道：“這錦緞觸感滑膩，用來做睡衣，正合適啊！隻管舒適，就好了啊！管什麽奢侈啊？”
    金倩芙笑道：“五月，你說得好啊！”
    彩月瞅了五月一眼，道：“五月，你總算是說到了合意的話咯！”
    五月翻了一下白眼，默不作聲。
    金倩芙想了想，道：“還是不妥啊！”
    彩月疑惑道：“小姐，有什麽不妥啊？”
    金倩芙赧然道：”若是用這匹錦緞裁作睡衣的話，豈不是讓我睡覺時也得記掛他麽？“
    彩月道：“小姐，白天時，您時常想他啊！”
    金倩芙道：“我可沒說過我想他啊！”
    彩月道：“小姐，您口是心非啊！”
    金倩芙道：“彩月，你知道麽？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我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怎麽好意思說我時常想他呢？”
    彩月道：“可我們都知道你的心事啊！”
    金倩芙道：“你們都是我的心腹，就算是知道了，有什麽要緊的啊？隻是這事兒，在外麵，可不能隨意說啊！”
    彩月道：“好，我們明白了您的意思啊！可……程少東家對您有意啊！不然的話，他怎麽會特意登門送你錦緞啊？小姐，不如您就來一招順水推舟，將這匹錦緞做成睡衣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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