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嫣踏入事務所大門時，後腰還隱隱泛著酸，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雲端，輕飄飄的，又帶著點磨人的餘韻。
    她今天特意選了件領口略高的絲質襯衫，象牙白，觸感微涼，企圖遮掩頸項間痕跡。
    穿過開放式辦公區。
    舒嫣徑直走到inda辦公室。
    她推門而入。
    inda正對著電腦辦公。
    舒嫣拉開辦公桌對麵的椅子坐下，將一份文件輕輕放在桌上：“inda姐，科拓達ipo項目我已經交接給顧以聞了。這是相關的資料清單和後續注意事項。”
    inda拿起文件，隨意翻了翻：“嗯。後續他們有什麽不清楚的，你再配合一下他們。畢竟這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你跟下來的，很多細節隻有你最清楚。”
    “知道。”舒嫣應道，隨即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對了inda姐，現在科拓達項目我不主要負責了，我這個高級經理的職位……是不是有點受之有愧？”
    inda放下文件，十指交叉擱在桌上，看著她。
    “舒嫣，科拓達ipo項目隻是暫時交給顧以聞帶隊，並不代表事務所未來不再和科托達，甚至科拓達有其他合作。”
    “而且，事務所能拿下科拓達這個項目，並且順利推進到這個階段，你的功勞是最大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肯定道：“所以，高級經理這個職位，你當之無愧。”
    “接下來，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你去做呢，別以為交出科拓達就能閑著了。”
    舒嫣微微一怔，inda這番話，既肯定了她的能力，又堵死了她想退縮的念頭。
    她看著inda那雙精明幹練的眼睛，一時竟有些語塞。
    inda看著她略顯迷茫的樣子，心中暗笑。
    我林inda是瘋了才會把未來林盛集團的少夫人，科拓達的長公主給降職？
    這兩尊大佛，好不容易才穩住，事務所未來的發展，還得倚仗他們背後的通天資源。
    自斷臂膀這種蠢事，她可幹不出來。
    這丫頭，還是太嫩，太理想化，總想著撇清關係，也不想想，在這個圈子裏，關係本身就是硬通貨！
    何況，她自己本事也夠硬，不是純靠背景的花瓶。
    inda嘴角噙著笑意：“你的新辦公室在我隔壁。已經準備好了。你收拾一下搬過去。”
    “還有，左總那邊業務線有調整，他帶的一部分團隊成員需要重新分配。所裏幾個合夥人商量，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舒嫣眼皮一跳：“左總那幾個senior，哪個不是經驗豐富，讓我帶他們幾個團隊，壓力好大。”
    inda挑了挑眉：“所以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清楚，事務所的資源，從來都是向有能力、且願意承擔責任的人傾斜的。”
    舒嫣吸了口氣，應下：“我會盡快調整狀態，熟悉新團隊的工作。張琳那邊我讓她盡快從科拓達項目出來，她我用的比較順手。”
    舒嫣離開inda辦公室，收拾好零散的個人物品，裝了幾個紙箱，她抱著其中一個，朝電梯走去。
    17樓，合夥人與高級經理的專屬樓層，空氣似乎都比樓下稀薄幾分，也更安靜。
    她的新辦公室，如inda所言，就在其隔壁。寬大的落地玻璃窗，視野極佳，可以將大半個cbd盡收眼底。
    隻是這通透，也讓她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可能在inda的掌控之中。
    剛把紙箱放下，還沒來得及打量這間陌生的辦公室，門就被輕叩了兩下，力道克製卻不容忽視。
    “舒經理，現在方便打擾嗎？”一個略顯沙啞的男聲從門口傳來。
    舒嫣轉過身，看到一個約莫四十歲的男人站在門口。
    他穿職業白襯衫，戴著金絲邊眼鏡，鏡片後的視線銳利，正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著她，那目光讓她感到一陣不適。
    她認得他，左總團隊的核心幹將，周毅。
    此人在所裏是出了名的業務精湛，脾氣也同樣“出眾”，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周經理，請進。”舒嫣麵上維持著職業性的平靜。
    周毅邁著不疾不徐的步子走進來，目光在辦公室內掃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新辦公室不錯，比我們那邊的敞亮多了。”
    舒嫣心底盤算，這是開場白，還是下馬威？
    她淡然回應：“inda姐費心安排的。”
    “哦，inda姐啊。”
    周毅的語調微微上揚，帶著幾分耐人尋味，“我聽說，左總手底下那幾個團隊，以後都要劃給舒經理你來帶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明顯的喜怒，但那份審視的意味卻毫不掩飾，仿佛舒嫣是什麽待估價的貨品。
    舒嫣：“事務所內部還在協調安排，具體的人事變動，還是要等正式通知。”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與他正麵交鋒。
    周毅鏡片後的眼睛閃了閃：“舒經理真是年輕有為，科拓達那樣棘手的ipo項目都能順利推進，我們這些老人啊，是拍馬也趕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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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乍聽是恭維，舒嫣卻品出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譏諷。
    是暗示她全憑背景上位，還是質疑她是否有真材實料？
    她挺直了背脊，聲音不高但清晰：“周經理言重了。科拓達項目是整個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我隻是盡了自己本分。至於帶團隊，我確實經驗尚淺，未來還需要多向周經理這樣的前輩學習指教。”
    不卑不亢，綿裏藏針。
    周毅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回應，眼神中的審視淡了些許，換上了一種更複雜的打量。
    他扯了扯嘴角，發出一聲幹巴巴的笑：“好說，好說。我們團隊那幫人，都是些跟著左總多年的老同誌了，脾氣嘛，確實不太好管，舒經理日後可要多費心擔待了。”
    這是提前打預防針，還是變相的警告？
    舒嫣心頭微緊。
    “隻要大家的目標一致，都是為了工作，我相信溝通起來不會存在無法逾越的障礙。”舒嫣寸步不讓。
    此刻退縮，日後便再難立足。
    周毅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依舊莫測：“那就好。左總……嗯，他升為合夥人，比較忙，許多事務恐怕也分身乏術。”
    “舒經理後續工作上有什麽需要了解的，隨時可以找我，隻要是我職權範圍內的，必定全力配合。”
    他這番話說得客氣周到，但舒嫣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左總忙，還是以此為托詞，表達對這次人事調整的不滿？
    “多謝周經理。”舒嫣頷首。
    隨即話鋒一轉，“我這邊剛搬過來，東西還有些淩亂，就不多留您了。”
    她下了逐客令。
    周毅似乎也達到了此行的目的，不再逗留：“好的，那舒經理先整理。哦，對了，”
    他走到門口，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回過頭，補充了一句。
    “我們團隊下周有個非常重要的客戶提案會，左總之前已經排了日程說他會親自出席，現在……恐怕需要舒經理你來接手了。”
    “相關的【會議資料】，我稍後會讓助理送過來。”
    說完，也不等舒嫣作何反應，便徑直轉身離去，皮鞋叩擊地麵的聲音在安靜的樓道裏顯得格外清晰。
    舒嫣站在原地，麵色微沉。
    這個周毅，果然是個狠角色。
    乍一見麵，便是一番敲打試探，臨走前還不忘甩過來一個燙手山芋，連給她熟悉情況的緩衝時間都不留。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
    inda說事務所的資源向有能力、且願意承擔責任的人傾斜，如今看來，這份“責任”的背後，是數不清的暗礁險灘。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湧的心緒，拿出手機，撥通了張琳的號碼。
    “喂，嫣姐？”電話那頭傳來張琳略帶疲憊卻依舊充滿活力的聲音。
    “張琳，科拓達項目那邊交接得如何了？”
    “基本妥當了，顧以聞他們團隊上手很快，就是一些細節問題還需要反複溝通確認。嫣姐，你……真的不再負責科拓達啦？”
    張琳的語氣裏帶著明顯的失落和不解。
    舒嫣：“嗯，所裏給我安排了新的任務。你盡快把手頭的工作徹底收尾，然後到我這邊來幫忙。”
    “啊？嫣姐你調到別的業務線了？”張琳頗感意外。
    “可以這麽說吧，接手了一個全新的攤子，挑戰不小，急需你這個得力幹將。”舒嫣簡單解釋了幾句。
    “具體情況見麵再細聊。你盡快過來。”
    “好！沒問題！我恨不得現在就飛奔過去！”張琳立刻恢複了鬥誌昂揚的狀態。
    “跟著嫣姐，保證有硬仗打，有肉吃！”
    聽到張琳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支持，舒嫣緊繃的心弦略微鬆弛了些許。
    至少，她不是孤軍作戰。
    掛斷電話，她看著這間嶄新的、亮堂卻也帶著幾分疏離感的辦公室。
    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光潔的辦公桌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她將那盆一直帶在身邊的小多肉從紙箱裏取出，輕輕放在了辦公桌最顯眼的一角，仿佛那抹頑強的綠色能給她帶來一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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