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往前走顧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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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薪。”
    聽見身後傳來顧憐的聲音,顧薪坐在簷下,回頭往身後看。
    顧憐朝他走過來,然後掀袍在他的身旁坐下了。壓著青衫衣擺,映出一片草木榮榮的顏色,鈴鐺係在她的手腕上,隨著動作而響了兩聲。
    自那時將鈴鐺帶回來還給顧憐,裏麵封存的靈氣湧進她的身體裏,她在休息兩日後身軀就長回了以前的模樣。
    顧憐雙手托著下巴,歪頭去看顧薪:“聽刻不求說,你在跟大哥他們學劍法修行。”
    “嗯,”顧薪並不瞞她,點了點頭,“餘大哥他們說玄殊秘境裏沒有旁的人,他們閑著也是閑著,索性多教我一些。”
    顧憐笑了,眼眸彎彎的:“那挺好的。”
    她沒打算將以前那點陳年舊事拿出來跟顧薪說, 因為那些事情早就結束,而且也跟顧薪沒有什麽關係。
    初莞的藥道無可否認的好,而餘策疾的劍道也不錯,能讓顧薪多學點東西,挺好的。
    顧薪看著顧憐的眼睛,有片刻,喊了她一聲:“姐姐。”
    顧憐:“嗯?”
    顧薪:“我會努力學劍的,以後就可以保護你了。”
    顧憐眨眨眼。
    此處清風和暢,徐徐地拂過了顧憐的發絲,悠然落下一片樹葉在她的發項,被顧薪拿下來了。
    顧薪沒再說話,他一慣是個不善於表達的人。
    顧憐卻聽得明白他的意思。她鬆了支下巴的手坐直身,笑著說:“保護我呀,那我們家小薪真懂事,長大了,是個大男孩了。”
    “不過,你的這個目標少了一樣東西。”
    顧薪下意識地順著問:“什麽?”
    “你自己呀。”顧憐在顧薪怔然的神情中 笑眯眯地說:“小薪,在任何事情麵前都要先看見自己。你說保護我,我很開心,同時我也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說,不過我覺得你想要做的事情,不應該隻有保護我,還要有你自己。”
    “這個世界是很寬廣的,”顧憐朝前攤開手,“風從哪裏吹來,我們誰也不知道,但你要往哪去,你會給自己一個答案。多出去看看,江河湖海,山川雲天,然後你就會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顧憐說著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毛茸茸的:“作為你的姐姐,比起讓你來保護我,我更希望你擁有一個屬於你自己的人生。”
    “以後要是想我了,就過來找我玩就好啦。”她說到這裏又笑起來,“不過你在大哥那兒,要好好吃飯。”
    “……”
    從顧憐那裏離開,顧薪回了玄殊秘境。
    初莞在玄殊秘境中種了一大片藥草,正指使著餘策疾去澆水,餘光瞥見顧薪回來,笑著看過去打了個招呼:“三弟,回來啦?你姐她怎麽樣?”
    “姐姐恢複得很好,有姐夫守著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顧薪回答。
    初莞點點頭,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
    顧薪走過去想要幫忙澆水,但被初莞趕走了。
    “這點小事不用累著你,”初莞指指那邊的小木屋,“老餘煮了粥,給你留了一些,桌上還有藥,記得喝。”說完他看著顧薪,又歎氣:“太瘦了,和阿伶前兩年一模一樣。”
    顧薪頓了一下,然後跟初莞道謝後就往木屋那邊走。
    初莞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應該給這孩子量身定製一套藥膳了
    顧薪回到屋裏,就看見桌上放有一碗粥和一碗藥,伸手一摸,溫度剛剛好。
    坐下後,顧薪的心裏其實有點迷茫。
    他從小在姐姐的身邊長大,也經曆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失明,什麽也看不見。而在他看不見時,他的一切都是姐姐在照顧,吃飯,穿衣,識字……他早就習慣了和姐姐相依為命的生活。
    他曾有過一段時間,一度地覺得自己的生命裏隻剩下顧姐姐。
    但是顧憐說,他的生活裏不應該隻有她。
    桌上的粥暖著手,顧薪沉默了許久,才喝下第一口。
    好像……
    他的生活中的確不止有姐姐。
    顧薪在玄殊秘境中跟著初莞他們學劍、學藥和修行,在那段時間裏顧憐和封雙無或者其他的誰都會偶爾來看看他。
    有時候是顧憐帶來一罐糖;有時候是封雙無帶來一堆話本和小玩意兒;有時候是陳斟酒揣揣手過來,抱著顧薪就“老弟”“老弟”地喊。
    慕容詳也會來,拎著叮鈴哐啷一的法器,據說是慕容山莊裏的新產品,然後一點也不吝嗇地送了他一大堆。
    顧憐看見了,又好笑又無奈。
    顧薪的身邊多了很多位對他好的人,他沉悶的性子也在一點一點地變得開朗。
    在他十八歲那一年,修為築基,劍道已成雛形,他說想出去雲遊曆練。
    顧憐還沒有說話,封雙無就若有所思地說:“孩子才多大?就要離開家了。”
    “……”顧憐白了一眼這活了兩三百年的大妖,踢開他,“孩子長大了,該出去看看世界了。”
    顧憐是支持顧薪的決定的。
    他們一行人送顧薪出門,場麵仿佛送全村的希望進京趕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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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薪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同他們一一作別後看向顧憐,他的身量長高,挺拔似竹,已經比顧憐要高了快一個腦袋。
    “姐姐,”顧薪抱了抱她,“照顧好自己。”
    顧憐啼笑皆非:“這話該是我跟你說。“
    顧薪鬆開她後看向一旁的刻不求:“姐夫。”
    刻不求應得很不走心:“嗯。”
    顧薪:“照顧好我姐。”
    聽了一圈下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顧憐。
    在刻不求端正態度應下後,顧薪又再跟他們揮揮手,這才離去。
    顧憐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默了片刻,然後笑了起來。
    “我很高興。”顧憐對刻不求說。
    “嗯。”刻不求牽起她的手,說:“走了。”
    “去哪兒?”
    “賞花。”
    ——
    顧薪離開渝川後, 沿著山間小道走,忽然察覺到身後傳來聲音,他伸手一捉,拎起來一隻巴掌大的傀儡娃娃。
    “是你啊,”顧薪把它捧在手心裏,溫聲問,“你怎麽來了?”
    傀儡娃娃摸了摸腦袋,比劃著說是來保護他的。
    顧薪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的用意。他的那一群哥哥姐姐們放心不下他,光是法器符篆都塞滿了芥子空間。不說旁的,就連刻不求的紅線他都有幾根,係著銅錢,斂著殺氣。
    顧薪把小傀放到肩頭,說道:“那我們就一起走吧。”
    小傀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顧薪在外幾日,幫助百姓解決了幾樁麻煩,也平了亂,他漸漸地從中體會出樂趣。然後一日外出時,碰見了一位跟他年歲相仿的少年。
    對方穿著一襲白衣,背著一把重劍,眉目疏朗,看見他就眼前一亮。
    “哎!哎兄弟!”他興衝衝地朝顧薪招手,“哎!”
    顧薪:“?”
    看見他衝過來的那一刻,顧薪有過一瞬間地想要逃離。
    實際上他的確做出了反應。
    顧薪後退了兩步,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少年衝過來,然後莫名其妙地絆倒,再然後當場給他行了個大禮。
    顧薪:“……”
    顧薪默默地往旁邊移了兩步,離開這個大禮的範圍。
    他受不起。
    顧薪按住想要動手的小傀,保持著安全距離問:“你想做什麽?”
    少年疼得呲牙咧嘴,揉著膝蓋站起身來,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抬頭,張口就說:“我迷路了。”
    顧薪默默地看了一眼這條寬闊的路。
    少年“嗨呀”了一聲,擺擺手說:“我不是在這兒迷路的,我天生是個路癡,分不清方向。我原本打算去個地方的,地圖都畫好了,但是前兩天跟一頭路過的狐狸打了一架,弄丟了。”
    顧薪聽到這裏大概明白了:“你想問路?”
    少年打了個響指:“正是!”
    顧薪問:“你要去哪兒?”
    “醉花城。”
    “?”
    這個地方有不止一點耳熟,顧薪狐疑地問:“你去那裏做什麽?”記得沒錯的話,醉花城是霜姐姐的家。
    “去找我小姑!”少年撓撓頭說,“我爹說讓我去醉花城奔投奔我小姑,曆練曆練。但我不認識路,在這一塊轉了小半月了也沒轉出去。”
    顧薪沒說話,那是真的很路癡了。
    關於少年的小姑是誰,顧薪也沒有多問。醉花城在往東的方向,他跟少年講了一遍路線,少年拍拍胸口表示記住了。
    然而半分鍾後,少年折返回來,一臉懵地問他:“哥,東邊是哪邊?”
    顧薪:“……”
    顧薪指了個方向。
    五分鍾後,少年再次出現在顧薪麵前。
    ——他東轉西繞,莫名其妙地又繞回來了。
    諸如以上情況發生了六次,第七次時少年麵露驚恐,大驚失色地說:“我該不會是碰上鬼打牆了吧?”
    “……”顧薪說,“應該不是。”
    因為他就沒問題。
    少年沉默片刻,然後提議讓顧薪幫他畫個小地圖。
    然後因為顧薪沒幹過這事兒,手生加上畫工不行,少年拎著那張抽象的地圖,看了足足兩刻鍾都沒看明白。
    於是顧薪有點絕望,少年也有點絕望。
    這世上怎麽能有人路癡成這個樣子?
    肩頭坐著的小傀有點不耐煩了,顧薪摸了摸它的腦袋給它順毛,然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我帶你過去吧。”
    少年聞此話,眼睛都亮了:“真的?”
    “嗯,我可以帶你過去,”顧薪說,“但你要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你問。”
    “絕對不是!我以問月起誓,我絕對是個好人!”
    “問月是何物?”
    “我的劍大哥!”
    少年說著拍了拍背上的重劍,鞘上刻有一輪明月。
    劍向來是劍修一生的知己好友,顧薪點了點頭,然後溫聲說,“我可以信你。但是如果你是個壞人,騙了我還算計我的話,那我會把你殺了的,再好好安置你的劍。”
    少年:“……”
    顧薪長得很好看,明月清風一般溫和的長相,因此他說輕描淡寫地說出那句話時,著實是把少年驚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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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顧薪也並不是真的要那樣做。
    隻是姐姐說,外麵的壞人和傻子會有很多,讓他一定要小心提防,話說得嚇人一點,能解決不少麻煩。
    顧薪很認真地記住了姐姐的每一句話。
    顧薪不等少年回答,抬頭看了看天色,就說:“走吧,太陽快落山了。”他說著就先抬步往前走。
    少年回過神來,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連忙跟上去了。
    “哎,哥,你給我帶路你一定是個大好人!福澤綿長,平平安安!”少年說,“我叫謝此山,‘隻願身在此山中’的‘此山’。”
    顧薪的口吻平平淡淡:“我姓顧。”
    謝此山十分上道:“顧兄!”
    顧薪想著反正隻走這一段路,稱呼什麽都不重要。
    謝此山是個話癆。
    有了顧薪帶路,謝此山就不用再擔心自己又繞進哪個山洞,哪個山溝溝裏。他並肩和顧薪走著,好奇地問:“哥,你也要去醉花城?”
    “不是。”顧薪回答。
    “那你要去哪兒?順路麽?”
    “不知道。”
    “啊?”
    謝此山一臉迷茫地看向顧薪:“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我是出來曆練的,”顧薪朝前看,很輕地彎眸笑了笑,“正在找我想要去的地方。 所以帶你去醉花城,應當是順路的。”
    謝此山偏頭看他,歪頭問:“連方向也沒有麽?”
    顧薪回答:“有。”
    謝此山:“嗯?”
    顧薪:“往前走,總能找到的。”
    謝此山聽了之後半晌沒說話,覺得這位好心的哥哥說出來的話十分地有奧義。
    他摸了摸腦袋,應了一聲:“好吧,反正這天下這麽大,總有個去處。”
    謝此山說完就來了勁,十分歡脫地說:“既然你還沒找到要去的地方,那就跟我一塊去醉花城吧!那是個繁華地。”
    “等到了醉花城,我一定要請你吃一頓飯,然後你我兄弟齊心,曆練四方,名揚天下!”
    顧薪沒有說話,前路寬廣,夕日欲頹。
    隻有謝此山在暢所欲言,驚起枝頭鳥,飛向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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