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你們之間達成交易的前提這話是什麽意思?”蘇萊語氣顫抖，心裏驟然湧上不好的預感。
    她的腦海中不可遏製地回想起之前鄔鄴和她說的那些話。
    ……
    “想必你和我應該想到一塊了，黎光肯定與塞多利斯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但協議是什麽，我猜應該是……”
    ……
    “格裏菲斯家族想禁錮你的自由，你是萊拉的孩子，他們想讓你作為皇室候選人，遵循嚴苛的製度成長。你並不清楚一位皇室候選人的成長篩選方式有多殘忍，而黎光不願意讓他們這麽做，所以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你。”
    ……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蘇萊瞪大了眼睛，蘇心髒像是突然被人揪住，塞多利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滿臉錯愕的表情，淡淡道
    “想必你自己也已經猜到了吧?”
    “我們之間的交易就是，黎光可以將你從格裏菲斯家族帶走，你依舊可以留在他身邊長大，但前提是，他必須死。”
    “當年殿下離世後，我去研究所廢墟找你，卻並沒有找到人，後來複刻了當時的影像才知道，帶走你的人是黎光。”塞多利斯雙手搭在扶手上，微眯起眼睛，似乎在緬懷過往。
    他語氣放緩，唇角卻漾起一抹轉瞬即逝的苦笑，“果然殿下最信任的人從始至終都是黎光啊。”
    “這一百年來，我不停地在找你，終於在幾十年前找到了你的蹤跡，沒想到黎光居然帶著你，隱姓埋名，改容換貌，銷聲匿跡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待了十幾年。”
    “作為萊拉殿下的孩子，你遲早要回到皇室的懷抱，但黎光不願意你回去，所以我們最終達成一致，允許你作為貢品被送往阿米爾聯邦，而條件就是他必須死。”
    “我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會為了你會自爆自己是帝國研究員的人。要不然他都當了一百年的阿米爾聯邦州長了，又怎麽會被人輕易地抓到尾巴。”
    “而他的死，則是促進你覺醒的關鍵。”
    望著蘇萊滿臉不可置信的神情，塞多利斯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憐憫與同情，“他還真是殘忍，用這樣激進的方式讓你覺醒。”
    “不過一個對自己都能這麽殘忍的人，對你卻用情至深，也真是難為他了。”
    緊攥著沙發的雙手骨節發白，可見當事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空氣中驟然傳出一聲音爆，漆黑的眸底寒芒乍現，他微微垂眸，卻看見已經抵在自己胸口的鐮刀，鋒利的刃尖直逼他的命脈。
    “退下。”
    他冷喝道，隱藏在黑暗處的影子一頓，最後宛如黑夜扯去。
    蘇萊置若罔聞，冷冷盯著他，嗓音嘶啞哽咽，“是你逼他去死的，對不對!是你逼死他的，對不對!”
    “你自己心裏很清楚，又何必要問我這個問題。”
    他語氣悠然，像是浮在半空中的雲，“我可以看見所有人的過往，卻早已經連自己的過去與未來都看不清了。”
    毫無厘頭的一句話，然而對方下一秒說出的話卻讓她刀尖猛地一顫。
    “但是，早早就料到了一點，將來我會死在你手上。”
    “蘇萊，等你登上那個位置後，你可以選擇殺了我，但現在，不行。”
    他一隻手抬起，蒼白的指尖觸碰到鋒利的刀刃，卻毫發無傷，輕輕一按，便卸去了刀鋒所有的鋒芒。
    鐮刀重新化作長鞭，隨她的主人一樣，癱軟在地。
    當這些話都是麵前這個她幾十年前都是做父親的人說出的時，她覺得自己幾十年的人生就像是一場笑話。
    她所尊敬的人居然是促成這一切的悲劇。
    她所愛的人居然早就已經想好了離別之詞……
    坐在沙發上的銀發男人起身，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現在，選擇權依舊在你自己手上，你要選擇登上那個位置，還是選擇繼續過你自己的自在生活?”
    “你那些朋友的命，還有那顆星球上所有人的性命，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蘇萊瞳孔一縮，抬頭直視她，“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在你未做出選擇之前，我不會動他們，可一個人等待的時間總是有限的，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蘇萊幾乎遏製不住自己的憤怒，“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為什麽要扯上別人?”
    “當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時，就不可避免地要與其他人產生聯係的羈絆，有些人萍水相逢，有些人卻連生死都將綁在一起，而你，是最不能獨善其身的那個。”
    “一個太過仁慈的領導者，隻會成為別人刀尖下的亡魂與談資。”
    塞多利斯甩下這句話後，便越過她徑直離開，當走到門口時身後的聲音低低傳來。
    “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是你對我母親的報複嗎?”
    他的腳步猛地頓在原地，那雙漆黑的眸子盯著前方，一時微恍，當年站在花叢中朝自己微笑的金發倩影似乎仍栩栩如生。
    對方背著手，笑容粲然，猶如日光下最美麗的大麗菊。
    良久，他才回神，找回自己的聲音。
    “怎麽會是報複呢……”他喃喃自語道，
    他微側首，“當年的事情，你的母親本不用死。”但她太善良了，她為了所有人犧牲了她自己，所以你絕對不能步上她的後塵。”
    門扉大敞，午夜的微風夾雜著潮濕的月色侵入，落滿一地清暉。
    對不起。
    我要失約了。
    她聽見心底的聲音久久回響，夾雜著來自彼方的呼喚，從遙遠天際傳來。
    然而，心底沒有傳來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