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街道，不論是凡人還是修士，大多洋溢著笑容。
    凡人高興一天所獲能支撐一家幾口半年的生活開銷，自身平安健康，修士開心修為進步，找到了修煉所需的資源。
    有風傳來，撩動樓閣邊緣掛著的燈籠，黃澄橙的燈光晃動了幾下，在牆壁上的陰影也跟著晃動。
    那條貫穿汨羅城的大河橫亙在城市中央，有不少在河邊放河燈，河燈隨風飄遠，形成一條長長的燈河。
    尉遲靜眉頭皺得很緊：“幻境？”
    賀含嬌放開神識：“我等都是化神，什麽樣的幻境能騙得了你我？”
    她們三人分別來自三宗，除了尉遲靜和商鹿是劍修，賀含嬌是法修，能修煉到化神，心誌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幻境根本控不住她們。
    神識強大，覆蓋整座城，卻沒有任何發現。
    如果不是幻境，那是什麽？在城內城外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這裏麵要是沒有貓膩狗都不信。
    商鹿和兩人交換傳音符：“咱們分頭查看，若有發現及時通知。”
    尉遲靜和賀含嬌都沒意見，三人分散開來，商鹿斂去一身氣息，化作一個普通平凡的人在街頭遊蕩，有個小孩舉著河燈跑來，直直撞在她身上，又被彈回去跌坐在地上，河燈破碎，小孩子哇地一聲就哭了。
    “……”
    商鹿眸子呈現淡淡的紫色，視線裏，小孩身上透著淡淡的靈氣，但沒有晦氣。
    這是一個身具靈根、沒被晦氣或者厄魔附身的普通小孩。
    這裏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晦氣，特別是河上，晦氣最重，但人卻看著很正常，這明顯就很不正常。
    要知道，晦氣無聲無息，比靈氣霸道，最喜歡往人身上鑽，就連元嬰期修士都沒辦法。
    而這些人竟然沒事。
    商鹿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這座城隱藏著什麽秘密，是厄魔的手筆，還是……修士的？
    “別哭了，我賠你一個。”蹲在小孩麵前，看著那破碎的河燈和上麵的字，轉身去買了個一樣的遞給他。
    又拿出紙筆：“願望隻能你自己重新寫一遍了。”
    小男孩倒沒無理取鬧，趴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希望娘親健健康康。
    很樸實無華的願望。
    如果是她沒修仙前，大概也會這麽寫。
    神識掃過河麵，那些河燈上的願望盡入眼底，稀奇古怪，五花八門都有，都是些小人物的願望。
    平和、黑暗。
    願望、河燈。
    實在是太詭異了。
    一座詭異的城池。
    “姐姐，你要許願嗎？”把河燈放入河中的小男孩回頭看她。
    商鹿搖頭。
    以她現在的修為，實在是沒必要玩這麽幼稚的遊戲，她現在的願望是突破合體，但這東西許願沒有用。
    “姐姐沒有什麽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嗎？”
    “沒有。”
    “姐姐撒謊哦，”男孩嘴角揚起天真的笑容，漆黑的眸子裏卻揚起一抹惡意，“人怎麽會沒有願望呢，撒謊的人，要下地獄的哦。”
    人怎麽會沒有欲望，欲望、願望……
    商鹿嗤笑一聲，抓著小孩的手臂，語氣幽幽：“什麽地獄，你要帶我一起去嗎？”
    “好啊，我帶姐姐去。”
    眼前的男孩仍舊掛著天真純潔的笑，忽地皺起眉頭，要哭不哭：“姐姐，你抓疼我了。”
    “那還真是抱歉。”
    卻一點放開的意思都沒有。
    兩人僵持著，小男孩似乎習慣了這種疼痛，緊抿著唇惡狠狠的盯著她。
    “粗魯的撒謊精。”
    真是讓人討厭。
    懷揣著惡意的風吹過臉頰，河麵的燈搖搖曳曳，不少已經熄滅，光影暗下來，把這方角落襯得陰森詭異。
    嫋嫋黑霧從河中升起，逐漸纏著她籠罩過來。
    小男孩抓住她的手：“姐姐，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拉著她朝河裏跳下去，一個小男孩的力量能有多大，商鹿卻沒有掙紮，跟著他一起掉下去。
    雷電在河裏炸開，仿佛在放一場紫色的絢爛煙火，劈裏啪啦的聲音很是刺耳。
    夾雜在其中的，還有如同冤魂惡鬼一樣的慘叫聲，街道上的人腳步從容，似乎沒看到這一切。
    尉遲靜離這邊最近，察覺到動靜飛過來時，河麵已經歸於平靜，隻有殘留的幾道電弧。
    賀含嬌也飛了過來：“發生什麽事了？商道友呢？”
    “不知道，這裏沒有她的氣息。”
    而水麵平靜，河燈緩緩搖曳，沒有什麽異常。
    水下也沒什麽異常。
    “商道友不會出意外了吧？”
    “應該不會，以她的修為，就算遇到意外也有時間鬧出動靜通知我們，咱們先去查探城裏是否有界壁裂縫吧，省得厄魔越來越多。”
    當然，這座城的古怪仍舊要查。
    尉遲靜臉色凝重，汨羅城屬於天劍宗管轄，一直沒什麽異樣，但現在看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這裏到底發生過什麽，這些人是真的活著，還是行屍走肉？
    一座城裏那麽多人，如果都死了……尉遲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身體發涼。
    雖然她是個殺伐果斷的劍修，活了幾百年殺的人也不少，但想到這種場麵仍舊會覺得憤怒。
    相比之下，賀含嬌就要冷靜得多，畢竟這不是縹緲宗管轄範圍內出的事。
    隻是，看著這座地下室裏，彎彎繞繞的殘留著的紅色的線條痕跡，她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
    另一邊，商鹿掉入河中，小男孩就消失了，她手裏握著的手臂變成了一截白骨。
    一截屬於小孩子的手臂骨。
    沒有血肉，泛著淡淡的靈氣。
    身體一直在下墜，沒有河水，頭頂也沒有亮光，像是在一個無底洞裏，耳邊是哀嚎怒吼的慘叫聲，仿佛真正掉到了地獄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