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灰燼燼·燃燈喚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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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燼沉淵深處,巨大的灰色晶簇如遠古巨獸的骨骸,在永恒的沉寂中矗立。凝固的法則碎片流淌著粘稠的灰暗,緩慢,沉重,如同歸墟的呼吸。墓穴中央,水晶棺如同一枚深嵌在沉淵心髒的灰藍繭,散發著冰冷古老的胎息。棺內冰霜深處,那兩點漆黑空洞漠然地“注視”著一切,帶著對終結的絕對掌控,耐心等待著破繭的時機。
數尺之外,薑塵殘破的軀殼,覆蓋著薄薄的灰白晶屑,如同沉淵為他披上的殮衣。劇痛如同億萬冰針,無休止地穿刺著他每一寸崩裂的血肉與瀕臨潰散的靈魂。然而,此刻更甚於肉身之苦的,是那源自靈魂深處、被淩清月哀傷呼喚點燃的……焚心之痛!
思雲的道胎已成冰冷神隻的溫床。
清月的殘魂正被這神隻的意誌囚禁、消磨、同化!
而他……
丹田深處,那點灰暗的奇點,如同感應到他決絕的意誌,搏動陡然變得急促而暴烈!它不再緩慢修複,反而以一種近乎自毀的瘋狂姿態,猛烈地抽取著周圍沉淵中粘稠的終焉死寂之力!每一次抽取,都讓奇點表麵的蛛網裂痕……進一步擴大!絲絲縷縷精純卻冰冷到極致的歸墟本源之力,如同失控的毒蛇,在薑塵本就千瘡百孔的經脈中瘋狂竄動,帶來撕裂般的劇痛與更深的沉淪寒意。
“引……劫……燃……燈……”
“以……吾……道……基……為……薪……”
古老葬尊傳承的冰冷烙印,在他意識中如同喪鍾般轟鳴。
代價?他早已一無所有。
染血的指尖,在沉淵法則那粘稠如泥沼的阻力中,艱難至極地……勾畫。每一道印訣的軌跡,都像是用鏽刀在神鐵上刻劃,發出無聲的、令人牙酸的摩擦。破碎的指甲翻卷,指骨在重壓下呻吟,汙血混合著灰白晶屑,沿著顫抖的手指滴落,瞬間被沉淵法則吞噬同化。
嗡——!
當最後一個殘缺的葬尊印訣艱難成型,一股無形的、冰冷而宏大的道韻……驟然降臨!如同在死寂的沉淵墓穴中,強行撕開了一道通往更深邃歸墟的裂口!
丹田核心,那點本就布滿裂痕、瀕臨崩潰的灰暗奇點……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那光芒並非熾熱,而是……一種極致的、吞噬一切光與熱的……灰暗之芒!如同黑洞最核心的視界,將周圍沉淵的灰暗都映襯得如同白晝,卻又將一切生機與希望……無情地吸扯進去!
“呃啊啊——!!!”
薑塵殘破的軀殼在凝固的法則中劇烈震顫,弓成一道絕望的弧線!喉嚨裏爆發出非人的嘶吼,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咆哮!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從丹田核心炸開,瞬間席卷全身!那不是來自外界的傷害,而是……道基崩塌、本源自焚帶來的……由內而外的毀滅之痛!
他能清晰地“看到”,感受到!那點承載著他初成葬尊道途、承載著他所有希望與掙紮的灰暗奇點……正在寸寸瓦解!構成道基核心的、最精純的歸墟法則符文,如同投入熔爐的冰晶,在灰暗光芒中……劇烈燃燒、崩解、化為虛無!每一次燃燒,都榨取出磅礴得足以瞬間摧毀他殘軀的歸墟之力!這股毀滅性的力量並未逸散,而是被那玄奧的葬尊印訣強行約束、引導,在他殘破的丹田上方……凝聚!
一點極其微小、卻蘊含著焚滅萬道、照亮歸墟之恐怖意誌的……燈焰雛形……正在灰暗光芒的核心……艱難地、痛苦地……孕育!
燈焰呈現一種詭異的灰燼之色,核心卻跳動著一點冰冷到極致的白熾!它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讓薑塵殘破的丹田空間劇烈震蕩,仿佛隨時會徹底崩潰!更可怕的是,燈焰燃燒的“燃料”,正是他道基崩解後產生的歸墟本源!每壯大一分,他的道基……便徹底消失一分!他的存在根基……便崩塌一分!
痛!靈魂被寸寸點燃的痛!比沉淵的冰冷更令人絕望的……自我消亡的恐懼!
水晶棺內,那兩點漠然的漆黑窟窿,似乎被這突然爆發的、同源卻帶著決絕毀滅氣息的力量所觸動。旋轉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絲!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純粹、帶著一絲被“挑釁”意味的葬地意誌,如同無形的觸手,穿透水晶棺壁,重重地壓在薑塵身上,試圖……碾滅這敢於在神隻麵前點燃自身的……微弱螢火!
這股意誌的壓迫,如同在燃燒的油鍋中又澆入一瓢滾油!薑塵凝聚燈焰的過程驟然……艱澀了十倍!殘破的丹田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道基崩解的速度陡然加劇!那點灰燼燈焰劇烈搖曳,光芒明滅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股至高無上的葬地意誌……徹底吹熄!
“不——!!!” 薑塵的意識在劇痛與意誌壓迫的雙重碾軋下發出無聲的咆哮!不能滅!燈若滅,清月……就真的永墮沉淵,再無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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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千鈞一發、燈焰將熄未熄之際——
嗡……!
那被沉淵法則死死包裹、布滿裂痕的水晶棺壁之上,一點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七彩星芒……如同沉眠的星辰被喚醒,驟然……一閃而逝!
是柳如煙!是她最後一點守護執念融入棺體後,殘留在法則裂痕深處的……最後印記!
這點星芒微弱得如同幻覺,卻帶著柳如煙帝罡本源中……那守護一切的決絕與對星空的最後眷戀!它的出現,並非力量,而是一種……純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守護道韻的共鳴!
這股微弱到極致的共鳴,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瞬間……擾動了水晶棺內那厚重灰藍冰霜深處!
冰霜封印下,思雲眉心那穩定燃燒的灰青火焰……猛地跳動了一下!一股源自星魂道胎本源、被葬地意誌強行壓製了不知多久的……微弱星光波動……如同沉睡的靈魂被至親之人的呼喚觸動,極其艱難地……穿透了層層灰藍冰霜的阻隔……逸散出來一絲!
這一絲星魂波動,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淩清月的氣息!帶著她殘魂深處……對星空的向往,對生命的眷戀,以及對……薑塵的……無盡思念!
當這一絲同源的星魂波動,穿透沉淵的灰暗,觸及到薑塵丹田上方那點即將熄滅的灰燼燈焰時——
轟!!!
異變陡生!
那點冰冷死寂、燃燒著薑塵道基的灰燼燈焰……核心那點白熾的冰冷光芒,如同被投入了熾熱的星核,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華!不再是單一的灰燼與白熾,而是……一種奇異的融合!灰燼之色代表著歸墟的終結與死寂,白熾光芒象征著燃燒的自我與犧牲,而此刻,那逸散的一絲星魂波動,如同最精純的引信,在燈焰核心……點燃了一點……微小卻無比堅韌的……七彩星火!
灰燼為焰,白熾為骨,星火為心!
一點前所未有、蘊含著歸墟、終結、犧牲與守護星魂多重道韻的……引劫之燈……終於……徹底點燃!
嗤啦——!
燈焰穩定燃燒的刹那,一股無形的、足以照破萬古沉淵的意誌光輝……轟然擴散!這股光輝並非實質的光線,而是……一種法則層麵的“明照”!它無視了沉淵粘稠凝固的法則泥沼,無視了水晶棺厚重的灰藍冰霜,如同最鋒利的無形之刃,狠狠……刺入了冰霜深處那兩點漠然旋轉的漆黑窟窿!
“呃——!”
水晶棺內,第一次傳來了……並非思雲的、一聲極其輕微、卻飽含無盡痛苦與掙紮的……悶哼!仿佛沉睡萬古的神隻意誌,被這混合了歸墟終結與守護星魂的異種光芒……狠狠刺痛!那兩點漆黑的漩渦……旋轉驟然停滯了一瞬!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亂與暴怒……從中彌漫開來!
就是現在!!!
薑塵的殘魂在道基焚燒的極致痛苦中,爆發出最後、也是最嘹亮的呐喊!所有的意誌,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絕望與希望,都凝聚在這一個名字上,透過那盞燃燒著他生命與道途的引劫之燈……狠狠轟向水晶棺深處:
“淩——清——月——!!!”
轟隆隆——!!!
真名之喚,引劫之燈!
無形的聲浪混合著引劫燈焰的法則光輝,如同在沉淵死寂的心髒中引爆了一顆星辰!整個灰燼沉淵這片相對“平靜”的區域,無數巨大的灰色晶簇……劇烈震顫起來!凝固的法則碎片被強行攪動,發出沉悶如雷的轟鳴!
燈焰的光芒,在呼喚真名的瞬間,穿透了灰藍冰霜最深的阻隔,精準無比地……照射在思雲眉心那跳躍的灰青火焰之上!
那朵火焰,在引劫燈焰與真名呼喚的雙重衝擊下……驟然暴漲!灰青色的火焰核心,一點被冰封、被壓製了不知多久的……純淨星光……如同被點燃的火種,猛地……掙脫了灰藍冰霜最深處的束縛,綻放出來!
“啊——!!!”
這一次,水晶棺內傳出的,不再是沉悶的痛苦哼聲,而是一聲淒厲到撕裂神魂的……尖嘯!這尖嘯,帶著兩種截然不同、卻又詭異融合的意誌!一種是冰冷、古老、至高無上的葬地威嚴,充滿了被褻瀆的暴怒!另一種……則是屬於淩清月的、痛苦卻帶著一絲解脫般清明的……星魂之音!
冰霜深處,那兩點漆黑的漩渦……瘋狂地扭曲、旋轉!試圖重新吞噬、鎮壓那點掙脫而出的純淨星光!厚重的灰藍冰霜劇烈波動,如同沸騰的油鍋,無數細密的裂痕……以思雲眉心那朵燃燒著星光的灰青火焰為中心……瘋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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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哢嚓嚓……”
水晶棺壁,那些被沉淵法則暫時“凍結”的裂痕,在這內部恐怖力量的衝擊和外部引劫燈焰的持續照耀下……終於不堪重負!如同蛛網般……瞬間擴散至整個棺體!
棺內,思雲小小的身軀在沸騰的冰霜中劇烈顫抖!眉心的灰青火焰與核心的純淨星光激烈對抗、交融!那兩點漆黑的漩渦在星光與燈焰的逼迫下……竟隱隱有……退縮、被壓製的跡象!
然而,薑塵的代價……慘烈到了極致!
丹田上方,那盞燃燒著灰燼、白熾與七彩星火的引劫之燈,光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黯淡!構成燈焰核心的道基本源……已燃燒殆盡!那點七彩星火,失去了“薪柴”,也在飛速消散!
燈……將滅!
薑塵的殘軀,如同被徹底抽去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在凝固的法則中。覆蓋全身的灰白晶屑迅速增厚,沉淵的同化之力瘋狂侵蝕著他失去道基庇護的軀殼與殘魂。意識如同風中的殘燭,迅速滑向永恒的黑暗。唯有一雙灰暗的重瞳,死死盯著水晶棺,盯著思雲眉心那點頑強燃燒的星光。
“清……月……”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嘴唇無聲地翕動,呼喚著她的名字,仿佛要將自己最後一點存在的痕跡,也融入這聲呼喚之中。
就在引劫燈焰即將徹底熄滅、薑塵意識即將沉入永寂的最後一刹那——
水晶棺內,異變再生!
思雲眉心那朵燃燒著星光的灰青火焰,在引劫燈焰最後餘暉的照耀下,在薑塵那聲無聲卻飽含無盡眷戀的呼喚中……猛地向內……一縮!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對抗意誌,仿佛被一個無形的奇點……強行吞噬!
下一刻!
一股無法形容的……全新氣息……從思雲小小的身軀中……轟然爆發!
這氣息,冰冷依舊,帶著沉淵歸寂的底色,卻不再有那種漠然俯瞰眾生的神隻意誌。冰冷之中,多了一絲……屬於生命的微弱“溫度”,一絲……屬於星空的浩瀚“餘韻”,更有一絲……強行糅合了葬地道胎、星魂本源、引劫燈焰殘燼以及……守護執念的……混亂與……新生!
嘩啦啦——!!!
包裹思雲的厚重灰藍冰霜……連同布滿裂痕的水晶棺……在這一刻……徹底崩碎!化為無數閃爍著灰、藍、青、七彩星芒的法則碎片,如同億萬冰蝶,在沉淵凝固的法則中……四散紛飛!
碎片中心,思雲小小的身影……懸浮而起!
她雙眸緊閉,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眉心處,那朵灰青火焰的印記並未消失,但其核心……卻烙印上了一點極其微小、卻無比清晰的……七彩星光!如同在寂滅的歸墟中,點亮了一顆指引的星辰。
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生命氣息……如同初春破土的新芽……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雖然依舊冰冷,卻不再是純粹的死亡與終結。
與此同時,一股精純、冰冷、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生機的……反饋之力……從思雲眉心那融合了星光的火焰印記中……逆流而出!無視空間,瞬間……注入薑塵那徹底幹涸、瀕臨崩潰的丹田!
轟!
這股力量,如同天降甘霖,又如同歸墟深處湧出的冷泉!它並非修複,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重塑!它衝刷著薑塵被焚燒殆盡、隻餘一片虛無焦土的丹田核心!在那片代表著徹底毀滅的廢墟之上……強行凝聚!
不再是灰暗的奇點。
而是一盞……虛幻的、介乎於存在與湮滅之間的……燈盞虛影!
燈盞形態古樸,材質非金非玉,似由凝固的灰燼與破碎的星光糅合而成。燈盞中心,沒有燈油,沒有燈芯,隻有一點……微弱得幾乎看不見、卻頑強燃燒著的……七彩火星!正是引劫之燈最後殘存、並被思雲體內新生力量反饋回來的……那一點融合了歸墟、星魂與守護的……本源火種!
這盞虛幻的燈盞虛影出現的刹那,灰燼沉淵深處,那無時無刻不在侵蝕同化萬物的終焉法則……竟然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與……避讓!仿佛這盞燈,本身便是……沉淵的一部分,卻又……超然於其上!
葬尊之境……並未徹底失去!
而是在徹底焚毀的舊有道基廢墟上,以一種前所未有的、以“燈”為形態的……新生道基……涅盤重生!境界……非但沒有跌落,反而在破滅的極致中……完成了一次無法想象的……躍遷!
灰燼沉淵,死寂的墓穴被打破。
晶屑紛飛如蝶,法則低鳴如泣。
水晶棺的碎片緩緩沉降,如同隕落的星辰。中心處,思雲小小的身影懸浮著,眉心星火印記微弱卻堅定。生命的氣息冰冷而稚嫩,如同從萬載寒冰中掙紮而出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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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尺之外,薑塵殘破的軀殼覆蓋著厚厚的灰白晶屑,沉淵的法則正貪婪地吞噬著他失去庇護的生機。然而,在他丹田那片被焚燒殆盡的虛無焦土之上,一盞虛幻的灰燼星燈,正靜靜懸浮。燈盞古樸,介於虛實之間,燈芯處一點七彩火星頑強跳動,散發出微弱卻足以令沉淵法則凝滯避讓的奇異道韻。
“呃……”
一聲極其微弱、帶著無盡疲憊與茫然的呻吟,從思雲緊閉的唇間溢出。那聲音稚嫩,卻不再空洞,仿佛沉睡了千萬年的靈魂,終於找回了一絲……屬於“自己”的知覺。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劇烈地顫抖起來,掙紮著……想要掀開沉重的眼簾。
薑塵的意識,沉淪在無邊的冰冷與黑暗裏。道基焚毀的劇痛依舊在靈魂深處灼燒,沉淵的同化之力如同億萬冰蟻啃噬著他的殘軀。他感覺自己正墜向永恒的虛無,連最後一點“薑塵”的印記,也要被這灰燼沉淵徹底抹去。
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深淵邊緣——
嗡!
丹田上方,那盞虛幻的灰燼星燈……燈芯處那點微弱的七彩火星,極其突兀地……跳動了一下!一股冰冷、精純、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生機的力量,如同從歸墟最深處湧出的暗流,瞬間……逆卷而上!
這股力量並非滋養修複,而是……一種更高層麵的……喚醒!它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了薑塵沉淪的意識!
“咳!咳咳咳——!”
劇烈的嗆咳聲撕破了沉淵的死寂!覆蓋在薑塵口鼻處的灰白晶屑被汙血衝開,他整個殘破的軀體如同離水的魚,在凝固的法則中痛苦地痙攣起來!每一次抽搐都帶來骨骼斷裂般的劇痛,卻也將那沉淪的意識……硬生生從黑暗的泥沼中……拽了回來!
沉重的、仿佛被萬鈞玄鐵焊死的眼瞼……極其艱難地……顫抖著……掀開了一絲縫隙。
灰暗!粘稠!凝固!
依舊是沉淵墓穴那令人窒息的景象。
劇痛如同跗骨之蛆,瞬間席卷了剛剛複蘇的感知。薑塵的意識如同生鏽的齒輪,在劇痛的潤滑下,極其緩慢、極其艱澀地……開始轉動。
我是誰……
我在哪……
那盞燈……
清月……思雲……
記憶的碎片帶著鋒利的邊緣,狠狠刺入混沌的腦海!引劫燃燈!道基焚毀!真名呼喚!冰棺破碎!還有……那反饋而來的力量,那盞新生的……燈!
他猛地……不,是極其緩慢而艱難地……轉動脖頸。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每一次微小的角度偏移,都像在對抗整個沉淵的重壓。覆蓋著晶屑的眼球,布滿血絲,艱難地……聚焦。
然後,他看到了。
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前方,懸浮在紛飛晶屑與凝固灰暗中的……那個小小的身影。
思雲。
水晶棺已然不在,包裹她的灰藍冰霜也已崩碎。她小小的身體懸浮著,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被沉淵法則侵蝕得有些黯淡的素色小衣。長長的黑發如同海藻般在凝固的法則中微微飄蕩。
她依舊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如同陷入一場不願醒來的長夢。
然而,薑塵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她的眉心!
那裏,不再是之前看到的、令人心悸的漆黑窟窿,也並非最初純淨的星魂印記。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灰青色的火焰烙印!火焰的形態古老而奇異,跳動著冰冷的歸墟氣息,仿佛葬地道胎力量的具現。
但!
就在那灰青火焰的核心,一點……微小卻無比清晰、散發著純淨星輝與微弱生命暖意的……七彩星光……如同最珍貴的寶石,被牢牢鑲嵌、守護在其中!
那點星光……是淩清月!是她殘存的星魂本源,是她被喚醒的意誌核心!
薑塵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而溫柔的手……狠狠攥住!一股混雜著狂喜、悲傷、難以置信的洪流,瞬間衝垮了他因劇痛而麻木的心防!引劫燃燈……並非徒勞!真名呼喚……穿透了歸墟的阻隔!清月……她的意誌……被喚醒了!雖然微弱,雖然依舊與葬地道胎的力量糾纏、融合,甚至被其包裹……但,她還在!她就在思雲的眉心!在那朵灰青火焰的核心!
“清……月……” 一個沙啞到幾乎隻剩氣音的名字,從他幹裂染血的唇間艱難擠出。喉嚨如同被滾燙的砂礫磨過,火辣辣地疼。
仿佛聽到了這聲跨越了生死與沉淪的呼喚。
思雲眉心,那朵灰青火焰烙印核心的七彩星光……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與此同時——
思雲那覆蓋著眼瞼的長長睫毛……如同承受不住某種內在的劇烈衝突,猛地……劇烈顫動起來!小小的眉頭緊緊蹙起,稚嫩的臉上浮現出痛苦與掙紮的神情。她懸浮的身體也開始出現細微的、不受控製的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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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不……痛……” 破碎的、帶著濃濃哭腔的囈語,斷斷續續地從她口中溢出。這聲音……是思雲的!是屬於那個被葬地意誌侵蝕前的小女孩的!
薑塵瞳孔驟縮!
他瞬間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淩清月殘存的星魂意誌,被他的引劫之燈喚醒,強行從葬地道胎的深層同化中剝離出來,凝聚成了眉心火焰核心的那點星光。但,這並不意味著葬地意誌的消失!那冰冷古老的意誌,如同被激怒的巨獸,依舊盤踞在思雲的道胎深處,化作了那朵灰青的火焰烙印本身!它正與淩清月的星光意誌……在思雲小小的身體裏……進行著最凶險、最直接的……意誌爭奪與……本源融合!
思雲本身的意識,如同風暴中的小船,被這兩股恐怖的力量裹挾、撕扯!她的痛苦囈語,正是自身脆弱意識在這兩股意誌夾縫中……瀕臨崩潰的哀鳴!
“思雲!” 薑塵心中大慟,掙紮著想要起身,想要靠近。然而,殘破的軀殼沉重如山,沉淵的法則如同億萬道鎖鏈將他牢牢禁錮在原地!丹田上方那盞新生的灰燼星燈微微閃爍,釋放出微弱的道韻抵抗著沉淵的同化,卻也僅僅能維持他這最後一口氣不散,根本無法提供行動的力量!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思雲小小的身體在凝固的灰暗中痛苦地顫抖、蜷縮!看著她眉心那灰青火焰與核心星光的明滅交替,如同兩個靈魂在她體內進行著無聲的生死搏殺!
灰青火焰驟然熾盛,思雲臉上的痛苦之色便加劇一分,身體的痙攣也更劇烈,口中發出壓抑的、如同幼獸般的嗚咽。
核心星光頑強閃爍時,那灰青火焰便會被微微壓製,思雲緊蹙的眉頭會短暫舒展一絲,囈語中也帶上了一絲微弱的、仿佛在呼喚“哥哥”的依賴感。
兩種狀態交替出現,頻率越來越快!思雲小小的身軀如同被兩股無形的巨力反複拉扯,生命氣息在冰冷與微弱暖意之間劇烈波動,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隨時可能……徹底熄滅!
“停下……都給我停下!” 薑塵目眥欲裂,在心中瘋狂呐喊!無論是葬地意誌徹底吞噬清月,還是清月的意誌在對抗中傷及思雲脆弱的靈魂根基,都是他無法承受的結局!
然而,他什麽也做不了!新生道基的燈盞虛影剛剛凝聚,微弱如風中殘燭。沉淵的壓迫無時無刻。他連動一動手指都千難萬難,遑論介入這發生在思雲道胎最深處的意誌戰爭?
絕望,如同沉淵最底層的寒冰,再次……一點點凍結他剛剛因喚醒清月而燃起的心火。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與思雲痛苦的顫抖達到某個臨界點時——
異變……再次降臨!
並非源自思雲體內,而是……來自薑塵自身!
丹田上方,那盞靜靜懸浮、散發著微弱道韻的灰燼星燈……燈芯處那點七彩火星……毫無征兆地……再次劇烈跳動了一下!這一次,跳動的幅度遠超之前!
一股遠比之前精純、冰冷,卻又帶著一絲奇異“共鳴”感的……力量波動……從燈盞虛影中……擴散開來!這股波動極其微弱,卻仿佛蘊含著某種……源自歸墟本源的律動!它無視了空間的阻隔,如同水波般……瞬間掃過了思雲懸浮的身體!
嗡!
當這股帶著新生葬尊道基本源律動的波動,觸及思雲眉心那朵灰青火焰烙印的刹那——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朵原本與核心星光激烈對抗、散發著冰冷古老葬地意誌的灰青火焰……猛地……凝滯了!仿佛被一股更高層次、同根同源的力量……強行壓製、安撫!
火焰烙印的形態,肉眼可見地……向內收斂、凝固!那股狂暴的、試圖吞噬一切的葬地意誌,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束縛,瞬間……變得溫順、蟄伏!雖然依舊冰冷強大,卻不再主動攻擊、撕扯淩清月的星光意誌和思雲脆弱的意識!
與此同時,那點被灰青火焰包裹守護的七彩星光……驟然明亮了一瞬!一股清晰了許多的、屬於淩清月的……疲憊、悲傷卻帶著無盡眷戀與守護意念……如同涓涓細流,透過那層被暫時“安撫”的灰青火焰……傳遞了出來!這股意念,並非言語,卻清晰地指向……思雲!指向思雲體內那脆弱不堪、正被痛苦淹沒的……小小靈魂!
溫暖!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寒夜篝火般的……溫暖守護之意……瞬間包裹了思雲劇烈顫抖的身體!
“嗚……” 思雲口中痛苦的嗚咽聲……戛然而止!
她緊緊蹙起的眉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舒展開來。臉上痛苦掙紮的神情如同被溫水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疲憊後的……安寧。小小的身體不再痙攣,放鬆下來,蜷縮的姿態如同在母體中沉睡的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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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處,那朵灰青的火焰烙印徹底穩定下來,形態變得更為凝實、古樸,如同一個守護的印記。核心的七彩星光雖然依舊微弱,卻穩定地跳動著,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如同在灰燼中點亮了一顆指引的星辰。一股微弱卻……和諧共存的生命氣息,從思雲身上散發出來。冰冷中帶著一絲星空的餘韻,死寂裏孕育著新生的微光。
葬地道胎的力量並未消失,反而因薑塵那源自更高層次葬尊道基的律動壓製與安撫……被強行納入了某種“秩序”。
淩清月的殘存意誌,如同燈芯,被這有序的葬地道胎力量所包裹、守護,成為了穩定思雲新生狀態的核心。
而思雲自身那脆弱的本源意識,終於在這兩股不再互相撕扯、反而形成奇妙守護結構的力量夾縫中……獲得了喘息之機,陷入了深沉的保護性……沉眠。
三股力量,在薑塵新生道基的無意引動下,竟於這歸墟絕地之中,達成了一種極其脆弱卻又真實存在的……微妙平衡!
“……” 薑塵灰暗的重瞳,死死地盯著思雲眉心那穩定下來的火焰星印,感受著那股和諧共存的生命氣息。狂喜、後怕、難以置信的複雜情緒如同海嘯般衝擊著他殘破的心神。成功了?清月……思雲……她們……
緊繃到極致的心弦驟然鬆弛,道基焚毀的虛弱與沉淵侵蝕的冰冷如同潮水般再次洶湧襲來。眼前陣陣發黑,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再次向著黑暗的深淵飄去。丹田上方那盞灰燼星燈的光芒,也隨著他心神的劇烈波動而……急劇黯淡。
然而,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秒——
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如同最溫柔的羽毛,輕輕拂過他那即將潰散的意識。
那意念,並非來自思雲眉心。
而是……直接來自他丹田上方……那盞灰燼星燈燈芯處的……七彩火星!
意念之中,沒有言語。
隻有一個畫麵:
一片無垠的、冰冷死寂的灰暗虛空深處。
一點微小卻無比堅韌的七彩星火,在凝固的沉淵法則簇擁下,靜靜燃燒。
星火旁,一個小小的、蜷縮的、眉心烙印著灰青火焰星印的身影,在深沉的安眠中,氣息微弱卻……穩定。
畫麵一閃而逝。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冰冷、疲憊、卻蘊含著無盡守護決心的……意念回響,直接烙印在薑塵的靈魂深處:
“塵……活下去……”
“守護……她……”
“燈……不能……滅……”
淩清月!
是她的意誌!她殘存的意念,竟有一部分……融入了那反饋而來的力量,成為了他新生道基——那盞灰燼星燈……核心火種的一部分!她以這種方式,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再次點燃了他求生的意誌!
“清月……” 薑塵殘魂劇震,即將沉淪的意識被這冰冷的守護意念……強行錨定!
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烈的疼痛混合著腥甜的血液,讓他昏沉的意識獲得了一絲清明!
不能死!
燈……不能滅!
思雲需要守護!清月……還在燈裏!
求生的本能,混合著對至親至愛那刻入骨髓的守護執念,如同最後的燃料,轟然注入那盞即將熄滅的灰燼星燈!
嗡!
燈芯處那點微弱的七彩火星……在薑塵意誌的瘋狂灌注下,竟……奇跡般地……再次穩定下來!雖然依舊黯淡,卻頑強地燃燒著,散發出微弱卻堅韌的道韻,死死抵禦著沉淵的同化之力!
薑塵殘破的軀殼,覆蓋著厚厚的灰白晶屑,如同沉淵墓穴中一座冰冷的雕像。唯有丹田深處,那盞虛幻的灰燼星燈,燈芯一點七彩火星,在永恒的灰暗中……倔強地燃燒。
身旁,思雲小小的身體懸浮在凝固的法則碎片中,眉心火焰星印穩定,陷入深沉的安眠。冰冷的歸墟與微暖的星輝在她體內達成了脆弱的和諧。
沉淵無聲,萬古死寂。
一燈,一影,於歸墟絕地,暫得……喘息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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