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 維度殘骸·星火微芒
    絕對的虛無，永恒的冰冷。
    弦律道主的意識沉淪在無垠的黑暗深淵，仿佛一顆被投入歸墟深處的頑石，不斷下墜，永無止境。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觸覺，甚至沒有“存在”的實感。唯有靈魂深處那撕裂般的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熔岩鋼針反複穿刺，提醒著他尚未徹底湮滅。
    那是熔岩祖靈本源之力的侵蝕，是時空奇點湮滅風暴的殘餘撕扯，更是引爆歸墟淨晶核心時空節點帶來的、近乎自毀的反噬。他的熔岩道軀在奇點爆發的中心承受了最直接、最徹底的摧殘，此刻如同破碎後又勉強粘合的陶器，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裂痕。暗紅色的法則紋路黯淡無光，曾經奔流著熔岩偉力的脈絡此刻如同幹涸的河床，隻餘下灼熱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空虛。鮮血早已流盡，或者說，在那恐怖的湮滅之力下，物質層麵的血液已無意義，裂痕中逸散的是他生命本源與法則根基混合的、赤金色的光塵。
    “嗡……”
    一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弦鳴，在他殘破的識海中響起。是永恒心核！
    那點微弱的琉璃金白火焰，此刻縮小到如同風中殘燭，光芒黯淡，搖曳不定。它仿佛也遭受了重創，核心處多了一絲難以祛除的、帶著熔岩硫磺氣息的暗紅汙痕，那是熔岩祖靈意誌最後的詛咒烙印。心核艱難地維係著最後一絲守護之力，如同最堅韌的蛛網，勉強兜住他瀕臨潰散的靈魂碎片，阻止其徹底被混亂的時空亂流同化。
    時間？空間？ 在這裏毫無意義。他感覺自己像一片被卷入超維風暴的葉子，在無法理解、無法描述的維度褶皺中翻滾、漂流。偶爾，感知會捕捉到一些光怪陸離的碎片：
    一片扭曲的幾何色塊，散發著冰冷的金屬氣息，瞬間掠過又消失。
    一段無聲的、卻蘊含無盡哀傷的能量漣漪，如同垂死星辰的歎息。
    一團沸騰的、色彩無法形容的“概率雲”，其中似乎有無數可能性在生滅，卻又在觸及他感知的瞬間坍縮為虛無。
    這些景象混亂、無序、充滿難以名狀的危險，卻又蘊含著超越他過往認知的宇宙奧秘。若非永恒心核的守護，他的意識早已在這信息的洪流中被衝刷成白癡，或是被某個未知維度的存在同化吞噬。
    痛！ 不僅是道軀的崩裂之痛，靈魂的撕裂之痛，還有一種更深的、源自法則層麵的“饑餓”與“排斥”。他的熔岩道軀強行容納了熔岩祖靈的本源力量，又經曆了歸墟淨晶時空湮滅之力的洗禮，此刻就像一團強行糅合了冰與火的混沌泥沼。赤紅的熔岩法則碎片與琉璃金白的永恒弦律法則碎片在他體內激烈衝突、湮滅，每一次微小的碰撞都帶來新的裂痕，逸散出代表力量本源的光塵。他迫切需要一種穩定的能量來調和、修複，或者……一種更強大的力量來統禦這混亂的法則戰場。
    就在這時，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牽引力，如同黑暗中一根無形的絲線，輕輕觸碰了他殘破的感知。
    這牽引力帶著一種……蠻荒、灼熱、卻又透著奇異生機的氣息。與熔岩祖靈的暴虐毀滅不同，它更原始，更純粹，仿佛來自一顆剛剛誕生、地核仍在劇烈搏動的年輕星球。
    這絲牽引力，成為了他意識沉淪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弦律道主殘存的意誌爆發出最後的求存本能！他不再被動漂流，而是如同溺水者般，艱難地、一點點地，調動起永恒心核那微弱的力量，順著那絲牽引力傳來的方向，奮力“遊”去。
    每一次意誌的驅動，都像是在刀山上攀爬。道軀的裂痕因力量的微弱調動而再次迸裂，逸散的光塵更多了。靈魂的劇痛如同潮汐般衝擊著他僅存的清明。但他死死咬住那絲牽引，左眼深處，那道幾乎熄滅的永恒之輪虛影，極其緩慢地、艱難地轉動起來，試圖解析那牽引力的來源，鎖定其坐標。
    琉璃金白的光芒微弱地閃爍，穿透道軀的裂痕，在他周圍勾勒出一個極其不穩定、隨時可能崩潰的微型空間泡，為他隔絕了一部分狂暴的維度亂流，也稍稍減緩了他本源流逝的速度。
    漂流……掙紮……感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千年。那絲牽引力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
    終於，在穿過一片如同破碎鏡麵般、折射著無數扭曲星光的維度屏障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變！
    不再是純粹的黑暗與混亂的光影。前方，是一片相對“平靜”的維度間隙，如同宇宙風暴眼中心短暫的安寧。這片間隙的“背景”是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暗幕，而在暗幕之上，漂浮著無數巨大的、奇形怪狀的星體殘骸。
    這些殘骸絕非尋常星辰碎片。它們有的像是被某種巨力硬生生撕裂的星球地殼，斷裂麵流淌著尚未凝固的熔岩，散發著滾滾熱浪；有的如同被凍結的恒星日珥，凝固成扭曲的、散發著暗紅光芒的晶體巨柱；還有的則像是某種巨大生物或機械的骨骼碎片，材質非金非石，表麵布滿玄奧的蝕刻紋路，在虛空中散發著幽幽冷光。更遠處，甚至能看到半截斷裂的山脈，其上覆蓋著冰霜，孤零零地懸浮著，周圍環繞著稀薄的、色彩詭異的星雲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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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像是一片慘烈的遠古戰場遺跡，又像是多元宇宙新陳代謝產生的垃圾場——維度墳場！
    而那股牽引力的源頭，就在這片墳場深處！
    弦律道主強忍著劇痛，永恒之輪的微光鎖定目標方向。他如同一顆失控的隕石，被那越來越強的牽引力拉扯著，朝著殘骸深處加速墜落。
    隨著靠近，他看清了。
    那並非什麽巨大的星骸，而是一塊相對“細小”的碎片。它約莫有百丈大小，通體呈不規則的暗紅色，表麵坑窪不平，布滿了撞擊的痕跡。然而，在它核心的位置，卻頑強地透射出一團溫暖、躍動、如同心髒般搏動的橘紅色光芒！
    正是這團光芒，散發出那純粹、蠻荒、充滿生機卻又帶著灼熱氣息的引力！
    這光芒的氣息……弦律道主殘破的熔岩道軀竟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它像是最初點燃熔岩法則的那一點星火，原始而強大，雖遠不及熔岩祖靈那浩瀚如淵的力量，卻帶著一種未曾被汙染的、新生的純淨灼熱！
    “星……火……”一個念頭在弦律道主瀕臨熄滅的意識中閃過。這團光芒，如同蠻荒星空中殘留的一點原始星火！
    這或許……是他修複道軀、壓製體內法則衝突、乃至補充近乎枯竭力量的關鍵！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他不再抗拒那股牽引，反而拚盡最後一絲力量，調整姿態，如同撲火的飛蛾，朝著那塊散發著橘紅光芒的暗紅碎片狠狠撞去！
    就在他的殘軀即將觸碰到碎片表麵的瞬間——
    嗡！！！
    異變陡生！
    被他緊緊攥在右手中、那道貫穿的裂痕深處閃爍著幽暗光芒的歸墟淨晶，猛地劇烈震顫起來！
    晶體內部，那點深邃的“幽暗凝視”仿佛受到了某種刺激，驟然亮起！一股冰冷、貪婪、帶著吞噬萬物本源的歸墟氣息，如同蘇醒的毒蛇，猛地從裂痕中竄出！這股氣息並非攻擊弦律道主，而是……直撲向碎片核心那團溫暖躍動的橘紅光芒！
    歸墟之力，竟在主動吞噬那象征著生機與力量的蠻荒星火！
    “不！”弦律道主殘存的意誌發出無聲的怒吼。這星火是他唯一的生機，豈容歸墟之力染指？
    劇烈的衝突，在他觸及碎片的刹那，於這寂靜的維度墳場中轟然爆發！
    橘紅的星火光芒與歸墟的幽暗吞噬之力猛烈碰撞！碎片表麵瞬間亮起無數道古老原始的防禦符文，試圖抵抗入侵，卻又在歸墟那侵蝕法則本源的特性下迅速黯淡、崩解！
    弦律道主被夾在兩種恐怖力量的交鋒中心，本就殘破的道軀如同被投入了新的絞肉機！赤金色的光塵瘋狂逸散，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擴大！
    然而，就在這毀滅性的碰撞中，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那橘紅星火本源的灼熱力量，竟被強行“擠”了出來，如同涓涓細流，順著他道軀的裂痕，滲入了他的體內！
    轟——！
    如同幹涸的河床迎來了第一滴甘霖！這縷原始灼熱的力量進入的瞬間，弦律道主體內激烈衝突、瀕臨崩潰的熔岩法則碎片，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竟奇跡般地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與吸引！那源自熔岩祖靈的暴虐意誌烙印，在這原始星火的灼燒下，似乎也淡化了一絲！
    雖然隻有微不足道的一絲力量，卻讓他油盡燈枯的身體，感受到了一線久違的……暖意和修複的可能！
    但這暖意轉瞬即逝！歸墟淨晶的幽暗吞噬之力占據了上風，正瘋狂地壓製、蠶食著橘紅星火的光芒！碎片核心的搏動變得紊亂而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
    弦律道主趴在冰冷的碎片表麵，身體因劇痛和力量的衝突而劇烈痙攣。他右手的歸墟淨晶貪婪地吞噬著星火，左眼永恒之輪的微光則在瘋狂閃爍，試圖解析、捕捉那滲入體內的原始星火之力，引導其對抗歸墟的侵蝕和修複自身。
    一邊是歸墟的冰冷吞噬，一邊是星火的原始生機，還有體內自身法則的混亂戰場……他的生死存亡，就懸於這微妙的、殘酷的平衡之上。
    在這片埋葬了無數星辰與文明的維度墳場中，一點蠻荒星火，成了弦律道主墜入深淵後抓住的第一根稻草。然而，這根稻草本身，也正被名為歸墟的巨鱷死死咬住。
    他的放逐之痕，剛剛刻下第一筆，便已浸染了毀滅與新生的血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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