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冰堡外圍的硝煙尚未完全散去，破碎星骸間彌漫著能量湮滅後的焦糊味和冰冷的血腥氣。混沌大軍倉皇撤退留下的狼藉戰場，如同大地上一道醜陋的傷疤。霜火壁壘上，冰藍與赤金的符文光芒穩定了許多，但牆體上巨大的豁口和斑駁的灼燒、凍結痕跡，無聲訴說著方才戰鬥的慘烈。
    勝利的喜悅，被堡壘內部驟然加劇的危機徹底衝散，隻剩下沉重如鉛的壓抑。
    冰心閣·緊急會議廳。
    氣氛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空氣中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靈魂深處都感到不適的冰冷“終焉”氣息，以及另一股更加深邃絕望的“虛無”寒意。
    薑塵端坐主位，剛剛突破道域境的浩瀚氣息已收斂大半，但眉宇間的疲憊與凝重卻清晰可見。他指間，那枚屬於柳如煙的冰魄印記微微散發著溫潤的光，似乎在呼應著什麽。
    “嫣兒情況如何？”薑塵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的目光投向淩清月。
    淩清月臉色蒼白，眼中布滿血絲，顯然心力交瘁：“‘玄冰禁域’的最高防護壓製住了灰焰的爆發性外泄，但……那東西已經和嫣兒的本源糾纏得更深了。”她掌心浮現一道月華光幕，映照出禁域內景象：薑紫嫣蜷縮在暖玉髓床上，小小的身體被一層厚實的玄冰氣罩籠罩，眉心處，冰晶道碑印記上，那片灰燼般的焰紋如同活物般緩緩流淌、燃燒，散發著冰冷死寂的終結氣息。紫嫣眉頭緊鎖，即使在昏睡中也顯得異常痛苦。“那灰焰在持續吸收嫣兒自身的冰魄之力，甚至……開始同化禁域內的寒氣！我隻能用月魄輪的本源月華勉強滋養她的神魂，延緩侵蝕，但效果越來越弱。”
    “‘終焉之種’異變為‘虛無灰焰’，侵蝕性遠超預期。”薑??臉色鐵青，調出另一份監測數據，“它似乎對‘虛無’性質的力量有極強的親和力。父親突破時逸散的那縷被歸墟轉化過的虛無本源，成了它最好的催化劑！‘寂’……恐怕正通過它，貪婪地吸收著關於‘虛無’的一切數據！”
    “源庭冰山的情況更糟！”負責封印監控的長老聲音帶著驚懼，將另一幅光幕投射到中央。畫麵顯示的是冰山內部靠近核心的區域，一道清晰、扭曲、邊緣散發著灰黑色氣息的裂痕，如同毒蛇般盤踞在玄冰壁上！“裂痕長三丈七尺，最寬處一指！‘觀淵台’附近的虛無濃度已提升了十倍！封印網絡在裂痕處出現明顯的能量流失和法則紊亂！更可怕的是，我們監測到裂痕內部……有極其微弱的、類似‘脈動’的跡象！那虛無奇點……似乎在‘呼吸’？它在主動接觸泄露點！”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虛無奇點有了“活性”？這比單純的吞噬更加恐怖！
    “修補！必須立刻修補裂痕！”薑思雲斬釘截鐵，“需要蘊含極強‘創生’或‘永恒’特性的神物作為粘合劑，配合紫嫣的冰魄道域本源和我的空間固化，才有可能暫時封堵！”
    “永恒創生奇物……”薑塵的目光落在掌心柳如煙的印記上，那絲微弱的關切情緒似乎更清晰了一點。“這也是如煙重塑道體的關鍵。”
    “但此等奇物，舉世難尋！”巴洛甕聲甕氣，帶著憂慮，“混沌王庭剛被打退，基拉格尼和哈格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此時分兵外出尋找，風險太大！”
    “或許……不用走太遠。”一個虛弱但堅定的聲音響起。眾人望去，隻見臉色依舊蒼白的薑紫嫣，不知何時被淩清月扶著，出現在了會議廳門口！她眉心的灰焰紋路在月華壓製下暫時內斂，但冰藍色的眼眸深處，那抹令人心悸的灰白火苗卻若隱若現。
    “嫣兒？你怎麽出來了？”淩清月心疼又焦急。
    “娘親，我……感覺到的。”薑紫嫣的小手按在自己心口，又指了指源庭冰山的方向，“那裏……裂開的地方……好冷……好空……但是……另一邊……”她的小臉轉向堡壘之外，混沌大軍潰退的方向，確切地說，是黑骨峽混沌堡壘的方位，“……那裏……有東西……暖暖的……像娘親……又不像……藏在……很凶很凶的火裏麵……”
    “暖暖的？藏在混沌之火深處？”薑塵眼神驟然一凝！紫嫣覺醒冰魄道碑，對能量感知極其敏銳，尤其對“永恒”、“創生”這類正向本源應有天然親和！她在這種狀態下感應到的……
    “難道……基拉格尼的混沌堡壘裏，藏有‘永恒創生’屬性的奇物？”薑??脫口而出，隨即又覺得荒謬，“混沌王庭以毀滅焚界著稱，怎會……”
    “未必不可能！”薑思雲眼中精光一閃，“混沌祖龍乃宇宙開辟之初的原始存在之一，其力量包羅萬象，未必不能衍生出對立屬性的奇珍異寶！基拉格尼能請動祖龍投影降臨，其堡壘深處藏有祖龍賜予的壓箱底寶物，不足為奇！哈格手臂上那詭異的金屬鎧甲，能硬抗父親一擊而不徹底崩毀，或許就摻雜了某種特殊神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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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堡壘……黑骨峽……”薑塵緩緩站起身，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他剛剛重創了對方，摧毀了祖龍投影核心，此刻對方正是最驚魂未定、但也可能狗急跳牆的時候。潛入其中，奪取寶物？這無異於火中取栗，虎口拔牙！
    但，這是目前唯一的線索！紫嫣的侵蝕、源庭的裂痕、如煙的複蘇，都指向這唯一的希望！
    “父親，我去！”薑??毫不猶豫地站起，眼中戰意熊熊，“我熟悉空間潛行，配合姑姑的雲篆掩護，有機會！”
    “不。”薑塵搖頭，目光深邃，“哈格認識你，基拉格尼的強者也記住了你的氣息。而且，堡壘剛被襲擊，內部必然戒備森嚴，常規潛入風險太大。”
    他看向掌心的冰魄印記，感受著那絲微弱的、卻異常執著的“關切”意念，又看向女兒眉心那令人心痛的灰焰紋路，最後目光落在那光幕中如同毒瘤般的冰山裂痕。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瘋狂的計劃，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我們需要一個……他們絕對意想不到的‘潛入者’。”薑塵的指尖，一縷精純的、融合了太陰本源的混沌生機，緩緩渡入柳如煙的冰魄印記中。印記的光芒，似乎微微亮了一絲。
    永寂冰堡外圍·冰霜哨站廢墟。
    一道身影如同幽靈般在破碎的星骸陰影中穿梭，氣息收斂到極致，正是薑離。他奉命帶領一支精銳小隊，在追擊潰兵的同時，秘密回收戰場上某些有價值的殘骸或能量樣本，特別是那些被薑塵“萬象歸墟”之力湮滅過的區域。
    “隊長，這邊！”一名隊員壓低聲音，指向一塊被奇異灰黑色能量侵蝕、呈現出詭異“消解”狀態的巨大星骸碎片。“殘留的‘歸墟’法則波動很強，還有……一絲很淡的‘虛無’氣息！和源庭冰山裂痕泄露的很像！”
    薑離神色一凜，立刻上前探查。他取出一枚特製的冰魄水晶，小心翼翼地去接觸那灰黑色的侵蝕痕跡。
    就在水晶接觸的瞬間——
    嗡！
    一道極其微弱、卻帶著冰冷“觀測”感的意念波動，毫無征兆地從那侵蝕痕跡中掃過！如同無形的觸手，瞬間掠過薑離和他手中的水晶，甚至……隱隱指向永寂冰堡的方向！
    “不好！是終焉議會的‘標記’！”薑離臉色劇變，立刻捏碎一枚傳訊玉符，同時毫不猶豫地催動秘法，將自身和水晶瞬間冰封！
    幾乎在他完成冰封的刹那！
    嗤——！
    一道無聲無息的灰白色光束，如同跨越了空間，精準無比地命中了薑離所在的位置！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絕對的“抹除”！那塊巨大的星骸碎片、連同薑離冰封的區域，如同被橡皮擦掉一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地隻留下一個邊緣光滑無比、散發著淡淡灰白氣息的球形空洞！空洞內部，連空間的概念都似乎被暫時“終結”了！
    “隊長！！！”遠處的隊員們目眥欲裂，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薑離連同那片空間被徹底抹去！
    灰白光束的來源處，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一個模糊的、由無數流動灰燼構成的人形輪廓悄然浮現，它沒有五官，隻有兩點冰冷的、仿佛能洞穿靈魂的灰白色“視線”，冷漠地“注視”著那個空洞，以及更遠處的永寂冰堡。它似乎在確認什麽，片刻後，輪廓無聲無息地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混沌王庭·黑骨峽戰爭堡壘深處。
    熔岩與骸骨構築的殿堂內，氣氛壓抑而狂暴。基拉格尼焚界領主的巨大投影在熔岩王座上憤怒地咆哮著，火焰將整個殿堂映照得一片赤紅。
    “……廢物！一群廢物！祖龍賜予的‘源初之核’投影竟被一個螻蟻毀了！哈格，你的手臂和恥辱，要用億萬生靈的血來洗刷！”
    王座下方，哈格僅存的左臂支撐著殘破的身軀，斷臂處纏繞著不祥的黑紅色能量。他低著頭，獨眼中燃燒著瘋狂與怨毒，但更多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對薑塵那吞噬一切的“歸墟”之力的恐懼。
    “領主大人息怒！”一名渾身籠罩在熔岩符文中的混沌大祭司匍匐在地，“‘源初之核’核心雖毀，但祖龍意誌的餘威尚存！哈格督軍斷臂處殘留的‘歸墟’法則侵蝕，正是我們研究那股力量、找出其弱點的關鍵！”
    大祭司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狡詐的光芒：“而且，根據潰兵帶回的信息，永寂冰堡內部似乎出現了更嚴重的問題！源庭冰山的封印不穩，有極其精純的‘虛無’氣息泄露！還有……那個小女孩身上的‘終焉’波動，在祖龍威壓和虛無衝擊下，變得異常活躍！‘寂’那個家夥，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終焉議會……虛無……”基拉格尼投影的咆哮聲低了下來，燃燒的瞳孔中閃爍著算計的火焰。“那群躲在陰影裏的老鼠，也想染指‘虛無’的力量？哼！”
    他巨大的火焰手掌猛地拍在王座扶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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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下在！”哈格猛地抬頭。
    “你的恥辱，要用行動洗刷！本座賜予你‘熔心爐’的最高權限！”基拉格尼投影指向殿堂深處，一座由無數巨大生物心髒熔鑄而成的、不斷搏動著的恐怖熔爐。“用那些低賤奴隸的血肉和靈魂，加速熔煉‘那件東西’！在‘寂’動手之前，或者永寂冰堡被虛無吞噬之前……本座要看到成果！那是我們對抗‘歸墟’、乃至染指‘虛無’的關鍵！”
    “是！領主大人！”哈格獨眼中爆發出殘忍的光芒，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看向熔心爐的方向，仿佛看到了複仇的希望和力量的源泉。
    熔心爐深處，在翻騰的混沌熔岩和哀嚎的靈魂之火包裹下，一枚僅有拳頭大小、卻散發著溫潤如玉、蘊含著磅礴生機與不朽氣息的乳白色晶石，正在緩緩沉浮、被淬煉。其散發的氣息，與周圍狂暴的混沌毀滅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被熔爐的力量束縛、轉化著。這正是薑紫嫣感應到的、“藏在很凶很凶的火裏麵”的那一絲“溫暖”！
    永寂冰堡·玄冰禁域。
    薑塵獨自一人站在冰封的源庭冰山前，隔著厚重的玄冰，凝視著內部那道新生的、如同毒蛇裂痕般的傷口。絲絲縷縷的虛無氣息從裂痕中滲出，讓周圍的溫度都降到了絕對零度以下，連光線都仿佛被吞噬。
    他攤開手掌，柳如煙的冰魄印記懸浮其上，散發著微弱卻堅定的光芒。那絲“關切”的情緒，此刻正清晰地指向裂痕的方向，帶著一種奇異的……渴望？
    “如煙……你也感應到了嗎？”薑塵低語，指尖一縷融合了太陰本源的混沌生機，小心翼翼地引導向那道裂痕。“裂縫的另一邊……那‘無’的深處……是否也藏著‘生’的契機？”
    生機靠近裂痕，立刻被那逸散的虛無氣息瘋狂吞噬、湮滅。但就在湮滅的瞬間，印記的光芒似乎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仿佛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
    薑塵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他體內，新生的混沌道域緩緩運轉，核心的“萬象歸墟”漩渦中心，一縷被他強行禁錮、尚未完全煉化的精純虛無本源，正緩緩旋轉。
    “火中取栗……虎口拔牙……”他低聲重複著這兩個詞，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堡壘壁壘，投向了黑骨峽的方向，也投向了那道抹殺了薑離的灰白色光束來源的未知深處。
    “那就……來吧。”
    戰爭陰雲之下，永寂冰堡的命運，如同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行走，前方是虎視眈眈的混沌猛獸，後方是吞噬一切的虛無裂痕，而頭頂，是終焉議會那冰冷無情的觀測之眼。
    一絲微弱卻堅韌的冰魄之光，在這片灰燼與黑暗的帷幕上，悄然點亮，試圖燃起一縷……新生的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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