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蒼白回廊·燼骸之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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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不再是狂暴的絞肉機,而是一條粘稠、冰冷、充滿膠質感的蒼白河流。沒有方向,沒有聲音,隻有無盡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蒼白。薑塵殘破的身體如同被琥珀封存的蟲子,在粘稠的蒼白“液體”中緩慢沉浮、墜落。意識沉淪在無邊的黑暗與劇痛交織的深淵,唯有體表那層包裹著他的、純淨到令人心悸的蒼白火焰,如同最忠誠的衛士,無聲地燃燒著,隔絕著外界那粘稠蒼白物質的侵蝕。
    這火焰沒有溫度,隻有一種絕對的淨化與焚滅真意。它舔舐著薑塵胸前翻湧的墨綠“腐髓毒”,發出細微的“滋滋”聲,毒質如同遇到克星,迅速變得焦黑、枯萎,化作縷縷惡臭的黑煙消散。火焰滲入他扭曲碎裂的右臂,所過之處,汙血被焚盡,斷裂的骨茬在蒼白光芒的包裹下,竟隱隱有重新接續、被強行“煆燒”定型的趨勢!左腿粉碎的膝蓋亦是如此。毀滅性的蒼白之火,此刻竟成了吊住他性命、強行“修複”他殘軀的唯一依仗!
    然而,這修複過程,伴隨著難以想象的痛苦!如同將破碎的瓷器投入熔爐,再以寒冰淬火!每一寸被火焰觸及的肌膚、骨骼、神經,都在承受著極致的焚滅與重鑄之痛!意識在劇痛的浪潮中沉浮,偶爾掙紮到表層,也隻能感受到一片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蒼白。
    不知墜落了多久。
    啵!
    一聲輕微得幾乎無法察覺的脆響。
    包裹著薑塵的蒼白火焰,仿佛穿透了一層無形的薄膜。粘稠、膠質的墜落感瞬間消失!
    噗通!
    身體重重砸落在某種堅硬、冰冷、帶著奇異彈性的物體上。
    包裹全身的蒼白火焰,如同完成了最後的使命,驟然向內一縮,化作一道細小的蒼白流光,“嗖”地一聲,沒入了他左手掌心緊握的荒燼之鑰中!鑰匙表麵的螺旋凹槽閃過一道微弱的蒼白光澤,隨即徹底沉寂,恢複了那漆黑如墨、冰冷刺骨的原始形態。
    劇痛如同退潮後顯露的礁石,瞬間清晰、尖銳地回歸!右臂和左腿雖然被蒼白火焰強行“焊接”定型,不再扭曲成麻花狀,但骨骼的碎裂並未真正愈合,隻是被一種冰冷、堅硬的能量強行固定在一起,每一次微小的牽動都帶來鑽心的劇痛和骨骼摩擦的艱澀感。胸前傷口的腐髓毒被焚滅了大半,顏色變得淺淡了許多,但依舊盤踞在傷口深處,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全身被火焰煆燒過的皮膚布滿了細密的、如同瓷器開片般的灰白色裂紋,散發著幽幽的冷光。
    “呃……” 薑塵喉嚨裏發出一聲沙啞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呻吟,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灰白的視野模糊了片刻,才緩緩聚焦。
    他正身處一條……無法言喻的通道之中。
    通道並非岩石或金屬構成。兩側的“牆壁”和腳下的“地麵”,是一種半透明的、如同巨大生物凝固的膠質或琉璃般的物質。材質本身散發著柔和的、恒定的蒼白光芒,將整個通道映照得一片通明,卻又帶著一種非自然的冰冷感。抬頭望去,看不到穹頂,隻有一片無邊無際、同樣散發著蒼白微光的“膠質”向上延伸,仿佛這條通道是鑲嵌在某種龐大無匹的蒼白生物體內。
    通道極其寬闊,目測足有數十丈寬,高度更是望不到盡頭。向前、向後望去,通道筆直地延伸向無盡的蒼白深處,看不到,也望不到終點。死寂。絕對的死寂。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沒有。隻有他自己沉重、艱難的喘息聲,在空曠的通道中發出微弱的回響。
    蒼白回廊。
    一個冰冷的名字浮現在薑塵混亂的腦海中。懸空洞深層,比荒寂陵寢更加神秘、更加危險的區域。石嶽的地圖上,對此地的標注隻有一片刺目的血紅和巨大的問號。
    他掙紮著,用勉強能動的左手支撐著身體,試圖坐起。動作牽動全身傷勢,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冷汗(如果這冰冷的軀殼還能分泌的話)瞬間浸透殘破的衣衫。他靠在冰冷、帶著彈性的蒼白“牆壁”上,大口喘息著。
    目光掃過自己的身體。慘不忍睹。右臂和左腿被蒼白火焰強行“固定”,如同粗糙修補的破碎人偶。胸前傷口猙獰,墨綠色的毒質在灰白的皮膚下緩慢蠕動。全身皮膚布滿灰白裂紋,如同即將碎裂的劣質瓷器。力量?脊柱深處那異變的灰白荒紋黯淡無光,光噬之力枯竭,唯有左手掌心緊握的荒燼之鑰傳來冰冷的觸感,提醒著他剛才那驚心動魄的逃亡。
    就在這時——
    嗡!
    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悸動,猛地從他脊柱深處傳來!並非來自荒紋,也非來自沉寂的龍源噬印,而是……更深層!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剛才蒼白火焰的煆燒和墜落時的衝擊,從沉睡中……喚醒了!
    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刺骨、帶著無盡枯寂與破滅氣息的……饑餓感,如同蘇醒的毒龍,瞬間從脊柱深處蔓延至全身!這饑餓感並非針對食物,而是……能量!精純的、強大的能量!尤其是……骨骼中蘊含的生命精華與力量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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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 薑塵身體猛地一顫,左手下意識地捂住了後腰脊柱的位置!一股尖銳的刺痛感,伴隨著那恐怖的饑餓感,從脊柱深處爆發出來!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他骨頭裏……蘇醒、蠕動、索求!
    他艱難地扭過頭,灰白的瞳孔因驚駭而收縮!隻見他後腰脊椎處的皮膚下,一點極其微弱的、深灰色的光芒,正透過布滿裂紋的灰白皮膚,隱隱透射出來!那光芒的形狀……赫然像是一枚……種子?!
    “種子……” 薑塵的思維瞬間凍結!他想起了在荒寂陵寢,被噬骸者那恐怖巨爪拍擊的瞬間!那根被蒼白火焰焚燒掉半截的、布滿尖刺的漆黑骨指!斷裂的骨指碎片……難道在最後關頭,被荒燼之鑰爆發的空間漩渦……卷了進來?甚至……嵌入了他的脊椎?!
    這念頭讓他渾身冰冷!噬骸者!那是由無數強大骸骨強行拚湊、融合了汙穢意誌的恐怖存在!它身體的一部分,哪怕隻是一小截斷指,也蘊含著難以想象的枯寂破滅之力與瘋狂的吞噬意誌!此刻,這東西竟然如同種子般,寄生在了他的脊椎裏?!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想——
    嗡!
    脊柱深處那深灰色的“種子”光芒猛地一亮!一股更加清晰、更加霸道的吞噬意誌爆發出來!目標,赫然鎖定了他身下……蒼白“地麵”深處!
    嗤——!
    一聲細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輕響!
    薑塵身下那片散發著蒼白微光的半透明“地麵”,在他臀部接觸的位置,毫無征兆地……凹陷下去一小塊!如同被無形的吸管刺破!一絲絲極其精純、散發著濃鬱生機與空間波動的乳白色能量流,如同被強行抽取的骨髓,從那凹陷處逸散出來,瞬間就被薑塵脊柱深處透出的深灰色光芒……吞噬!
    “呃!” 薑塵悶哼一聲!一股精純、龐大、卻又冰冷刺骨的能量洪流,順著脊柱瞬間湧入他的四肢百骸!這能量帶著此地特有的蒼白屬性,精純無比,卻也霸道異常!它粗暴地衝刷著他殘破的經脈,強行注入他那枯竭的光噬之力循環!
    劇痛!比之前更甚的劇痛!如同冰冷的鋼針在經脈中穿行,強行開拓!骨骼在能量的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但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強大的力量感,也在這種近乎自毀的灌注中,迅速滋生!
    他右臂和左腿被蒼白火焰強行固定的碎裂骨骼,在這股精純冰冷能量的衝刷下,竟發出細微的“咯咯”聲,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彌合!不是愈合,更像是被強行灌注了冰冷的“骨漿”,將裂縫粘合、加固!胸前翻湧的墨綠毒質,也被這股強大的能量洪流強行壓製,顏色變得更加黯淡!
    脊柱深處那異變的灰白荒紋,在吸收了這股精純的蒼白能量後,黯淡的光芒開始複蘇,紋路變得清晰,散發出更加冰冷的灰白光澤。而那顆深灰色的“種子”,在吞噬了這股能量後,光芒似乎也凝實了一絲,如同吸飽了養分的胚胎,更深地紮根於他的脊椎骨中,散發出滿足而危險的……脈動。
    “燼骸之種…” 一個冰冷而充滿不祥的名字,如同詛咒般浮現在薑塵的意識中。噬骸者的斷指碎片所化的寄生之種!它以吞噬外界能量(尤其是骨骼精華)為生,同時反哺宿主,強行改造、強化宿主的軀體,使其向更適應枯寂破滅、更接近噬骸者本質的方向……異化!
    這是力量!是絕境中求生的資本!但代價……是被這恐怖的種子徹底寄生、改造,最終淪為另一個……噬骸者的雛形?!
    就在薑塵被體內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和力量衝擊得心神劇震時——
    嘶嘶嘶……
    一陣極其細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密集聲響,突然從通道前方那無盡的蒼白深處傳來!
    薑塵猛地抬頭!灰白的瞳孔瞬間縮緊!
    隻見前方蒼白的光芒中,數十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如同黑暗墓穴中睜開的惡鬼之眼!緊接著,一道道細長的、通體覆蓋著蒼白半透明晶甲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從通道深處激射而來!
    它們體型如同放大的人形蜥蜴,卻更加纖細、靈活。四肢修長,覆蓋著蒼白的晶甲,末端是閃爍著寒光的利爪。一條細長的尾巴如同鋼鞭,在身後擺動。頭部狹長,沒有明顯的五官,隻有兩點猩紅的光芒鑲嵌在晶甲之下,散發著冰冷、饑餓的意念。它們的速度極快,在蒼白膠質構成的牆壁和地麵上無聲地彈射、滑行,留下一道道淡淡的蒼白軌跡!
    蒼白晶蜥!懸空洞深層,蒼白回廊的低階掠食者!單體實力約莫界衛初階,但喜群居,爪牙蘊含能侵蝕能量與物質的“蒼白晶蝕”毒素!
    數十頭蒼白晶蜥,猩紅的複眼死死鎖定了靠坐在牆邊、散發著“食物”氣息(燼骸之種吞噬能量散逸的波動?)的薑塵!饑餓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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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 為首的一頭體型稍大的晶蜥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嗖!嗖!嗖!
    數十道蒼白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靈,撕裂死寂的空氣,從四麵八方,朝著重傷未愈、體內力量還在狂暴衝突的薑塵,凶殘無比地撲噬而來!鋒利的爪牙閃爍著致命的寒光,目標直取他的頭顱、咽喉、心髒等要害!
    危機,接踵而至!體內的寄生之種剛剛蘇醒,外界的獵食者已然露出獠牙!
    薑塵眼中,瘋狂與冰冷交織。脊柱深處的燼骸之種,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撲來的“新鮮能量”,那深灰色的光芒猛地一亮,散發出的吞噬饑餓感瞬間暴漲!
    “想吃?” 薑塵喉嚨裏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低吼,布滿灰白裂紋的臉上,扯出一個猙獰的弧度。他不再壓製體內那狂暴衝突的力量,反而將意識沉入脊柱深處,主動去……引導那來自燼骸之種的、冰冷而貪婪的吞噬意誌!
    “那就……吃個夠!”
    他布滿灰白裂紋的左手猛地抬起,並非格擋,而是五指箕張,掌心對著最先撲到眼前的一頭蒼白晶蜥!脊柱深處,灰白荒紋與燼骸之種的光芒同時爆閃!
    一股冰冷、枯寂、帶著絕對破滅與掠奪意誌的灰色衝擊波,混合著新生的、被蒼白能量強化的光噬之力,如同無形的死亡浪潮,狠狠轟向那頭晶蜥!
    嗤啦——!!!
    刺耳的、如同燒紅烙鐵浸入冰水的銳響!
    那頭撲到薑塵身前不足三尺的蒼白晶蜥,覆蓋著晶甲的頭顱在接觸到灰色衝擊波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強酸池!堅固的蒼白晶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腐朽、崩解!其下的血肉骨骼更是如同風化的沙雕般迅速枯萎、碳化、化為飛灰!
    僅僅一息!一頭界衛初階的晶蜥,連慘叫都未能發出,就在空中徹底化為一蓬灰白色的塵埃,簌簌飄落!
    而一股精純、冰冷、帶著空間屬性的能量流,順著灰色衝擊波倒卷而回,瞬間被薑塵脊柱深處的燼骸之種……貪婪吞噬!
    “吼?!” 其餘撲來的晶蜥被這恐怖的一幕震懾,衝刺的勢頭猛地一滯!猩紅的複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薑塵緩緩站起身,動作依舊帶著僵硬和劇痛,但每一步落下,布滿灰白裂紋的腳掌與蒼白地麵接觸,都發出沉悶的“咚”聲,留下一個淺淺的、帶著灰敗色澤的腳印。他灰白的瞳孔掃過那些停滯的晶蜥,冰冷的目光如同在看一群……待宰的食糧。
    脊柱深處,燼骸之種滿足地脈動著,反饋出更強大的枯寂破滅之力。灰白荒紋的光芒穩定而冰冷。胸前傷口的毒質被暫時壓製。
    新生的力量,帶著毀滅與不祥,在這片蒼白的回廊中,燃起了第一縷……灰燼之火。
    狩獵,才剛剛開始。而他,既是獵物,也是……更危險的獵手。
    在通道遙不可及的、被蒼白光芒吞噬的盡頭。那枚深植於薑塵脊柱荒紋核心、被蒼白火焰和燼骸之種雙重壓製的龍源噬印,其最核心的那一點冰冷金光,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巨龍,在深淵中,悄然睜開了……一隻眼睛。
    遙遠的、跨越了無盡空間維度的另一端。
    一片懸浮於璀璨星河之上、由純粹能量構築的華美宮殿深處。
    水晶般剔透的露台邊緣,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隨意地倚欄而立。他身著流雲般的月白長袍,墨色長發以一枚簡單的玉環束起,幾縷碎發垂落額前,襯得側臉輪廓完美得不似真人。他手中把玩著一枚不斷旋轉、吞噬著周圍星輝的微小金色漩渦,姿態慵懶閑適,仿佛在欣賞一場無關緊要的煙火。
    突然。
    他指尖那枚金色漩渦,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漩渦核心爆發出一點極其刺目、帶著驚怒情緒的金光!
    “嗯?” 低沉的、帶著一絲意外興味的音節響起。那雙一直漫不經心俯瞰著下方璀璨星河的眼眸,終於微微轉動,瞳孔深處仿佛有億萬星辰生滅的光影瞬間閃過,最終定格為一點冰冷的……了然。
    薄唇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
    “原來……躲到‘蒼白回廊’去了。” 清越的聲音如同玉石輕叩寒泉,在空曠的露台上回蕩。“還沾上了‘噬骸者’的腐臭味道……以及,一點有趣的……‘灰燼’?”
    他指尖的金色漩渦緩緩平複,重新歸於優雅的旋轉。但那雙眼眸深處,已斂去了所有的漫不經心,隻剩下一種冰冷的、如同鎖定獵物的……專注。
    “養了這麽久的小蟲子,似乎……終於開始變得有點意思了。” 他輕輕摩挲著指尖的金色漩渦,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的空間阻隔,落在了那片蒼白死寂的回廊之中,落在了那個正被寄生之種改造、散發著不祥灰燼氣息的身影之上。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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