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衛國低沉的聲音在加密頻道裏激起一片寒意。低頻神經信號輻射源——這冰冷的術語背後是“教授”觸手伸入現實的鐵證。王隊長瞬間攥緊拳頭，指揮中心陷入死寂。屏幕上那個由雪花噪點短暫構成的旋轉拓撲迷宮圖案仿佛還在視網膜上灼燒，無聲嘲笑著他們的計劃。
    “灰狐，原地警戒！啟動全頻段抗幹擾！金管局的人…暫時隔離！”王隊長聲音斬釘截鐵，目光掃向李明哲和蘇晴，“我們的沙盤被汙染了。李博士，還有沒有辦法？”
    李明哲臉色蒼白，手指在鍵盤上狂舞，屏幕上是瀑布般滾動的錯誤代碼和扭曲的拓撲模型。“幹擾源太詭異…不是外部注入，像是模型內部的邏輯被…‘汙染’了！就像病毒篡改了底層代碼！我正在嚐試用林默之前傳遞的原始拓撲模型進行覆蓋式回滾…”
    “不行！”蘇晴猛地按住太陽穴，聲音帶著強忍痛苦的嘶啞，“覆蓋沒用！那個迷宮圖案…它在‘生長’！它寄生在模型的時間依賴結構上！我能感覺到它在裏麵…旋轉、擴張…”她痛苦地閉上眼，努力集中精神，“弱點預測完全混亂…它在…誤導我們！”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主屏幕上代表節點弱點位置的紅點，此刻正像無頭蒼蠅一樣在三維結構模型上瘋狂亂竄，毫無規律可言。陳衛國和“灰狐”小隊在預設集結點如同被蒙上了雙眼，行動窗口稍縱即逝。
    新加坡，濱海灣金融中心外圍，地下車庫集結點。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被陳衛國兩名隊員“禮貌”控製住的金管局聯絡官，身體僵硬地靠在冰冷的混凝土柱子上。他臉上沒有任何憤怒或恐懼，隻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嘴唇微微翕動，發出意義不明的、極其低沉的嗡鳴音節，像壞掉的收音機。他胸前的襯衫紐扣不知何時崩開了一顆，領口處，一小片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灰白色澤，隱隱構成一個極其微小、旋轉的拓撲迷宮圖案的雛形！
    “輻射源強度持續升高！指向性增強！”負責監測的“灰狐”隊員盯著手持式探測器，屏幕上的波形峰值正不斷突破警戒閾值，“源頭…就在他身上！或者…以他為媒介在增強！”
    “他成了信號放大器！”陳衛國瞬間明白。教授根本不需要親臨，他隻需要一個被初步汙染的載體，就能在特定地點架設起一座針對人腦的“炮台”！這輻射足以讓靠近的普通人陷入精神混亂甚至昏厥，更會徹底摧毀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突襲行動！
    “強電磁屏蔽準備！目標…那個聯絡官！最大功率，瞬時激發！癱瘓輻射源！”陳衛國果斷下令，眼中沒有絲毫猶豫。憐憫在此刻是致命的毒藥。兩名隊員迅速從戰術背包中取出兩個金屬圓盤裝置，對準了聯絡官。
    嗡——！
    一陣高頻電流尖嘯瞬間爆發！肉眼不可見的強電磁場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向聯絡官！他身體劇烈一顫，口中發出的低頻嗡鳴戛然而止，整個人如同斷線木偶般軟倒下去。探測器屏幕上，那刺耳的輻射波形峰瞬間被削平，跌落到安全基線。
    “輻射源壓製成功！”隊員報告。
    然而，陳衛國沒有絲毫輕鬆。他抬頭望向車庫深處通往b7區域的通道入口，那裏如同巨獸的咽喉。聯絡官隻是外圍的炮灰，真正的節點防禦，以及那個能扭曲沙盤模型的幹擾源核心，還在裏麵。沒有沙盤的指引，他們就是瞎子。
    “鷹巢！輻射源已壓製，但沙盤依舊失效！請指示！”陳衛國對著通訊器低吼。
    指揮中心。
    “電磁脈衝暫時壓製了現實世界的輻射源，但沙盤內部的邏輯汙染還在！”李明哲盯著屏幕上依舊亂竄的紅點，汗水浸透了襯衫，“它像是有生命的病毒，在抵抗我的清除！”
    蘇晴咬著下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那意識被塞入高速旋轉迷宮的眩暈感和刺痛並未完全消失。沙盤上混亂的弱點軌跡，在她模糊的感應中，扭曲成一條條冰冷、滑膩的毒蛇，嘶嘶吐信。她強迫自己再次集中精神，試圖捕捉那混亂軌跡下可能存在的、屬於林默烙印模型的一絲微弱秩序感。
    “李博士…”蘇晴的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奇異的篤定，“別清除…試著…引導它。”
    “引導？”李明哲愕然。
    “對！引導！”蘇晴睜開眼，瞳孔深處似乎有微弱的光點在艱難閃爍，“汙染是混亂的迷宮…但迷宮…需要能量維持形態！林默說過‘時序即鑰’…所有能量流動都有時間熵增的‘氣流’…找到它被汙染扭曲時…最不協調的那個‘褶皺’！那可能就是…新的‘弱點’！一個由汙染本身暴露出來的…‘後門’！”
    李明哲如遭雷擊！逆向思維！利用汙染本身的漏洞！他猛地撲到鍵盤前，十指化作殘影。屏幕上，代表汙染的邏輯病毒被他的算法不再圍剿，反而被巧妙地“引誘”、“驅趕”著，在沙盤的時變函數框架內左衝右突。大量的實時市場數據流、引力微擾數據被導入，如同不斷變化的湍流，衝擊著汙染構築的迷宮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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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盤模型劇烈波動，扭曲得如同抽象派油畫。
    “就是現在！蘇晴！”李明哲大喊，聲音嘶啞，“告訴我！哪裏最‘澀’！最不‘順滑’！”
    蘇晴全身繃緊，太陽穴青筋跳動。她將自己最後一絲精神力投入到那狂亂扭曲的模型洪流中。摒棄所有視覺幹擾，隻追尋那最原始的能量“觸感”。混亂…尖嘯…冰冷的迷宮牆壁…突然！在模型西北角，一股極其微弱的、如同砂紙摩擦金屬的阻滯感刺入她的感知！
    “b709…西北角…冷卻係統主…主能源管線…物理接口下方…0.8米！不是閥門！是…是管線的應力緩衝耦合器！”蘇晴幾乎是尖叫著喊出位置，隨即力竭般癱倒在椅子上，臉色灰敗，鼻端滲出一縷細細的血絲！強行感應汙染源的核心，讓她的大腦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過。
    “捕捉到了！”李明哲狂吼，屏幕上，一個全新的、極其微弱的藍點，在西北角管線下方艱難地閃爍起來，位置與蘇晴的描述完全吻合！這個點，是汙染邏輯在瘋狂維持自身形態時，在時空框架中被迫扭曲、暴露出來的結構脆弱點！一個由敵人製造的混亂所孕育出的致命弱點！
    “灰狐！新目標：b709西北角冷卻主管道下方應力緩衝耦合器！物理坐標已傳輸！預測窗口：5.2秒！倒計時啟動：5…4…”王隊長的指令如同出膛的子彈！
    拓撲網格深處。
    林默的意識節點如同風中殘燭。那縷穿透時間熵增屏障的燈塔汙染碎片，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侵蝕著他的核心。冰冷的烙印汙染氣息不斷彌漫，意識邊緣的“灰斑”如同黴點般緩慢擴散，試圖將他拉入永恒的混沌。燈塔那誘惑與毀滅並存的召喚，在汙染加持下變得無比清晰，幾乎要淹沒他殘存的理性。
    “回歸…矩陣…終極秩序…”充滿汙染的低語在意識回響。
    “不！”林默殘存的意誌發出無聲的咆哮。烙印模型的光芒被壓製到極限，僅存的算力全部用來構築最堅固的壁壘，抵禦著內外交困的侵蝕。他不能沉淪！現實世界的戰友正在行動！他必須堅持！算盤虛影在汙染風暴中艱難地、碎片化地閃現，每一次推演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隻為維持那一點清明的核心。
    就在他幾乎要被汙染洪流徹底吞沒的刹那！
    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氣流”，如同黑暗深淵中透出的一線天光，拂過他的意識壁壘！
    這“氣流”…帶著現實世界強電磁脈衝特有的、粗暴而短暫的秩序擾動！緊接著，一股更複雜、更動態的波動傳來——那是被汙染扭曲的沙盤模型在劇烈變化時產生的、巨大的時間熵增波動！尤其是當蘇晴強行感應並指出那個汙染暴露的弱點時，整個模型邏輯劇烈衝突所爆發出的熵增洪峰，如同在死寂的網格中點燃了一顆信號彈！
    這股來自現實世界的、混雜著電磁脈衝、沙盤劇變、尤其是蘇晴那獨特精神感應所引發的劇烈熵增波動，如同清冽的泉水，猛烈衝刷過林默意識節點外圍的汙染陰霾！
    “呃啊！”林默的意識感到一陣短暫的清明！侵蝕的灰斑如同被強風吹過的灰塵，暫時停滯了擴張！烙印模型的光芒趁機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就是這一瞬！
    他那被汙染幾乎凍結的感知，如同解凍般猛地向外延伸！再一次捕捉到了那個遙遠信息燈塔的方位！
    這一次，在現實世界劇烈熵增波動的短暫“淨化”和“共振”下，燈塔信號結構深處那個周期性出現的紊亂點，暴露得更加清晰！算盤虛影瘋狂閃動，在劇痛中進行最後的推演鎖定！
    “頻率偏移…坐標耦合…阿爾卑斯…瑞士！錫永(sion)！地下…深穀研究所！”
    一個無比精確的地理坐標，伴隨著燈塔信號核心的紊亂點特征，如同烙印般刻入林默殘存的意識！
    新加坡，地下b7層通道。
    “3…2…1…行動！”陳衛國的指令如同驚雷！
    “灰狐”小隊如同陰影中的獵豹，在倒計時歸零的瞬間撲出！強電磁幹擾開路，瞬間癱瘓了通道入口處幾個隱蔽的監控探頭和生物識別傳感器。厚重的合金防爆門被特製的定向破拆炸藥無聲撕開一道縫隙。
    通道內光線昏暗，隻有應急燈散發著慘綠的光。空氣冰冷，彌漫著臭氧和金屬冷卻液的味道。預想中的守衛並未出現，死寂得令人心頭發毛。隻有牆壁深處傳來大型服務器機組運行的低沉嗡鳴。
    “方向確認！西北角！全速前進！”陳衛國打出手勢，小隊成員呈戰術隊形，無聲而迅捷地沿著冰冷通道向目標區域突進。探測器顯示，環境中的低頻神經信號輻射強度在進入b7層後陡然升高，即使有頭盔內置的過濾係統，也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和壓抑。牆壁上，偶爾能看到一些意義不明的、閃爍的拓撲線條投影，如同活著的壁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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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目標區域還有最後五十米！
    突然！
    嗚——！
    一陣低沉到近乎次聲、卻又帶著奇異穿透力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從四麵八方響起！整個通道的燈光瘋狂閃爍！牆壁上那些拓撲線條投影瞬間變得無比明亮、扭曲、旋轉！仿佛活了過來！
    “輻射強度…指數級飆升！”隊員的聲音在頭盔通訊器裏帶著驚駭，“源頭…不止一個！是整個區域！牆壁！地板！天花板！它們…它們都是發射源！陷阱！”
    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感瞬間攫住了每一個人！如同有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大腦攪動！眼前景象開始扭曲、重影！意誌力稍弱的隊員動作瞬間僵硬，身體搖晃，幾乎要栽倒在地！
    “保持清醒！目標就在前麵！開火！打碎那個耦合器！”陳衛國雙目赤紅，強忍著大腦被撕裂般的劇痛和翻江倒海的嘔吐感，舉起手中特製的、裝載著納米級腐蝕凝膠彈的發射器，對著通道盡頭西北角那片被高亮標記出的管道區域，狠狠扣動了扳機！
    噗！噗！噗！
    數枚凝膠彈精準地命中目標區域！淡綠色的腐蝕凝膠瞬間在冰冷的金屬管壁上蔓延開來！
    指揮中心。
    主屏幕上，代表新加坡節點核心的拓撲模型，在納米凝膠彈命中的瞬間，猛地爆發出一片刺眼的猩紅亂碼！整個模型的結構線條劇烈地抽搐、扭曲，仿佛一個被刺中要害的怪物在垂死掙紮！
    “幹擾源能量讀數…急速下降！”技術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
    然而，就在下一秒！
    噗！
    一直強撐著坐在沙盤控製台前的蘇晴，身體猛地一顫，一大口鮮血毫無征兆地從口中噴出，星星點點濺落在控製台的鍵盤和屏幕上！她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栽倒！
    “蘇晴！”王隊長和李明哲驚駭欲絕！
    幾乎同時！
    放置著林默生理數據監控的副屏上，那個瘋狂跳動的倒計時460722）和旋轉迷宮圖案，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驟然劇烈扭曲！迷宮圖案猛地向內坍縮，化作一個極其短暫、卻無比刺眼的猩紅點！隨即，整個倒計時屏幕…徹底變成了一片刺目的、流淌般的血紅！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指揮中心！所有連接著林默低溫艙的生命監護儀數值，如同雪崩般開始斷崖式下跌！
    王隊長猛地轉頭看向主屏幕。新加坡節點的模型還在混亂地抽搐著，但在那片猩紅的亂碼深處，一個由混亂線條偶然勾勒出的、極其模糊的地理坐標輪廓…正一閃而逝。
    輪廓指向——
    阿爾卑斯山脈。瑞士。深穀。
    一個遠比新加坡節點更加冰冷、更加深邃、散發著終極不祥氣息的…核心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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