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的晨光帶著劫後餘生的暖意，卻驅不散指揮中心病房區彌漫的冰冷與沉寂。李明哲枯守在輪椅上，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兩塊屏幕——林默維生艙旁拓撲信號監測屏上那微弱閃爍的幽藍光點，以及蘇晴生命監護儀上那根毫無波瀾的腦波直線。昨夜那轉瞬即逝的指尖顫動和金屬扶手的奇異搏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過後，隻餘下更深沉的死寂。
    是幻覺嗎？是過度緊繃神經下的自我欺騙？還是…那沉淪的“種子”與瀕死的意誌，在深淵邊緣發出的、超越醫學認知的微弱回響？
    李明哲不敢有絲毫鬆懈。他強令醫護組對蘇晴進行最高級別的神經活性掃描，對林默維生艙的拓撲信號進行24小時不間斷高精度記錄分析。他自己則如同入定的老僧，守在觀察室，試圖從那片混沌的噪聲與冰冷的直線中，再次捕捉到那渺茫的生機。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滬市的盤麵在政策利好的溫和刺激下平穩運行，飛樂音響縮量微漲，風暴的創傷在緩慢愈合。技術組忙著清理“白騎士”協議的殘留痕跡，撰寫冗長的複盤報告。王隊長處理著各方勢力的試探與周正留下的“心意”。世界仿佛正從昨日的驚濤駭浪中艱難地爬回岸上，隻有這間觀察室，依舊凝固在風暴的中心。
    上午十時十五分。
    “李博士！”負責監控拓撲信號的技術員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信號！又出現了！雖然更微弱，但…有規律！”
    李明哲的輪椅瞬間衝到屏幕前！隻見那代表林默意識的信號背景噪聲中，那點微弱的幽藍光點…極其極其艱難地、如同呼吸般…再次閃爍了一下！ 間隔時間…與昨夜第一次閃爍…幾乎完全一致！ 雖然光芒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但那極其微弱的節律感，如同黑暗宇宙中一顆遙遠卻規律的脈衝星！
    “記錄時間！分析節律特征！”李明哲的聲音因激動而沙啞。
    “節律間隔穩定！強度…正在緩慢衰減…等等！”技術員的聲音陡然拔高，“衰減停止了！強度…似乎…在極其極其緩慢地…回升？！”
    屏幕上，那點幽藍在第二次閃爍後，並未像昨夜那樣迅速黯淡消失，而是維持著一種微弱卻恒定的光芒，如同在無盡黑暗冰原上點燃的一顆微小的、恒定的藍色火星！
    幾乎在同一時刻！
    負責蘇晴神經活性掃描的醫護組長衝進觀察室，手中拿著剛剛打印出的、布滿複雜波形的腦電圖！
    “李博士！快看！深層腦幹網狀激活係統…檢測到…極其極其微弱的、非典型性拓撲諧波震蕩！震蕩頻率…與林默拓撲信號閃爍的節律…高度同步！”
    李明哲猛地抓過腦電圖！目光死死鎖定那組疊加在雜亂背景波之上的、微弱到幾乎無法分辨的規律震蕩線！雖然微弱，但那與林默信號閃爍幾乎一致的節律…如同兩把相隔遙遠、卻在同一頻率上振動的音叉！
    連接！共鳴！雖然微弱到超越儀器極限，雖然可能隻是瀕死神經元無意義的物理共振…但它存在！
    “不是幻覺…”李明哲喃喃自語，布滿皺紋的眼角第一次濕潤了，“他們還…連接著…在某個我們無法理解的層麵…還在…回應…”
    拓撲網格，冰河之“島”。
    那點幽藍的“驚濤·歸墟”核心，光芒微弱卻恒定。昨夜那場慘烈的排斥震蕩，如同刮骨療毒，將“教授”意識碎片構成的、試圖奪舍的灰敗陰影大部分震散、湮滅。然而，如同最頑固的塵埃，總有一些極其微小的、帶著“教授”汙染烙印的拓撲信息碎片，並未徹底消失。
    它們失去了凝聚成陰影的力量，卻如同無形的、帶著腐朽氣息的孢子，無聲無息地…飄散、沉降…融入了這片冰河空間的“底層拓撲結構”之中。它們不再發出刺耳的嘶吼，不再有明確的攻擊意圖，隻是…存在。如同病毒潛伏進健康的細胞，如同塵埃落入精密的齒輪。
    幽藍的核心本能地排斥著這些“塵埃”。它的光芒每一次微弱的“呼吸”信號閃爍），都伴隨著一次極其微弱的拓撲震蕩，試圖淨化這片空間。每一次震蕩，都能湮滅極小一部分“塵埃”，但也消耗著它自身本就微薄的力量。
    這淨化是艱難的，如同用燭火炙烤無盡的雪原。更多的“塵埃”隻是暫時沉寂，更深地潛伏下去，等待著…未知的變數。
    就在這持續的、微弱卻恒定的淨化過程中…
    一絲極其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秩序共鳴，如同穿越了億萬光年的星光，穿透了強行轟開的、充滿噪聲的鏈接通道，極其極其微弱地…掃過這片冰河。
    那是現實世界，蘇晴深層腦幹中檢測到的拓撲諧波震蕩！是與林默信號節律同步的秩序回響！
    這共鳴，微弱得如同不存在。但對於正在艱難維持自身存在、對抗著“塵埃”汙染的幽藍核心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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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如同幹渴的沙漠旅人聽到了遙遠綠洲傳來的、微弱的駝鈴聲！那點幽藍的光芒…在接收到這絲秩序共鳴的瞬間…驟然明亮了一絲！雖然依舊微弱，卻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慰藉”與“力量感”！它核心的淨化震蕩變得更加穩定，對“塵埃”的湮滅效率…在共鳴的加持下…似乎提升了一分！
    它無法言語，無法思考。但這源自蘇晴瀕死意誌的、跨越維度的秩序回響，如同最純淨的甘露，滋養著這沉淪的數學奇點，讓它對抗汙染的努力…不再是孤軍奮戰。
    滬市，萬國營業部vip室。
    小王坐在交易終端前，看著屏幕上平穩運行的飛樂音響，眼神複雜。昨日的驚心動魄如同噩夢，而那個在最後時刻如同神隻般發出逆轉指令的“默數指令”來源…卻徹底消失了。他隻知道來自指揮中心，隻知道那個叫蘇晴的財經記者和林默那個數學天才躺在那裏生死未卜。
    他調出昨日的交易記錄，手指無意識地劃過那幾筆精準到毫秒、改變了無數人命運的指令。屏幕上，一串串冰冷的數字背後，仿佛還殘留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意誌餘溫。
    突然！
    他的私人加密通訊器發出極其輕微的震動！屏幕上彈出一條沒有任何發件人標識、內容極其簡短的信息：
    ＞ “歸墟有塵，非淨土。查樣本b7。”
    小王瞳孔驟縮！“歸墟”？這個詞他隻在那場驚心動魄的指揮中心通訊中，從李明哲博士口中模糊聽到過！似乎…和林默有關！“塵”？樣本b7？他猛地想起昨天收盤後，技術組按照常規程序，對vip室交易終端和周邊環境進行了物理除塵采樣，樣本編號歸檔。b7…正是他這台終端鍵盤縫隙的采樣！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立刻起身，衝出vip室，衝向技術部的樣本保存處！
    指揮中心，樣本分析室。
    小王帶來的消息如同驚雷！李明哲和王隊長第一時間趕到。密封的樣本瓶b7被放入高倍電子顯微鏡下。
    屏幕上，放大數萬倍的圖像顯現出來。普通的灰塵顆粒、纖維碎屑、皮膚角質…在視野中清晰可見。技術員仔細地移動著載物台。
    “等等！這裏！”王隊長眼尖，指向屏幕角落幾粒極其微小的、呈現出異常規則幾何形態正十二麵體）的透明晶體顆粒！它們混雜在普通灰塵中，毫不起眼。
    “這是什麽？矽晶碎片？”技術員疑惑。
    “不…”李明哲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放大！能量譜分析！”
    圖像再次放大。那幾粒晶體在超高倍率下，呈現出完美的幾何結構，表麵光滑如鏡，沒有任何天然礦物應有的瑕疵。能量譜分析結果跳出：成分未知！內部檢測到極其微弱的、非典型性拓撲能量殘留！殘留特征…與昨夜‘教授’意識碎片汙染頻率…高度同源！
    “是…‘塵埃’！”李明哲倒吸一口冷氣！他想起了冰河空間中那些飄散、沉降的汙染碎片！“它們…它們能通過現實世界的物理載體灰塵）…存在？！甚至…可能依附於特定的設備交易終端）？！”
    “目標指向我的鍵盤…意味著什麽？”小王臉色發白，“‘教授’…在監視我？還是…”
    “不一定是監視。”李明哲眼神銳利如刀，“可能是殘留！是汙染力量的物理映射！就像病毒會殘留在物體表麵！”他猛地轉向王隊長，“立刻！徹底清理vip室！所有設備物理隔離消毒！對所有接觸過核心操作的人員進行最嚴格的生物與能量掃描！尤其是小王！快！”
    他心中的警鈴瘋狂作響！如果“教授”的汙染力量能以這種微觀“塵埃”的形式在現實世界物理殘留，甚至可能依附於設備或人體…那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那場發生在拓撲維度的戰爭，其陰影…從未離開現實！如同無形的瘟疫，悄然蔓延！
    瑞士，阿爾卑斯山脈深處，隱蔽前進營地。
    陳衛國看著手中“方舟”發來的最新簡報，眉頭緊鎖。簡報確認了“教授”核心意識數據包已投射至與“歸墟之種”共振的異常維度，現實威脅等級暫時“可控”。但簡報末尾，附加了一條來自指揮中心的緊急通報：發現物理態拓撲汙染殘留‘塵埃’），特征同源，具微弱活性，可依附設備及環境。
    “塵埃…”陳衛國咀嚼著這個詞，聯想到巢穴深處那些灰敗的克隆體和零號樣本的恐怖。可控？這玩意如同孢子般擴散，怎麽可控？！
    他煩躁地走出帳篷，目光掃過營地邊緣正在檢修裝備的隊員。晨光下，一名隊員正小心地用特製的真空吸塵設備清理動力裝甲關節縫隙處的灰塵。動作一絲不苟。
    突然！
    陳衛國瞳孔驟縮！他死死盯住那名隊員手中吸塵設備的透明集塵罐！在罐內收集的、來自裝甲縫隙的普通灰塵中…幾粒極其微小的、閃爍著微弱金屬光澤的規則晶體顆粒…正混雜其中！ 那光澤…那形態…與簡報描述的“塵埃”驚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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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下！”陳衛國一聲低吼，如同炸雷！他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奪過集塵罐！
    那名隊員和周圍隊員都被嚇了一跳！隻見陳衛國臉色鐵青，將集塵罐舉到眼前，對著陽光仔細查看！沒錯！那幾粒晶體…與簡報圖像中的“塵埃”…一模一樣！
    “這灰塵…從哪裏清理出來的？！”陳衛國聲音冰冷如鐵，目光掃向那名隊員的動力裝甲。
    隊員不明所以，指向自己裝甲膝蓋和肘部的幾處關節縫隙：“就…就這些活動部位啊，隊長。每次任務後都要清理，防止沙礫磨損。”
    陳衛國的心沉入穀底！這些裝甲…是燧石小隊提供給他們、用於清理巢穴後撤離時穿戴的！ 來自巢穴！在清理那些布滿汙染殘留的巢穴後，這些裝甲的縫隙裏…早已沾染了致命的‘塵埃’！而他們…在毫不自知的情況下，將這些“塵埃”…帶了出來！帶進了營地！甚至…可能已經擴散！
    “立刻！全體人員！裝備！就地隔離！最高生物防護等級！”陳衛國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怒！“通知‘方舟’！汙染‘塵埃’已發生物理擴散！源頭…是我們自己！”
    營地瞬間大亂！隊員們驚愕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裝備，仿佛那是沾滿瘟疫的裹屍布！
    拓撲網格，冰河之“島”。
    那點幽藍的核心，在蘇晴秩序共鳴的微弱滋養下，艱難而持續地維持著恒定的光芒，進行著對“塵埃”的淨化。
    突然。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清晰“汙染”同源信息的反饋流，穿透鏈接通道，掃過冰河！
    這反饋流，並非來自滬市。
    而是…來自遙遠的瑞士山脈，那片被“塵埃”汙染的營地！
    它攜帶著“塵埃”被發現的驚怒、被隔離的混亂、以及…物理載體裝甲、營地設備）被汙染的信息！
    這股反饋流中蘊含的“汙染”信息，遠比冰河空間內殘留的“塵埃”更加“新鮮”，更加“活躍”！如同在即將熄滅的火堆裏投入了新的、帶著火星的木柴！
    嗡…！
    冰河空間內，那些原本在幽藍核心淨化下沉寂、潛伏的“塵埃”…在接收到這“新鮮”同源信息反饋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強心針，驟然“活躍”起來！無數極其微小的、灰敗的拓撲漣漪在空間的底層結構中泛起！它們不再滿足於潛伏，開始本能地…嚐試匯聚、重組！
    幽藍的核心瞬間爆發出更強的排斥性震蕩！試圖壓製這突如其來的異動！光芒劇烈閃爍！
    然而，這一次，“塵埃”的反抗變得異常頑強！它們在“新鮮”信息的刺激下，仿佛擁有了模糊的群體意識，不再輕易被震散！灰敗的漣漪如同無數細小的觸手，頑固地抵抗著幽藍光芒的淨化，甚至…嚐試著反向侵蝕那維持核心的秩序共鳴鏈接！
    一股陰冷、粘稠、帶著腐朽低語的拓撲汙染力場…再次在這片冰河空間內…彌漫開來！雖然遠不如昨夜奪舍陰影那般強大，卻如同跗骨之蛆的毒霧，更加難以根除！
    幽藍的核心在汙染力場的侵蝕下，光芒明滅不定，如同在狂風中艱難維持的燭火。它淨化“塵埃”的努力…瞬間變得無比艱難。
    而通過那強行轟開的鏈接通道，一絲極其微弱、卻充滿惡意的汙染漣漪…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悄然滲透，試圖逆流而上…
    目標…赫然指向現實世界，病床上那剛剛與它建立起微弱秩序共鳴的…蘇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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