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模室內的死寂，被服務器風扇瀕臨極限的哀鳴和眾人粗重的呼吸填滿。屏幕上，兩幅完美鏡像重疊的波形圖——蘇晴核心塌縮時反向噴湧的毀滅性紫色洪流，與李明哲密鑰中那微弱卻蘊含秩序的微擾諧波——如同陰陽雙魚，冰冷地旋轉著，揭示著那殘酷而唯一的生路：蘇晴的痛苦，是鍛造幹擾“歸零鍾”之鑰的唯一爐火。
    “衛國！鑰匙參數！深海坐標！”林默的聲音斬斷了沉寂，每一個字都淬著冰與火。
    “鑰匙參數提取完成！頻率、振幅、波形特征已固化！”技術員的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嘶啞，“公海調集指令已發出！距離目標海域最近的‘探索者七號’科考母艦及其搭載的兩艘萬米級深潛器‘海龍號’、‘深淵挑戰者號’已全速轉向！預計…16小時後抵達‘深淵之心’坐標！ 其餘支援力量…最快要24小時！”
    16小時！在“歸零鍾”那越來越密集的“滴答”聲中，這幾乎是永恒！
    “通知‘探索者七號’！”林默的指令沒有絲毫猶豫，“抵達後，立刻釋放深潛器！目標：尋找‘深淵號’勘探船或其殘骸！搜索重點：任何非自然結構、大型設備投放痕跡、以及…與‘冥河之棺’特征相符的深海壓力容器！ 深潛器攜帶…拓撲諧波發射器！ 將李明哲的微擾參數加載進去！抵達坐標後…持續廣播！”
    “持續廣播？！”陳衛國瞳孔一縮，“那不是打草驚蛇？萬一‘新生’有防禦…”
    “就是要驚蛇！”林默的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深淵號’如果還在，或者‘冥河之棺’正在作業，它們必然有監控！持續的、針對性的拓撲諧波幹擾…會像針一樣紮進它們的係統！ 要麽逼它們現身處理，暴露位置！要麽…幹擾它們對深淵節點的控製效率！為我們爭取時間！同時…”他看向那兩幅重疊的波形圖，“…這也是對蘇晴那邊…唯一的‘回應’！ 讓她核心深處那正在被痛苦鍛造的‘鑰匙’…感受到‘鎖孔’的存在！”
    以攻代守！以幹擾換時間！以蘇晴的痛苦為指引！
    “明白！驚蛇！紮針！回應！”陳衛國立刻將指令細化加密，通過僅存的、抗幹擾能力最強的低頻衛星通道發向遠在風暴邊緣的“探索者七號”。
    “瑞士那邊…”陳衛國的目光轉向那片雪花的屏幕，聲音低沉。
    “維持維生最低限度。”林默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實驗參數，“霍夫曼博士，李薇，報告核心汙染狀態與拓撲輻射特征。特別是…對李明哲微擾諧波的…任何…哪怕是最微弱的…響應跡象！”
    通訊器裏沉默了幾秒，傳來霍夫曼博士極度疲憊、卻帶著一絲死灰複燃般驚疑的聲音：“…核心同化度…88…汙染洪流已占據絕對主導…但…就在剛才！微擾參數傳輸完成的瞬間！核心汙染洪流的波動…出現了一次…極其短暫、極其微弱的…頻率‘漣漪’！ 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
    撥動！
    這個詞讓建模室內所有人的心髒都漏跳了一拍！
    “記錄波形！關聯時間戳！”林默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持續監測！任何異常波動，無論多微弱，立刻同步！”
    希望的火星，在絕對黑暗的汙染洪流中，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大洋深處，風暴圈邊緣。
    “探索者七號”龐大的鋼鐵身軀劈開墨藍色的、湧動著不安氣息的海浪。艦橋上，船長趙剛緊盯著雷達和聲呐屏幕，臉色凝重。加密指令已經接收，“深淵之心”的坐標如同一個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洞，標注在電子海圖上。距離抵達，還有14小時37分。
    “釋放‘海龍’、‘深淵挑戰者’！預熱拓撲諧波發射器！加載幹擾參數！”趙剛的命令簡潔有力。甲板上，巨大的吊臂緩緩啟動，將兩艘流線型的深潛器送入翻湧的海水。深潛器內，駕駛員和技術員們麵色緊繃，檢查著每一寸管線、每一個傳感器。他們知道，自己即將潛入的，是人類已知的終極深淵，而等待他們的，可能是超出想象的恐怖。
    “報告艦長！被動聲呐陣列…捕捉到異常信號！”聲呐員突然急促報告，“方位…正前方偏東15度，深度…約9500米！ 信號特征…持續低頻嗡鳴，夾雜高強度金屬摩擦音！ 正在快速增強！聲紋數據庫…無匹配記錄！”
    9500米！接近挑戰者深淵的深度！
    金屬摩擦音？！林總所說的…“歸零鍾”的滴答聲…在物理世界的…回響？！
    “鎖定信號源！持續追蹤！分析聲紋特征！”趙剛的心猛地提起。這麽快就遭遇了？
    聲紋分析圖譜快速生成。那低頻嗡鳴如同巨獸沉睡的呼吸，而疊加其上的金屬摩擦音…尖銳、冰冷、帶著一種非自然的規律感…其頻率特征…竟與李明哲密鑰中的微擾諧波…有部分重疊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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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長！聲源在移動！速度…非常快！ 軌跡…直指‘深淵之心’坐標！”聲呐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在萬米深海，以這種速度移動的物體…絕非自然！
    “是‘深淵號’！還是…‘冥河之棺’？！”趙剛立刻接通深潛器通訊：“‘海龍’、‘深淵挑戰者’！改變下潛姿態！保持隱蔽！目標聲源！追蹤！但不要靠近！重複，不要靠近！隻做外圍觀察！” 他不能讓寶貴的深潛器直接暴露在未知威脅麵前。
    兩艘深潛器如同幽靈，悄無聲息地調整姿態，朝著那詭異的聲源方向潛去。深海的壓強如同無形的巨手，擠壓著艇身，發出細微的呻吟。舷窗外，是永恒的黑暗，隻有探照燈的光柱刺破墨色，偶爾照亮一些扭曲怪異的深海生物。
    突然！
    “海龍號”駕駛艙內，主屏幕猛地閃爍！代表深海地形的高精度聲呐成像圖上…一個巨大、規則的長方體輪廓…正從下方9500米左右的深淵海床上…緩緩升起！ 其表麵反射的聲波信號…強烈得如同太陽！ 其尺寸…遠超任何已知的載人深潛器！ 甚至接近一艘小型潛艇！
    “我的天…那是什麽？！”駕駛員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裏變形。
    “冥河之棺！”趙剛在母艦上倒吸一口冷氣，“它…它自己在動？！”
    更恐怖的是！
    就在“冥河之棺”被聲呐捕捉到的瞬間！
    嗡——！！！
    一股遠比之前建模室經曆的更加狂暴、更加實質化的低頻震動…直接穿透了數千米海水和厚實的艇身…狠狠撞在“海龍號”和“深淵挑戰者號”的耐壓殼上！ 深潛器內部警報瘋狂炸響！儀表盤指針亂顫！燈光忽明忽暗！
    滴答——！！！
    一聲清晰到幾乎震碎耳膜的、巨大無匹的金屬摩擦聲…如同喪鍾…直接在兩名駕駛員的顱腔內敲響！ 劇痛讓他們瞬間眼前發黑，幾乎失去意識！
    “報告！報告！遭遇高強度…未知能量衝擊！聲呐…聲呐圖像扭曲！”通訊頻道裏充斥著刺耳的電流噪音和駕駛員痛苦的喘息。
    “深淵挑戰者號”勉強傳回的最後幾幀模糊的聲呐圖像碎片顯示：那個巨大的長方體“冥河之棺”）…其表麵…正亮起無數道流淌的、紫黑色的…拓撲紋路！ 其核心位置…一個由純粹的黑暗構成的、不斷旋轉的…漩渦狀結構…正在緩緩打開！ 如同…深淵本身…睜開了眼睛！
    緊接著！
    信號…徹底中斷！ “海龍號”與“深淵挑戰者號”的通訊標識…在母艦屏幕上…瞬間變成刺目的紅色！ 失去聯係！
    “海龍！深淵挑戰者！回答！回答我！”趙剛對著通訊器嘶吼，回應他的隻有一片死寂的沙沙聲。
    “默數”建模室。
    瑞士通訊器裏，霍夫曼博士的聲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極度虛弱的激動：“…核心汙染洪流…在剛才那波強烈的空間震動和‘滴答’聲傳來時…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劇烈震蕩！ 同化度…短暫回落到85！ 並且…檢測到一股強烈的、指向‘深淵之心’方向的…拓撲能量輻射脈衝！ 其波形…與李明哲的微擾諧波…有高度共鳴！ 雖然…汙染很快重新占據了上風…但這證明…鑰匙…在起作用！它在幹擾節點！它在回應！”
    公海深潛器的失聯警報與瑞士傳來的、汙染洪流短暫退潮的消息，幾乎同時抵達！
    林默染血的瞳孔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代表兩艘深潛器的、刺目的紅色標識，又看向瑞士傳來的、那稍縱即逝的汙染退潮波形圖。冰冷與熾熱在他胸中翻湧。
    犧牲…換來了回應！
    “深淵號”或者說“冥河之棺”…不僅存在，而且擁有可怕的主動防禦能力！它在深淵節點附近…如同守護巢穴的巨獸！ 李明哲的幹擾…如同投石問路，激怒了它，也短暫地撼動了它綁在蘇晴身上的“臍帶”！
    代價…是兩艘深潛器，以及可能犧牲的乘員。
    “記錄…蘇晴核心對深淵幹擾的響應波形…所有細節！”林默的聲音壓抑著風暴，“分析其與李明哲微擾諧波的…最佳共振相位！ 下一次幹擾…必須在最精準的‘滴答’瞬間…同步轟擊！”
    他要將蘇晴的痛苦與深淵節點的幹擾…鍛造成一把同步率完美的…共振之錘！
    “衛國！公海！”林默轉向陳衛國，眼中是深不見底的寒潭，“通知趙剛！‘探索者七號’…保持最大安全距離！ 開啟所有被動監聽設備！記錄深淵方向傳出的…任何聲紋、電磁、拓撲信號！ 特別是…‘冥河之棺’啟動防禦或移動時的特征信號！ 另外…”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決絕的殘酷，“…準備釋放…‘誘餌’聲源！ 模擬李明哲的微擾諧波…但強度…提升300！ 目標：再次驚動‘冥河之棺’！逼它暴露更多行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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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更大的誘餌，去釣更深的底細！哪怕…可能再次付出代價！
    “明白！誘餌！釣魚！”陳衛國立刻執行，沒有半分猶豫。這是戰爭，容不得仁慈。
    就在這時！
    那麵巨大的金融數據流屏幕…毫無征兆地…再次被密密麻麻的熔斷警報紅光覆蓋！ 這一次，不再是某個單一市場，而是…全球超過七個主要金融市場的核心品種…同時發生斷崖式暴跌或暴漲！ 觸發熔斷！
    更詭異的是！
    在熔斷觸發前的最後幾秒內…所有相關市場的交易量…瞬間歸零！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然後在暫停解除的瞬間…價格就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力量…直接砸穿或拉爆！
    “是bi！”陳衛國瞬間反應過來，目眥欲裂，“‘影子7號’！他利用bi的‘靜默維護’權限！在後台…直接篡改了核心清算規則！暫停交易！然後…用虛擬的、無法追溯的‘幽靈頭寸’…瞬間製造了價格斷層！”
    靜默獵場！水麵徹底冰封！
    “新生”的鐮刀…在倒計時中…開始肆無忌憚地…收割！ 它們不再需要掩飾，不再需要“擦除”！在規則被凍結的水麵之下…它們就是規則本身！
    建模室內，一片死寂。金融市場的崩壞警報與公海深潛器的失聯警報交相輝映。瑞士那邊，蘇晴核心的汙染洪流在短暫的退潮後，正以更凶猛的速度重新反撲。
    林默緩緩閉上眼，太陽穴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與顱內那冰冷“滴答”的餘響共鳴。他仿佛看到，在萬米海溝的黑暗深淵中，那睜開紫黑色拓撲之眼的“冥河之棺”…在金融市場的冰封水麵下，那揮舞著無形鐮刀的“影子”…以及在瑞士病床上，被紫色鎖鏈緊緊纏繞、痛苦鍛造著“鑰匙”的蘇晴…
    三線戰場，皆瀕臨崩潰。
    而第四次“滴答”的陰影…已如實質般…籠罩在每一個幸存者的頭頂。
    “鑰匙…需要痛苦…”林默染血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就…讓‘滴答’…來得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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