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八月熱得像蒸籠，夢琪琪攥著剛采好的草藥，小碎步往太醫院偏殿跑。
    汗珠順著脖頸往下淌，把粗布衣領浸得透濕。
    這八年來，她和姐姐在宮裏站穩了腳跟，惠民醫館的分號也開到了京城郊外，但每天跑腿采藥、整理藥材的活兒，她還是搶著幹。
    轉角處突然傳來一陣嬉鬧聲，幾個宮女紅著臉從月亮門跑出來。
    夢琪琪沒來得及避讓，迎麵撞上一團玄色錦袍。
    抬頭就看見一雙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嘴角噙著笑，手裏還轉著把鑲金邊的折扇。
    "小醫女這麽著急，可是要撞壞本王的心肝了？"男子故意誇張地捂住胸口，腰間的和田玉墜子隨著動作晃來晃去。
    夢琪琪這才反應過來，麵前這人穿著親王服飾，腰牌上"羽"字燙金醒目——竟是當今聖上的胞弟，出了名的紈絝羽王沈青羽。
    "殿下恕罪。"夢琪琪慌忙行禮，手裏的藥筐卻沒拿穩，幾株新鮮的艾草散落在青磚地上。
    沈青羽彎腰去撿，手指卻故意擦過她的手背，嚇得她往後退了半步。
    "原來你就是夢太醫的妹妹？"沈青羽直起身子，把艾草放回筐裏時，還順手塞了塊桂花糕進去，"本王聽說，你比你姐姐還機靈。"
    他說話時帶著股若有若無的龍涎香，和藥香混在一起，熏得夢琪琪腦子發懵。
    這一幕正巧被路過的侍衛看見，憋笑著低頭退開。
    夢琪琪漲紅了臉，福了福身就要走，卻聽沈青羽在身後喊："明日巳時，禦花園西角的荷花池，本王等你！"
    當晚，夢琪琪把這事說給姐姐聽時，夢玉玉正在調配新研製的藥膏。
    "別理他。"夢玉玉頭也不抬，"這位羽王看似荒唐，實則心思深沉。"
    她把搗藥杵重重一放，"聽說他暗中掌管著三分之一的漕運，前些日子還替陛下解決了江南水患。"
    可沈青羽壓根沒給夢琪琪拒絕的機會。
    第二天巳時，她剛走到荷花池邊，就看見石桌上擺滿了冰鎮酸梅湯和各色點心。
    沈青羽斜倚在涼亭裏，手裏把玩著枚通體碧綠的玉鐲："本王打聽過了，你最喜歡酸甜口。"
    夢琪琪站在原地不動，心裏直打鼓。
    沈青羽突然起身逼近，嚇得她往後躲，卻撞進他懷裏。
    "躲什麽？"沈青羽的聲音帶著笑意，"本王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他把玉鐲套在夢琪琪手腕上，大小竟分毫不差，"就當是賠你昨天掉的草藥。"
    接下來的幾天，沈青羽就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
    夢琪琪在太醫院煎藥，他就倚在門框上逗她；她去禦花園采藥，他早備好了遮陽傘；就連她給宮女診治，他也要搬個凳子在旁邊當"護衛"。
    有次沈青羽甚至帶了隻受傷的小奶貓來，眼巴巴地求她醫治，模樣滑稽得讓太醫院的老醫正都忍俊不禁。
    這天午後，夢琪琪正在整理藥材，沈青羽突然黑著臉闖進來。
    他的衣襟沾著血跡，發冠歪斜，平日裏玩世不恭的臉上滿是戾氣。
    "幫我看看。"他扯開衣領，肩頭一道傷口還在滲血，"有人在漕運的糧食裏摻了沙子，本王去查，遭了埋伏。"
    夢琪琪這才發現，他看似紈絝的外表下，藏著結實的肌肉和大大小小的舊傷疤。
    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傷口，心裏有些發緊："殿下為何告訴我這些？"
    沈青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桃花眼裏沒了笑意："因為本王信你。"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腕間的玉鐲，"從第一次見麵就信。"
    這話讓夢琪琪的心跳漏了一拍。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沈青羽迅速拉過簾子把她護在身後。
    進來的是沈青岩的貼身太監，傳陛下口諭召羽王進宮。
    沈青羽應了一聲，臨走前塞給夢琪琪個油紙包："桂花糖糕，剛出鍋的。"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夢琪琪打開油紙包，糕點下壓著張小字條，上麵是剛勁的字跡："等我解決這事，帶你去看江南的螢火蟲。"
    她攥著字條，突然想起姐姐說過的話——這位羽王，或許真的不像表麵那麽簡單。
    此後半個月，沈青羽再也沒出現。
    夢琪琪聽說漕運的案子牽扯到朝中大臣，鬧得沸沸揚揚。
    她每天做完活兒，就站在太醫院門口張望，心裏莫名空落落的。
    這天傍晚，她正在給禦膳房的廚娘送消食藥，突然被人從身後捂住嘴拖進角落。
    剛要掙紮，就聞到熟悉的龍涎香。"是我。"
    沈青羽的聲音帶著疲憊，卻又難掩興奮，"漕運的蛀蟲都揪出來了，陛下賞了本王一座莊子。"
    他鬆開手，夢琪琪轉身就看見他眼底的血絲，卻笑得像個孩子。
    沈青羽從懷裏掏出個精致的匣子，裏麵是支鑲著珍珠的步搖："本王讓人照著你上次畫的樣子做的。"
    見夢琪琪不接，他有些著急，"你別怕，本王知道你和姐姐不想卷入皇家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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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夢琪琪小聲打斷他，"隻是......隻是我從沒想過......"她的話沒說完，就被沈青羽輕輕抱住。
    "那就慢慢想。"沈青羽把下巴擱在她頭頂，"本王有的是時間。"
    他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卻讓夢琪琪莫名安心。
    遠處傳來打更聲，夢琪琪這才驚覺天色已晚。
    她慌忙要走，沈青羽卻拉住她的手："明日戌時，還是荷花池。
    本王給你帶了樣好東西。"他鬆開手時，悄悄往她手裏塞了顆糖炒栗子，溫熱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
    回到住處，夢玉玉一眼就看見妹妹發紅的耳根和攥著栗子的手。
    "是羽王？"她歎了口氣，卻沒多說什麽，隻是把新熬的安神湯推過去，"在宮裏，凡事要小心。"
    夢琪琪喝著湯，想起沈青羽受傷時信任的眼神，想起他笨拙卻認真準備的點心，心裏像揣了隻小兔子。
    窗外月色如水，她望著腕間的玉鐲發呆，突然有些期待明天的約定。
    而此時的沈青羽，正站在王府書房裏，對著滿牆的漕運地圖皺眉。
    處理完公務，他摸出懷裏夢琪琪替他包紮傷口時落下的帕子，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貼身侍衛看著自家王爺對著塊舊帕子傻笑，默默退了出去——看來，那個總愛捉弄人的羽王殿下，這次是真的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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