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惠民醫館後院的杏花一夜之間綴滿枝頭。
    夢琪琪踮腳修剪著瘋長的艾草，忽聽得身後傳來窸窸窣響動。
    回頭望去，沈青羽正可憐巴巴地扒著牆頭，烏發淩亂，錦袍下擺沾著草屑，活像隻被雨淋濕的大犬。
    "你又翻牆！"夢琪琪叉著腰，手裏的剪刀還滴著露水。
    自那日深夜長談後，沈青羽愈發變本加厲，白日裏帶著工匠擴建醫館，深夜便守在院外，有時實在困倦，竟枕著藥箱在石階上睡著。
    此刻他雙眼亮晶晶的，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城南新開的桂花糕，特意留了棗泥餡兒的......"
    話音未落，一陣風掠過，杏花簌簌落在他發間。
    夢琪琪望著他小心翼翼討好的模樣，心髒突然不受控地加速跳動。
    記憶如潮水湧來——暴雨天他渾身濕透卻死死護著藥材，熬藥時被煙火熏得直打噴嚏還硬說自己沒事，甚至偷偷跟著老藥師學習辨認草藥，就為了能和她多說上幾句話。
    "琪琪？"沈青羽見她發怔，聲音不自覺放軟，"若是嫌我煩，我......我明日便不來了。"
    他轉身時，藏在袖中的帕子悄然滑落，夢琪琪瞥見那上麵歪歪扭扭繡著的艾草圖案——分明是她隨手畫給他做樣子的。
    當晚，夢玉玉坐在妝台前梳理長發，銅鏡映出她溫柔的笑意："傻丫頭，還在別扭什麽？"
    她將新製的護手膏抹在妹妹手上，"你總說沈公子紈絝，可曾見過他為了一個人，半年如一日地守在醫館？"
    燭光搖曳間，夢琪琪想起白日裏沈青羽失落的神情，喉嚨突然發緊。
    三日後，驚蟄。
    沈青羽照例在醫館幫忙晾曬藥材，突然被小福子拽到角落。
    少年神神秘秘遞來張字條，上麵是夢琪琪娟秀的字跡：巳時，城郊桃林。
    他攥著字條的手微微發抖，錦袍下擺掃過藥架，驚得麻雀撲棱棱亂飛。
    桃林深處，夢琪琪身著沈青羽送的石榴紅裙，發間別著那支珍藏的琉璃簪。
    見他氣喘籲籲跑來，額前碎發被汗水浸濕，突然紅了眼眶。"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她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花瓣。
    沈青羽猛地將她摟進懷裏，力道大得仿佛要將人揉進骨血："算數！當然算數！我沈青羽對天起誓......"
    話音未落，夢琪琪踮腳吻住他的唇。
    杏花紛紛揚揚落在兩人肩頭，沈青羽僵了一瞬，隨即小心翼翼回吻，生怕驚飛了懷中的人兒。
    良久，他額頭抵著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我這就去求皇兄賜婚，明日！不，現在就去！"
    禦書房內，沈青岩看著弟弟風風火火闖進來，玉帶歪斜，嘴角還沾著花瓣，不禁挑眉："何事如此慌張？"
    沈青羽"撲通"跪地，腰間玉佩撞出清脆聲響："求皇兄賜婚！臣弟要娶惠民醫館夢琪琪為妻！"
    他的聲音響徹殿宇，驚得梁間燕雀撲棱棱亂飛。
    皇帝擱下筆，饒有興致地展開密報。
    紙上密密麻麻記錄著沈青羽半年來的"壯舉"——親自監督醫館擴建，為尋珍稀藥材遠赴江南，甚至在朝堂上力薦推行惠民醫政。
    "你可知，"他敲了敲案幾，"朝中半數大臣都在彈劾你沉溺兒女私情？"
    沈青羽挺直脊梁，眼中閃著堅定："臣弟願放棄三分之一封地，隻求能娶琪琪為妻！"
    他從袖中掏出厚厚一遝文書，"這是臣弟與夢姑娘共同撰寫的《京城疫病防治策》，若皇兄應允，我們願將醫館收歸朝廷，為天下百姓謀福。"
    沈青岩摩挲著下巴，突然笑出聲。他想起初見夢家姐妹時，那個倔強護著姐姐的小丫頭，如今竟能讓不可一世的弟弟甘願低頭。
    "準了。"他揮毫寫下聖旨，"但朕有個條件——婚禮需在三個月後的端午舉辦，屆時朕要親眼見證這對佳偶天成。"
    喜訊傳開那日，京城沸騰了。
    有人瞧見羽王騎著高頭大馬，繞著朱雀大街狂奔三圈，逢人便塞喜糖；有人看見惠民醫館門口，沈青羽單膝跪地，為夢琪琪係上金絲繡著並蒂蓮的同心結；更有人撞見皇帝微服私訪醫館，親手在喜榜上添了句賀詞。
    籌備婚禮的日子裏，沈青羽幾乎長在了醫館。
    他陪著夢琪琪挑選喜服料子，為了爭論婚轎該用朱漆還是金箔，兩人爭得麵紅耳赤；他跟著老繡娘學繡鴛鴦，紮得滿手是血也要繡出最精致的喜帕；甚至偷偷在王府後院種滿夢琪琪最愛的白菊，揚言要讓整個京城都飄著她喜歡的香氣。
    京城的端午節熱鬧非凡，惠民醫館門口張燈結彩，紅綢子一直鋪到朱雀大街。
    一大早，夢家兩姐妹的閨房裏就擠滿了人。
    夢玉玉穿著繡著並蒂蓮的嫁衣，正在讓喜娘梳頭；夢琪琪對著銅鏡，緊張地擺弄著頭上的鳳冠，珍珠流蘇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別亂動！"夢玉玉笑著拍開妹妹的手，"再弄頭發都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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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上數落著，眼裏卻滿是溫柔。
    這一天盼了太久，如今姐妹倆能一起出嫁，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
    迎親的隊伍到了，嗩呐聲、鞭炮聲響成一片。
    沈青羽穿著簇新的王爺禮服，騎著高頭大馬，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林蕭炎則一身探花郎的紅袍，緊張得手心冒汗，不停地整理著袖口。
    夢琪琪被喜娘扶上花轎時，偷偷掀起蓋頭一角，看見沈青羽正騎著馬走在前麵。
    他好像感應到了什麽，突然回頭，隔著轎簾對她眨了眨眼，把夢琪琪鬧了個大紅臉，趕緊放下蓋頭。
    婚禮辦得風風光光，京城的達官貴人、平民百姓都來道賀。
    皇帝親自到場，還賜了不少好東西。
    宴席上，沈青羽和林蕭炎輪流給賓客敬酒，一個意氣風發，一個溫文爾雅，惹得眾人連連稱讚。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賓客們漸漸散去。
    夢琪琪坐在新房裏，聽著外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心裏像揣了隻小兔子。
    門"吱呀"一聲開了，沈青羽帶著一身酒氣進來，臉上紅撲撲的。
    "累壞了吧？"他在床邊坐下，伸手想掀蓋頭，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能看看你嗎？"
    夢琪琪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蓋頭掀開的瞬間，沈青羽眼睛都直了："你今天真好看。"
    他笨手笨腳地給她倒了杯茶，"渴不渴？"
    另一邊，夢玉玉的新房裏，林蕭炎正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
    "玉玉，"他撓了撓頭，"我......我給你留了塊喜糕，你餓不餓？"
    夢玉玉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先把衣服換了吧，看你熱的。"
    洞房花燭夜，兩對新人各有各的甜蜜。
    沈青羽拉著夢琪琪說了一晚上的話，從第一次見麵說到追她的那些日子；林蕭炎則小心翼翼地給夢玉玉揉著發酸的腳，說以後再也不讓她這麽累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兩個月過去了。
    這天早上，夢琪琪剛起床就覺得惡心，吃什麽吐什麽。
    夢玉玉不放心，親自給她把脈，把完脈眼睛都亮了："你有身孕了！"
    夢琪琪又驚又喜，摸著肚子半天說不出話。
    消息傳到沈青羽那兒，他正在王府處理公務，當場把手裏的文書一扔，騎馬就往醫館跑。
    進了門抱著夢琪琪轉了好幾圈，嘴裏直念叨："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
    更巧的是，夢玉玉也查出懷了身孕。
    林蕭炎知道後，天天捧著醫書研究，還專門請了最好的穩婆住在家裏。
    他不讓夢玉玉再給人看病，自己卻學著煎藥，笨手笨腳的樣子惹得夢玉玉又好氣又好笑。
    兩家的長輩知道這個消息，更是樂開了花。
    沈青岩特意派人送來了不少補品，還說等孩子出生，要親自給他們當幹爹。
    王翠花帶著夢家一家人也來了，雖然以前對姐妹倆不好，但現在也忙前忙後地照顧，想彌補過去的過錯。
    接下來的日子，兩姐妹天天湊在一起說胎動。
    夢琪琪摸著肚子說："要是個男孩，就讓他跟我學醫。"
    夢玉玉笑著反駁："女孩才好，我教她讀書寫字。"
    沈青羽和林蕭炎在旁邊聽著，時不時插兩句話，惹得姐妹倆直笑。
    眼看著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家裏也越來越熱鬧。
    沈青羽讓人在王府後院搭了個暖房，種滿了夢琪琪愛吃的水果；林蕭炎則把書房改成了嬰兒房，天天在裏麵擺弄小衣服、小被子。
    街坊鄰居都說，夢家這對姐妹花，真是苦盡甘來。
    從被趕出家門到開醫館救人，再到找到真心疼愛自己的人，還馬上要當母親了。
    這日子，就像泡了蜜似的，甜得讓人羨慕。
    在期待和喜悅中，兩對夫妻等著新生命的降臨。
    未來的日子還很長，有了孩子，生活肯定會更忙碌，但隻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就是最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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