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炕頭，夢琪琪攥著陸野新寄來的信，指尖無意識摩挲著信紙上暈開的墨跡。
    信裏說部隊要調防，下次見麵不知要等到何時，字裏行間滿是不舍。
    她望著窗外新抽芽的柳枝，心裏突然泛起一陣不安——陸野對她的好，會不會哪天就被她的出身"拖累"了？
    當晚陸野趁著周末騎著二八自行車趕來，車梁上還綁著特意從鎮上買的麥芽糖。
    "快嚐嚐，剛出鍋的！"他咧嘴笑著，額角還沾著趕路時的薄汗。
    夢琪琪接過糖塊，卻沒像往常一樣笑鬧，垂著眼皮輕聲說："陸野，我有話想跟你說。"
    陸野立刻察覺到氣氛不對，伸手把她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後："怎麽了？誰又欺負你了？"
    夢琪琪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頭："你知道的，我以前...是資本家小姐。
    要是以後因為這個連累你，被人說三道四，甚至影響你在部隊的前途..."她聲音越來越小，"你真的不後悔和我在一起嗎？"
    陸野愣了一下，隨即伸手把她摟進懷裏。
    粗糲的手掌輕輕拍著她後背，像哄小孩似的："就為這事犯愁啊？"
    他下巴蹭了蹭她發頂，"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你幫我解圍的時候。那時候我就想，這姑娘看著文文弱弱，膽子可真不小。"
    "後來每次見麵，你教我認字，給我補衣服，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陸野扳過她肩膀，認真看著她的眼睛，"我就覺得，你跟那些"資本家小姐"根本不一樣。你會自己種地，會省吃儉用，還總惦記著幫襯柳大嬸家。"
    夢琪琪眼眶發熱，小聲說："可別人不這麽想...村裏都說我配不上你..."
    "別人說什麽重要嗎？"陸野急得直跺腳，"我每天訓練累得要死，一想到你，渾身就又有勁兒了。上次打靶拿了全連第一，指導員問我咋超常發揮，我差點就說"因為想早點立功娶媳婦"！"
    這話把夢琪琪逗得破涕為笑，陸野卻還在絮叨："你總說自己出身不好，可我爹是老農民，我娘走得早，家裏窮得叮當響。要論"配不配"，說不定是我配不上你呢！"
    他從口袋裏掏出皺巴巴的手帕，笨拙地給她擦眼淚，"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覺得我陸野是那種隻看身份，不看人的孬種嗎？"
    夢琪琪使勁搖頭，陸野這才笑開了："那不就得了！往後別瞎想，好好等著我。等我攢夠錢，買上的確良布料，扯兩斤棉花，親手給你做件新棉襖。"
    他突然湊近，壓低聲音說："其實...我早就在戰友麵前誇下海口，說我媳婦又漂亮又能幹，他們都等著喝咱們的喜酒呢！"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漫進屋子，照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夢琪琪終於徹底放下心來，靠在陸野肩頭嘟囔："就會說大話。"
    "這怎麽是大話？"陸野摟著她的胳膊又緊了緊，"等部隊調防的事兒定下來，我就打結婚報告。到時候把你娶進部隊大院，看誰還敢嚼舌根！"
    他突然想起什麽，從挎包裏翻出個小布包，"差點忘了，這是炊事班老張教我醃的鹹菜，說你肯定愛吃。"
    夢琪琪打開布包，鹹香的味道混著淡淡的煙火氣。
    她看著陸野期待的眼神，突然覺得心裏踏實極了。
    或許在這個講究出身的年代，他們的感情注定要麵對風言風語，但隻要彼此信任的手，沒有什麽坎跨不過去。
    遠處傳來車的鳴笛聲，提醒著陸野歸隊的時間快到了。
    兩人站在村口，陸野一遍又一遍叮囑："好好吃飯，晚上記得鎖門，有事兒就找柳大嬸..."
    夢琪琪踮起腳把他的衣領整好，突然在他臉頰上飛快親了一口。
    陸野瞬間漲紅了臉，摸著頭傻笑："等我回來！"
    看著車消失在蜿蜒的土路上，夢琪琪攥緊口袋裏的鹹菜包往回走。
    ————
    半年的時光在等待與期盼中悄然流逝，林家村的老槐樹經曆了抽芽、繁茂，如今枝葉間已掛滿沉甸甸的槐豆莢。
    夢琪琪每日在田間勞作，休息時總會下意識望向村口方向，盼著那個熟悉的軍綠色身影出現。
    她的枕頭底下，藏著陸野寄來的信，這些信被她反複翻閱，邊角都磨得起了毛邊。
    這日午後，柳大嬸風風火火地衝進院子：“琪琪！快收拾收拾，部隊來人了！”
    夢琪琪手中的鋤頭“當啷”落地，心跳陡然加快。
    她飛奔回屋，對著斑駁的鏡子理了理頭發，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便朝著大隊部跑去。
    大隊部門口，陸野筆直地站在那裏，肩章上嶄新的軍銜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清瘦了些，眼角卻藏不住笑意，見到夢琪琪的瞬間，三步並作兩步迎上來：“琪琪，我立功了！”
    他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綢包裹的獎章，“有了這個，結婚報告批得特別快！”
    周圍的村民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恭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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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成拍著陸野的肩膀笑道：“好小子！我們村又要出軍嫂咯！”
    夢琪琪紅著臉低下頭，卻任由陸野緊緊攥著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手套傳來，燙得她臉頰發燙。
    半個月後，結婚報告順利獲批。
    陸野特意請了半個月婚假，風風火火地籌備起婚禮。
    林家村的鄉親們自發幫忙，柳大嬸帶著婦女們連夜縫製喜被，男人們則忙著搭灶台、劈柴火。
    王家院子卻格外安靜，王玉霞遠遠望著忙碌的人群，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怎麽也沒想到，那個曾被她嘲諷的“資本家小姐”，竟能光明正大地穿上嫁衣。
    婚禮當日，陽光格外明媚。
    夢琪琪穿著親手縫製的紅色嫁衣，頭上蓋著紅蓋頭，緊張地坐在炕頭。
    院外傳來喧鬧的鑼鼓聲，陸野帶著迎親隊伍一路撒著喜糖走來。
    他身著筆挺的軍裝，胸前大紅花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眼中滿是藏不住的喜悅。
    “一拜天地——”
    隨著大家的喊聲，兩人在眾人的祝福聲中緩緩跪下。
    夢琪琪能感覺到陸野微微顫抖的手，隔著紅蓋頭，她仿佛都能看見他嘴角那抹燦爛的笑容。
    “二拜高堂——”
    夢琪琪想起原主早逝的父母，眼眶微微濕潤。
    陸野似是察覺到她的情緒，悄悄握緊了她的手，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夫妻對拜——”
    當兩人額頭相抵的瞬間，夢琪琪聽見陸野小聲說：“琪琪，我終於娶到你了。”
    婚宴上熱鬧非凡，部隊的戰友們專程趕來祝賀，還帶來了自製的臘肉和罐頭。
    陸野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喜酒，卻始終緊緊牽著夢琪琪的手。
    王玉文遠遠坐在角落，看著新人幸福的模樣，眼神中閃過一絲羨慕與懊悔——她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林景陽整日忙於工作，兩人難得說上幾句話。
    夜幕降臨，賓客們漸漸散去。
    新房內，紅燭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
    夢琪琪坐在床邊，緊張地絞著衣角。陸野輕輕掀開她的紅蓋頭，燭光下，她的臉龐如晚霞般緋紅，眼中含著羞怯與期待。
    “琪琪，你真美。”陸野喉結滾動，聲音沙啞。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拇指輕輕摩挲著她泛紅的肌膚，“這半年，我每天都在數日子，就盼著這一刻。”
    夢琪琪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個讓她心動的男人，輕聲說：“我也是。”
    陸野將她輕輕摟入懷中，低頭吻住她的唇。
    這個吻帶著半年的思念與等待，熾熱而溫柔。
    夢琪琪環住他的脖頸，回應著這份愛意。
    燭光在兩人周圍投下朦朧的光暈，屋內的溫度漸漸升高。
    “以後，我就是你的依靠。”陸野在她耳邊低語，“無論遇到什麽困難，我都會護著你。”
    說著，他抱起夢琪琪走向床鋪，輕柔地將她放下。
    紅燭的火苗輕輕晃動，映照著兩人交疊的身影，將這美好的一刻永遠定格。
    窗外，月光如水，灑在寧靜的林家村。
    遠處傳來零星的狗吠聲，卻擾不亂屋內的甜蜜與溫馨。
    夢琪琪依偎在陸野懷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所有的等待與付出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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