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霜，夢琪琪躺在移花宮寢殿的雕花床上，窗外的月光透過紗帳灑在她的臉上，映得她眉梢盡是愁緒。
    水冰心與唐無影的恩怨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她心頭，輾轉反側間，她總想起水蜜兒瘋癲時渙散的眼神，還有唐無影被押走前那狼狽又驚恐的模樣。
    三日後，當"神水宮少主大婚"的消息如驚雷般炸響江湖時，夢琪琪正握著青嵐遞來的桂花糕。
    糕點的甜香混著青嵐的驚呼在空氣中炸開："你聽說了嗎？水蜜兒要嫁給唐無影！"青嵐的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手中的茶盞險些打翻。
    夢琪琪僵在原地，桂花糕從指間滑落。
    江湖茶館裏說書人拍著驚堂木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諸位可知，那唐門棄徒唐無影曾盜走神水宮至寶，害得神水宮少主神誌不清......"可如今，這對宿敵竟要結為夫妻？
    移花宮主殿內，妖月把玩著鎏金喜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朱紅燙金的請柬上，水冰心的字跡淩厲如刀："特邀移花宮共賀佳期"。"水冰心這招......"妖月將喜帖拋向空中，"既圓了女兒的心願，又將唐無影困在神水宮，妙啊。"
    漣辛輕輕歎了口氣："隻是苦了水蜜兒，她如今神誌不清，又怎知自己要嫁人？"
    "這江湖本就沒有圓滿。"妖月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層疊的宮牆，"夢琪琪、青嵐。"
    她突然開口，驚得二人急忙行禮，"你二人代表移花宮前去觀禮，記得......"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看好戲。"
    ————
    婚禮當日，神水宮張燈結彩，紅綢從宮門一直鋪到主殿，卻掩不住空氣中彌漫的詭異氣息。
    夢琪琪與青嵐身著移花宮特製的緋色華服，在迎賓弟子的帶領下穿過九曲回廊。沿途賓客交頭接耳，議論聲此起彼伏。
    "這唐無影分明是負心漢，水冰心怎會......"
    "聽說水蜜兒整日嚷著要嫁給唐公子，水宮主這是......"
    主殿內，喜燭搖曳。
    水蜜兒身著金絲繡鳳的嫁衣，披散的長發間別著珍珠步搖，正歪著頭傻笑。
    唐無影被鎖鏈束縛著跪在喜毯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神中滿是絕望與恐懼。
    當水蜜兒被攙扶著走向他時，他突然劇烈掙紮："水冰心！你這是瘋了！"
    "啪！"水冰心玉笛重重敲在唐無影肩頭，冷笑道："從你欺騙蜜兒的那一刻起，便該想到今日。"
    她轉身看向目光呆滯的女兒，眼中難得泛起溫柔，"隻要你穿上嫁衣，叫一聲"夫君"，便什麽都值得了。"
    夢琪琪站在觀禮席上，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她看見水蜜兒伸手去摸唐無影的臉，嘴裏含糊不清地念著："阿影......"
    而唐無影卻偏過頭，滿臉厭惡。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這場婚禮不是救贖，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懲罰。
    青嵐也氣得渾身發抖，低聲道："這唐無影罪有應得，可水蜜兒......"
    話音未落，喜樂聲驟然響起，水冰心親自將女兒的手放在唐無影掌心，高聲道："一拜天地！"
    唐無影突然仰頭大笑，笑聲淒厲："好！好一個神水宮！今日你讓我成親，他日我必讓神水宮血債血償！"
    他話音未落，便被神水宮弟子強行按下磕頭。
    夢琪琪看著水蜜兒懵懂的笑容，看著唐無影扭曲的麵孔，隻覺得這滿屋的紅色刺得眼睛生疼。
    禮成之時，天空突然飄起細雨。
    夢琪琪望著被雨水打濕的紅綢，聽著遠處傳來水蜜兒歡快的笑聲。
    這場驚世駭俗的婚禮，終究是用愛恨織就的牢籠，困住了唐無影。
    神水宮的朱漆大門在暮色中緩緩閉合，將滿院喧囂與細雨一同隔絕在外。
    青嵐與夢琪琪並肩走在回移花宮的山道上，馬蹄踏碎積水的聲響混著山間蟲鳴，在寂靜的夜色裏格外清晰。
    青嵐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翻湧的情緒，勒住韁繩轉身看向夢琪琪：“琪琪，你當真覺得這場婚禮......就這樣算了？”
    夢琪琪仰頭望著被烏雲遮蔽的月光，鬢邊珠翠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她伸手接住一滴墜落的雨水，涼意從指尖蔓延至心底：“師姐可還記得，去年後山那株被雷劈中的老鬆？”
    見青嵐露出疑惑神色，她繼續說道，“那時眾人皆歎可惜，可不過半月，焦黑的樹樁下竟冒出新芽。”
    青嵐皺起眉頭：“你是說......”
    “世間萬物生靈，種何因，得何果。”夢琪琪收回手，任由水珠順著袖口滑落，“唐無影欺騙水蜜兒在先，如今被困神水宮為婿，看似荒誕的婚禮於他而言，或許正是應得的報應。而水宮主明知女兒神誌不清，仍執意促成婚事......”
    她頓了頓，想起水冰心望向女兒時那複雜的眼神，“這又何嚐不是她在償還當年未能護好女兒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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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道旁的竹林在風中發出沙沙輕響，青嵐沉默良久，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還是太衝動。看著水蜜兒那副模樣，隻想著唐無影罪該萬死，卻忘了江湖本就沒有非黑即白。”
    夢琪琪調轉馬頭，讓坐騎與青嵐並排而行：“師姐心懷正義是好事，隻是這江湖錯綜複雜，我們所見所聞，未必就是全貌。”
    她想起原主初入移花宮時，也曾因妖月的狠辣手段心生畏懼。
    可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裏，慈悲與雷霆往往隻在一念之間。
    行至半山腰，一陣夜風卷起滿地落葉。
    青嵐突然指著遠處山道驚呼：“你看！”
    朦朧雨幕中，一道白影正朝著神水宮方向疾行。
    月光穿透雲層的刹那，夢琪琪看清那人腰間晃動的玉笛——是水冰心。
    此刻的神水宮之主褪去了白日裏的威嚴，發間銀飾淩亂，神色倉皇，倒像是個急於歸家的母親。
    “她大概是去看水蜜兒了。”夢琪琪輕聲道。
    青嵐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話。
    兩人望著那道白影消失在雨霧中，山道再次陷入寂靜。
    回到移花宮時，更鼓已響過三聲。
    夢琪琪卸下繁重的華服，望著銅鏡中略顯疲憊的自己，突然想起水蜜兒歪頭傻笑的模樣。
    或許在那個瘋癲的世界裏，她真的以為自己嫁給了心愛之人，而這短暫的圓滿，便是水冰心能給女兒最後的溫柔。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重新灑落庭院。
    夢琪琪吹滅燭火，任由黑暗將自己籠罩。
    在這個充滿算計與背叛的世界，她早已學會將真實情緒深埋心底。
    正如她對青嵐所說的那般，因果循環自有定數，而她要做的，不過是守好本心，是在這波譎雲詭的局勢中，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
    移花宮的晨霧還未散盡，演武場上已傳來兵刃相交的脆響。
    夢琪琪手持軟劍騰挪翻轉，劍鋒帶起的勁風吹散鬢邊碎發，汗水順著下頜線滴落在青磚上，洇出深色痕跡。
    這一個月來，她每日卯時便在此練劍，從基礎劍招到移花宮秘傳心法，一招一式都力求精進。
    "好！"青嵐的喝彩聲從身後傳來，她抱著一摞卷宗走近，發間還沾著晨露，"大宮主找你，說是靈犀草的事有了眉目。"
    夢琪琪收劍入鞘，心跳尚未平複。
    兩個月前，移花宮藥園的鎮園之寶靈犀草被盜，此草十年一開花，也是煉製療傷聖藥"回春丹"的關鍵藥材。
    當時妖月震怒，連夜派出精銳弟子追查，如今卻......
    主殿內，妖月斜倚在沉香木榻上，鎏金護甲輕叩茶盞，發出清脆聲響。
    漣辛立於一旁，手中把玩著半截沾著泥土的斷枝："先前派去的弟子在蜀地山脈發現些蹤跡，可惜追至斷崖便斷了線索。"
    "所以二位宮主想讓我們繼續追查？"青嵐上前一步，語氣帶著疑惑。
    漣辛將斷枝拋向案幾，枯枝上暗紅的汁液尚未幹涸："不錯。此枝是在靈犀草生長過的岩壁下找到，經藥堂堂主辨認，確有靈犀草特有的汁液痕跡。"
    她目光轉向夢琪琪，"況且琪琪在搶奪物資一事上心思縝密，或許能發現遺漏的線索。"
    夢琪琪垂眸行禮，心中卻泛起疑慮。
    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任何痕跡消散，如今僅憑一截斷枝，談何容易？
    但她深知移花宮規矩，領命後便與青嵐匆匆收拾行囊。
    暮色四合時，兩人已快馬加鞭行至蜀地邊緣。
    山道崎嶇難行，青嵐勒住韁繩，望著遠處層巒疊嶂的山脈歎道："這茫茫群山，要找到一株草，簡直大海撈針。"
    夢琪琪翻身下馬，蹲身查看路邊雜草。
    月光下，幾株野草歪斜的方向透著蹊蹺，像是被重物壓過。
    "先去那處斷崖看看。"她指著雲霧繚繞的山峰，"既然先前弟子在那裏斷了線索，或許......"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狼嚎。
    青嵐拔劍出鞘，警惕道："小心，這一帶常有狼群出沒。"
    話音未落，七八道幽綠目光從灌木中閃現，餓狼低嚎著圍攏過來。
    夢琪琪反手抽出軟劍，劍身映出狼群猙獰的麵孔。
    立即運轉心法，劍招如流雲般揮出。
    寒光閃過，為首的頭狼哀鳴倒地，但血腥味反而刺激了狼群，它們愈發瘋狂地撲來。
    "背靠背！"青嵐大喊。
    兩人結成劍陣，劍光交織成網，將狼群逼退數步。
    激戰正酣時，夢琪琪眼角瞥見一道黑影從山崖方向疾掠而過，速度極快，隻留下轉瞬即逝的衣袂殘影。
    "有人！"她劍尖虛指，青嵐立刻會意。
    兩人默契地揮出兩記劍招逼退狼群，轉身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夜色深沉，山林間迷霧漸起，那道神秘身影早已沒了蹤跡。
    "會是盜走靈犀草的人嗎？"青嵐彎腰喘氣，發絲黏在汗濕的臉頰上。
    夢琪琪望著空蕩蕩的山道，指尖摩挲著劍柄："不好說。但這巧合......"
    她皺眉看向四周，突然發現路邊苔蘚上有半截模糊的腳印，形狀奇特，像是穿著特製的軟底靴。
    青嵐湊近查看，神色凝重："這腳印......不像是普通江湖人的。"
    山間夜風吹過，帶起一陣寒意。
    夢琪琪直起身子，望著黑沉沉的天幕。靈犀草被盜之謎尚未解開，又出現神秘黑影與奇怪腳印，這場追查，仿佛是有人故意針對移花宮。
    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冷冷注視著一盤棋，移花宮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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