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月光下的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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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光包裹的前一刻,無名的意識如同掙脫了無形枷鎖,在譜尼默許的、帶著悲憫的歎息中,她的身影如同最稀薄的暗影,悄無聲息地穿透了時空的壁壘,降臨在戰神聯盟基地,那個她最熟悉也最眷戀的房間——布萊克的臥室。
    月光,清冷如霜,透過巨大的舷窗,靜靜地流淌進來,將房間切割成明暗交織的幾何體。它溫柔地撫過布萊克沉睡的側臉,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他閉著眼,黑色的碎發隨意搭在額前,平日的陰鬱、冰冷和那份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在沉睡中被奇異地撫平了,隻留下一種近乎脆弱的寧靜。脖頸上那道象征著力量與痛苦的銀痕,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不再有滲血的戾氣,隻有一種無聲的訴說。
    無名就站在床邊,如同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她動用了核心碎片最後一絲純粹的力量,編織出最溫柔的暗影屏障,確保他不會被驚醒,不會被這即將到來的、撕心裂肺的離別所驚擾。
    她就那麽靜靜地看著他,貪婪地用目光描摹著他每一寸輪廓。這個誕生於背叛與陰謀的暗影之王,懷特星的悲劇如同永不愈合的傷疤烙印在他靈魂深處。暗影之力是他最鋒利的武器,更是他隔絕整個冰冷世界的屏障。那道脖頸上的傷痕,是力量的徽記,更是他所有情緒的泄洪閘——憤怒時銀光灼目如利刃,脆弱時裂痕微顫如心碎。這具軀體,承載了太多未愈的傷,讓他本能地將所有人推開,豎起尖刺,唯獨對她……他親手撕開了自己的陰影,將最柔軟、最不安、也最熾熱的真心,毫無保留地袒露在她麵前。
    他是她混沌世界裏唯一錨定的光。
    而她,是他無邊黑暗中唯一的救贖。
    可現在,她這束光,要熄滅了。
    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如同決堤的江河。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嗚咽,身體卻因極致的悲傷而劇烈地顫抖。冰冷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無聲的地毯上,也砸在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
    她多想……多想再被他用力地抱進懷裏啊!感受他懷抱的熾熱,感受他帶著不安與執念的力度,感受他低沉嗓音在耳邊一遍遍宣告的“唯一”。那是她在這冰冷宇宙中,最真實、最溫暖的港灣。
    月光描摹你的睡顏,是我眼中最後的聖潔。
    縱使星河倒轉,宇宙傾覆,我也隻想在此刻,與你相擁沉入永恒的夢境,讓時間在此刻化為琥珀,封存你我。
    可是布萊克……我們……究竟還有多少個明天?命運織就的網,早已將我縛緊。
    如果我的結局注定是湮滅,歸於虛無,那麽平行意義上的消逝,是否也算一種畸形的永遠?
    如果明天便是我的世界末日……我想,我一定會忘記噬骨的恐懼,對你綻開最燦爛的笑靨,將你深深刻入我靈魂熄滅前的最後一道光裏。
    因為……
    你就是我的世界盡頭。
    而此時此刻,你就在我身邊……哪怕隻是咫尺天涯的凝望。
    她就這麽看著他,看了好久,好久。仿佛要將他的模樣,連同這月光的清輝,一同鐫刻進即將被宿命洪流衝刷的靈魂最深處。每一秒的凝視,都是對無情命運最無力的反抗,也是最深沉的告別。
    “走吧。” 一個帶著亙古歎息的聲音,如同微風般在她意識深處響起,是譜尼。他的身影並未在此顯現,但那神性的感知無處不在。“他……快要醒來了。時空的漣漪,瞞不過執念深種的靈魂。”
    無名猛地一顫,如同被從一場不願醒來的美夢中強行拖出。她最後深深地、貪婪地看了一眼布萊克沉睡的臉龐,仿佛要將他的溫度、他的氣息、他的一切都吸納入自己的即將消逝的生命裏。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她用力地、近乎粗暴地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痕,動作帶著一種絕望的狠厲。蒼白的臉頰被擦得生疼,留下淺淺的紅痕,卻遠不及心口那被撕裂的萬分之一。
    “……好。” 一個字,從她顫抖的唇間擠出,輕得如同歎息,卻又沉重得仿佛承載了整個宇宙的悲傷與決絕。
    沒有再看一眼,也不敢再看一眼。
    聖光溫柔地包裹了她,如同母親收攏離家的孩子。她的身影在月光下變得稀薄、透明,最後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如同被風吹散的螢火,無聲無息地消散在清冷的空氣中。
    房間裏,隻剩下布萊克均勻的呼吸,和那仿佛從未有人來過的寂靜。
    然而——
    就在無名身影徹底消散的下一秒。
    沉睡中的布萊克,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他放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微微蜷縮,仿佛在睡夢中想要抓住什麽,最終卻隻抓住了冰涼的床單。
    窗外,一片流雲飄過,遮住了那輪清冷的明月。房間內,驟然暗了幾分。那流淌在布萊克臉上的月光,也隨之隱去,隻留下更深的、令人不安的陰影。仿佛那束唯一能照亮他無邊黑暗的光……真的熄滅了。
    無名,帶著她所有的愛戀、痛苦和那注定走向湮滅的宿命,為了不讓他親眼目睹自己最終的結局,為了不讓他承受那撕裂靈魂的離別,選擇了最殘忍的——不告而別。
    她將自己放逐到了連譜尼都無法輕易被尋獲的、宇宙最荒蕪的角落,等待著淨化,或者……等待著最後的湮滅。隻留下戰神聯盟基地這間冰冷的臥室裏,一個尚在沉睡、卻仿佛在夢中已感受到巨大失落、即將在醒來後徹底陷入暴怒與絕望的……暗影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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