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天花板…不是凱兮房間那印著誇張小說海報的，也不是布萊克房間裏那熟悉的光滑合金頂板…我猛地坐起身，宿醉帶來的眩暈和頭痛像重錘砸來，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是本能地，我低頭慌亂地檢查自己的衣服——還好，完好無損，還是昨天那套皺巴巴的睡衣。我長長地、帶著劫後餘生般鬆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喘勻，就被更沉重的失落感壓了回去。
    門被輕輕推開，凱兮探進頭來，紫色眼眸裏盛滿了擔憂和心疼，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
    “醒了？”她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麽。
    我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喉嚨幹澀發緊：“嗯…凱兮，對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喝的有點多…昨晚…多謝你照顧我了。” 聲音沙啞得厲害。
    凱兮走了進來，手裏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能量粥。她看著我，欲言又止，眼神複雜。
    “怎麽了？” 我心裏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昨晚…不是我照顧的你。”凱兮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是伊蘭迪隊長。他做完任務回來，覺都沒睡，連戰甲都沒來得及脫，就…就來哄你了。哄了你一個晚上，天快亮了你才睡著。他走的時候…整個人都累得不行，身上全是酒氣…”
    伊蘭迪…？
    那個懷抱…微涼的、帶著硝煙和能量氣息的…笨拙卻堅定的輕拍…生澀卻有力的“不走”…原來不是夢？
    伊蘭迪的身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帶著一絲微弱的暖意，但瞬間就被那片巨大的、名為布萊克的冰冷陰影徹底覆蓋、吞噬。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蜷縮了一下身體。
    我絕望地看向凱兮，聲音輕得像飄散的羽毛：“凱兮…以後…我和布萊克…真的沒可能了嗎？”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傷口。
    凱兮連忙放下碗，坐到我床邊，握住我冰涼的手：“不會的！怎麽可能！布萊克他…他那麽愛你！他…”
    “愛？” 這個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我猛地打斷她，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他愛我？那他為什麽不要我了？為什麽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凱兮…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壓抑了許久的思念和痛苦如同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控製。
    “我每天…做夢都是他…夢裏他還在對我笑…還在抱著我…哄我睡覺…可是醒來…什麽都沒有了…隻有冷冰冰的空房間…” 我哽咽著，語無倫次，“我想他抱著我睡覺…想他像以前一樣，我睡不著就給我講故事…雖然講得很爛…想他揉著我的頭發說我笨…想他…凱兮…我好像…不能沒有他了…”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破碎，最後變成了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嗚咽。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將我徹底淹沒。我把頭深深埋進被子裏，仿佛這樣就能隔絕這令人窒息的世界。溫熱的淚水迅速浸濕了被麵，留下深色的印記。
    凱兮看著我蜷縮顫抖的樣子，聽著被子裏壓抑的哭聲，眼眶也紅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隻是化作一聲長長的、沉重的歎息。她輕輕拍了拍被子下拱起的一團，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和心疼：“…以後別喝那麽多了…好好休息吧…先把粥喝了，好嗎？”
    她將溫熱的粥碗放在床頭櫃上，又看了我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房間裏恢複了死寂。隻有我壓抑的抽泣聲在回蕩。床頭櫃上的粥散發著淡淡的、誘人的米香，但我看著它，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一點胃口都沒有。這段時間靠酒精和眼淚度日，身體早已被掏空，此刻更是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幹了。
    渾渾噩噩，不知白天黑夜。凱兮送來的粥冷了又熱，熱了又冷，始終原封不動。饑餓感早已被麻木取代，隻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心口那永不停止的鈍痛。酒精帶來的短暫麻痹效果消失後，身體積累的虧空和連日來的情緒重壓，終於在這一刻，如同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徹底爆發了。
    那天下午又或許是傍晚），我感覺自己像被丟進了熔爐。身體內部燒著一把熊熊大火，燒得我口幹舌燥，頭痛欲裂，骨頭縫裏都透著酸疼。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清醒時，是鋪天蓋地的心碎和思念；模糊時，是光怪陸離、全是布萊克身影的噩夢。
    就在我燒得迷迷糊糊，感覺靈魂都要被這高溫蒸發掉的時候，房間門被毫不客氣地“哐當”一聲推開了。
    一個帶著明顯嘲諷的聲音響起，音調拉得老長，充滿了幸災樂禍：
    “喲~看看這是誰？我們宇宙無敵、要給所有精靈一個家的海王大人？怎麽幾天不見，變成這副哭喪著臉、半死不活的樣子了？嘖嘖嘖，聽說某些人為了個男人，天天躲在房間裏哭魂買醉，連飯都不吃？真是…出息啊！”
    是格萊奧。他抱著手臂，斜倚在門框上，碧綠的瞳孔裏閃爍著慣有的、惡劣的嘲諷光芒，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顯然是特意跑來看我笑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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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燒得視線模糊，渾身無力，連跟他鬥嘴的力氣都沒有，隻是難受地蜷縮著，發出痛苦的呻吟。
    格萊奧等了幾秒，沒等到預料中的反唇相譏，似乎有些意外。他走近幾步，碧綠的瞳孔微微眯起，仔細打量著我。
    “喂？真啞巴了？” 他伸出手，帶著點試探和嫌棄，用手背飛快地碰了一下我的額頭。
    “嘶——！” 滾燙的觸感讓他瞬間縮回手，臉上的嘲諷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驚愕，“這麽燙？！你是把自己當能量爐芯烤了嗎？！”
    下一秒，他那張毒舌慣了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毫不掩飾的驚慌！
    “無名？！喂！醒醒！別嚇我！”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也顧不上什麽潔癖和嫌棄了，他俯下身，動作有些笨拙卻異常急切地把我從被子裏撈出來。手掌接觸到我的皮膚，那滾燙的溫度讓他瞳孔驟縮！
    “該死！” 格萊奧低咒一聲，徹底慌了神。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一把將我打橫抱起！我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一片羽毛，在他懷裏滾燙得像個火球。
    “撐住！我馬上帶你去醫療室！” 他的聲音失去了平日的刻薄，隻剩下焦急。碧綠的瞳孔裏滿是慌亂，抱著我就往外衝，腳步快得帶風，甚至差點撞上聞聲趕來的凱兮。
    格萊奧抱著燒得人事不省的我衝進醫療室，立刻引起了騷動。
    “快！醫生！她燒得很厲害！” 格萊奧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
    值班的醫生和護士立刻圍了上來，迅速給我檢查、降溫、輸液。冰涼的液體流入血管，帶來一絲微弱的清明，但身體依舊沉重滾燙，意識模糊。
    很快，聞訊而來的其他人也擠滿了小小的醫療室門口。
    諾伊爾眉頭緊鎖，冰晶紅的瞳孔快速掃描著我的生命體征數據，語氣冰冷帶著嫌棄）：“體溫42.3度，電解質嚴重紊亂，肝功能指標異常…長期酗酒、絕食、情緒崩潰導致的免疫係統全麵崩潰。愚蠢至極。為了一個雄性精靈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簡直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他一邊說，一邊嫌棄地指揮護士用消毒濕巾擦拭我被格萊奧碰過的地方。
    艾辛格巨大的身軀堵在門口，眼裏充滿了擔憂和不解，聲音洪亮）：“主人！生病！痛！艾辛格幫你打跑病痛！都怪那個布萊克！惹主人生氣！” 他揮舞著拳頭，一副要立刻去赫爾卡星找布萊克幹架的架勢。
    迪恩猩紅的電子眼閃爍著冷靜的數據流，機械音毫無波瀾，但胸口裝甲的縫隙似乎比平時張開了些）：“生命體征處於危險閾值邊緣。長期能量攝入不足及乙醇毒性累積導致多器官功能損傷。建議強製營養支持及戒斷治療。情感模塊紊亂對生理機能影響…超出常規數據庫範圍。” 他的視線掃過我憔悴的臉，電子眼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
    凱兮擠到床邊，看著我被燒得通紅的臉頰和幹裂的嘴唇，紫色眼眸裏又是心疼又是恨鐵不成鋼，聲音帶著哭腔）：“笨蛋無名！讓你別喝那麽多！讓你好好吃飯！你不聽！現在好了吧！把自己折騰進醫療室了！為了個男人值得嗎？！他布萊克是給你下蠱了嗎？！”
    她說著，狠狠瞪了一眼門口的方向，仿佛布萊克就站在那裏，“某些人要是還有良心，就該立刻滾過來看看！看看他幹的好事！把他老婆都折磨成什麽樣了！再不來老婆都要燒成核心碎片了！”
    眾人七嘴八舌，有冰冷的指責諾伊爾），有單純的憤怒和擔憂艾辛格），有冷靜的分析迪恩），有心疼的埋怨凱兮），還有…格萊奧站在一旁，抱著手臂，臉色陰沉得可怕，碧綠的瞳孔死死盯著輸液管裏滴落的液體，緊抿的唇線透著一股壓抑的怒火。他剛才的驚慌還未完全褪去，此刻又添上了濃濃的煩躁和對布萊克更深的不滿——都是那個混蛋害的！
    整個醫療室充斥著一種奇特的氛圍：一邊是毫不留情的吐槽和對我不負責任行為的批判，一邊又是掩飾不住的關心和焦急。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味、淡淡的酒氣，還有濃濃的…醋意？尤其是格萊奧和諾伊爾，那眼神，與其說是在罵我，不如說是在透過我，把所有的怒火都燒向了那個遠在赫爾卡星、對此一無所知的布萊克。
    我昏昏沉沉地聽著這些聲音，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身體滾燙，心卻像掉進了冰窟窿。凱兮那句“老婆都要燒成核心碎片了”像一根針，狠狠紮進我混沌的意識裏。
    布萊克…你會知道嗎？你會…在乎嗎？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門前，他決絕的背影…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昏迷中無意識地、帶著絕望的哭腔呢喃出聲，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回蕩在突然安靜下來的醫療室裏：
    “…布萊克…別走…抱抱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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