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帶著七彩光暈的眼淚事件後，索倫森出現在我這座紫水晶囚籠的頻率，明顯高得令人不安。他不再僅僅是偶爾帶著一身血腥氣回來“巡視”一下。
    有時是在清晨，混沌雲海剛剛翻湧起暗紫色的波濤時；有時是在深夜，整個宮殿死寂得隻剩下能量流動的嗡鳴。
    他出現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有時是直接把我從發呆的狀態裏拽起來，不由分說地開始那種冰冷掠奪、帶著混沌能量“補給”性質的吻；有時則是沉默地坐在我對麵那張巨大的。
    由某種黑色獸骨雕成的椅子上，血紅的眼睛如同深淵，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像是在研究一件難以理解的藏品，又像是在透過我看別的什麽。
    最讓我心驚的是，他開始帶著我這個“補給品”一起出去。
    那是一個巨大的、位於宮殿深處、由無數尖銳紫水晶簇擁而成的訓練場。空氣裏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混沌能量，僅僅是身處邊緣，就讓我心口的汙染裂痕隱隱發燙，核心碎片傳來不安的悸動。
    索倫森把我安置在一個懸浮於半空的紫晶平台上，居高臨下，視野開闊。他則步入場中，瞬間化身為最恐怖的毀滅風暴。
    他的對手，有時是混沌教廷裏那些悍不畏死的精英教徒，有時則是被強行捕獲、投入場中的、來自各個星球的強大精靈或戰士。戰鬥毫無美感可言，隻有最原始、最血腥的力量碰撞。
    索倫森的身影快如鬼魅，暗紅的披風如同死神的旗幟翻卷。他舉手投足間，狂暴的混沌能量撕裂空氣，紫黑色的能量束如同毒龍般肆虐，將堅硬的紫晶地麵炸出一個個深坑。慘叫聲、能量爆裂聲、骨骼碎裂聲……不絕於耳。
    每一次攻擊都精準而致命，充滿了純粹的毀滅意誌。我看著那些強大的生命在他手下如同脆弱的玩偶般被撕碎、湮滅，巨大的恐懼和惡心感讓我渾身冰冷。
    他就是混沌本身，是毀滅的化身！我緊緊抓住冰冷的平台邊緣，指節泛白，赤紅的眼睛因為恐懼和不適而盈滿生理性的淚水。
    然而，就在這地獄般的景象中，我捕捉到了一些極其微小的、幾乎被血腥掩蓋的異樣。
    有一次，一個明顯剛出生不久、還帶著稚嫩絨毛的、像兔子一樣的小型精靈，不知怎麽被卷入了戰場邊緣。它瑟瑟發抖，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赤紅的眼睛裏充滿了純粹的、對死亡的恐懼。一個混沌教徒獰笑著，凝聚起能量刃就要將它徹底抹殺。
    就在能量刃即將落下的瞬間，一道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暗紫色能量流，如同靈活的鞭子，極其精準地抽在教徒的手腕上！能量刃瞬間潰散。教徒愕然抬頭，看向場中央的索倫森。
    索倫森甚至沒有回頭，他正徒手捏碎了一個高大獸人戰士的喉骨，血紅的眼睛冰冷地注視著手中垂死的獵物，仿佛剛才那微不足道的幹擾與他無關。他隻是極其隨意地、仿佛驅趕蚊蟲般，朝著那隻小精靈的方向，用指尖極其輕微地彈了一下。
    一股柔和的混沌氣流卷起那隻嚇懵了的小精靈，將它遠遠地、安全地送出了訓練場的範圍。
    那一瞬間的“仁慈”，快得如同幻覺，在血腥的背景下顯得如此突兀和不真實。我愣住了，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還有一次，一個渾身浴血、斷了一條手臂的混沌教徒踉蹌著跪倒在訓練場邊緣，向索倫森匯報任務失敗。他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悲痛和恐懼：“主上……任務……失敗了……我兄弟……被……他為了掩護我……” 後麵的話被哽咽淹沒。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按照索倫森一貫展現的暴戾和冷酷，這種失敗加上“軟弱”的情緒流露，足以讓他瞬間將這個教徒化為灰燼。
    然而，索倫森隻是緩緩轉過身。他血紅的眼睛掃過教徒斷臂處汩汩流出的鮮血，和他臉上無法抑製的悲慟。他周身的殺氣並未消散，但那股即將爆發的毀滅衝動似乎……停滯了。
    他沉默了幾秒，那沉默如同巨石壓在所有人的心頭。然後，他緩緩抬起手——那隻剛剛還撕裂了敵人胸膛的手——並非攻擊，而是……極其短暫地、帶著一種近乎生疏的僵硬，按在了教徒完好的那個肩膀上。
    “廢物。” 他的聲音依舊冰冷沙啞，聽不出情緒，“滾下去療傷。任務……下次再算。”
    沒有安慰，沒有溫情的話語，隻有冰冷的兩個字和一個允許活下去的命令。但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一句“滾下去療傷”，讓那個絕望的教徒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劫後餘生的微光。他重重磕了個頭，拖著殘軀快速退下了。
    那一刻，我內心的震驚無以複加。索倫森……他居然沒有因為失敗和下屬的“軟弱”而暴怒殺人？他居然……會允許手下帶著失去至親的痛苦活下去？
    這與他在訓練場中展現的毀滅者形象，與他對我的冷酷占有，形成了極其強烈的、令人困惑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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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在訓練場進行那種特殊殘酷的修煉，我確實很少看到索倫森真正“嗜血”。日常的宮殿裏，他更像一個沉默而孤高的暴君，而非四處屠戮的瘋子。
    他的殺戮似乎有著明確的目的性——為了力量，為了清除障礙，為了維係他混沌的秩序？而非……純粹的取樂？
    最讓我感到窒息和好奇的，是他獨處時的樣子。
    很多時候，他並不在訓練場，也不在我這裏。他會獨自一人，坐在宮殿最高的、幾乎刺入翻滾混沌雲海的紫晶尖塔之巔。那裏隻有一把同樣由冰冷紫晶雕琢而成的王座，孤零零地矗立在宇宙的喧囂與死寂之間。
    我有時會被他帶到塔頂的平台邊緣依舊在強大的結界內），遠遠地看著他。
    他高大的身影陷在那巨大的王座裏，裹著厚重的黑色披風，血紅的眼睛望著下方永恒翻湧的、無邊無際的暗紫色混沌雲海，仿佛在凝視著宇宙的瘡疤。
    那時他身上所有的暴戾、毀滅、占有欲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孤獨。那孤獨如此龐大，仿佛連他自身都被吞噬其中。
    而這個時候，他的手裏，總是會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張東西。
    一張看起來非常非常老舊的……照片？
    距離太遠，我看不清照片上的內容。隻能隱約看到照片的邊角已經磨損泛黃，材質似乎是某種早已淘汰的、脆弱的紙質。
    索倫森低垂著頭，血紅的眼睛專注地凝視著照片，指腹極其緩慢、極其輕柔地在照片表麵摩挲著。那動作，與他捏碎敵人喉骨、粗暴擦拭我眼淚時完全不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珍視和悲傷？
    悲傷？這個詞用在索倫森身上，顯得如此荒謬，卻又如此真實。那種從他靈魂深處彌漫出來的、沉重的、仿佛被整個宇宙遺棄的悲傷，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和冰冷的結界，也讓我心頭莫名地一緊。
    強烈的探究欲壓過了恐懼。一次，當他再次陷入那種深沉的孤獨凝視時，我小心翼翼地、盡可能無聲地向前挪動了幾步，試圖看清那張神秘照片的一角。
    就在我的目光即將捕捉到照片上模糊影像的瞬間——
    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冰錐，猛地刺向我的靈魂！
    索倫森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王座上！下一秒，他已經站在我麵前，高大的身軀完全擋住了我的視線！那雙血紅的眼睛不再是孤獨的悲傷，而是燃燒著被侵犯了最隱秘禁地的、滔天的怒火和暴戾！
    “誰允許你看的？！” 他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毀滅一切的恐怖威壓！
    我嚇得魂飛魄散，連連後退：“我……我沒有……”
    “閉嘴！” 他粗暴地打斷我，大手猛地探出，如同鐵箍般狠狠扣住我的腰，一把將我拽進他冰冷堅硬的懷裏！那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的骨頭勒斷！
    我的臉被迫埋進他散發著腐朽甜膩氣息的披風裏，幾乎窒息。在那一瞬間的貼近中，我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顆被混沌包裹的、冰冷的心髒，在堅硬如鐵的胸膛下，正以一種極其紊亂、極其沉重的頻率瘋狂跳動著！那心跳聲裏，蘊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痛苦和……恐慌？仿佛我剛才試圖窺探的，是他最不願被觸及的、鮮血淋漓的傷口。
    “再敢多看一眼，” 他冰冷的氣息噴在我的耳畔，聲音如同毒蛇的詛咒，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我就挖掉你的眼睛，再把你的靈魂抽出來，永遠禁錮在混沌的漩渦裏哀嚎！”
    他抱得那麽緊，緊得讓我全身的骨頭都在呻吟。那不僅僅是占有和懲罰，更像是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絕望緊擁。濃烈的悲傷，混雜著暴怒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透過冰冷的披風和堅硬的胸膛，清晰地傳遞給了我。
    他粗暴地鬆開我，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隻是將那張老照片飛快地、近乎倉惶地塞進了披風最內層的暗袋。然後，他周身的氣息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狂暴和危險，血紅的眼眸中隻剩下毀滅的衝動。
    他化作一道暗紫色的流光，猛地衝向下方的訓練場。緊接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殘酷、都要血腥、都更像是一場自我折磨的瘋狂訓練開始了。能量爆裂的轟鳴和隱約傳來的、令人牙酸的撕裂聲，如同他內心痛苦與暴戾最直接的宣泄，回蕩在孤高的紫晶尖塔之上。
    我癱坐在冰冷的平台上，心有餘悸，渾身冰涼。索倫森……那張照片……那瞬間流露的、幾乎將他擊潰的悲傷和恐慌……
    這個囚禁我的、視萬物為芻狗的混沌之主，他心底深處，到底藏著什麽？那秘密，似乎比他手中的混沌之力，更加黑暗，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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