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曆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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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敲打著沈家老宅的落地窗,將暮色染成青灰色。
沈夢雪渾身濕透地站在玄關,素白連衣裙緊貼著單薄的脊背,發梢滴落的水珠在昂貴的波斯地毯上暈開深色痕跡。
她懷中那隻藍絲絨盒子被外套緊緊裹著,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寶貝,回來就好。"沈磊的聲音裹著蜜糖般的溫柔從樓梯傳來。
這位穿著高定西裝的男人緩步而下,金絲眼鏡後的琥珀色眼眸閃著柔和的光,卻精準地鎖定女兒死死護住的盒子。
他伸手想要攬住沈夢雪的肩,卻在觸及她僵硬的身體時頓了頓,"先去洗個熱水澡,別著涼了。"
二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陸景寒披著針織開衫率先衝下來,淺黃眼眸盛滿心疼"小雪,我給你煮了薑茶"
話未說完,沈燼淵已擋在他身前。這位黑衣青年周身散發著冷冽氣息,墨色瞳孔掃過沈夢雪裸露腳踝的淤青,突然鉗住她的手腕"誰弄的?"
"四哥!"沈夢雪本能地掙紮,卻被攥得更緊。
沈燼淵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她腕間的舊疤——那是當年他"特訓"時留下的印記。
兩人僵持間,梁頌年吹著口哨晃過來,隨手將限量款球鞋踢到一邊"行了四哥,沒看妹妹都凍僵了?"
沈磊抬手示意眾人安靜,定製袖扣折射出冷光"都去休息。晏之,帶夢雪回房。"
顧晏之無聲地走近,黑色風衣下擺掠過沈夢雪顫抖的指尖。他接過她懷中的盒子時,明顯感覺到少女身體劇烈的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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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沈夢雪蜷縮在鋪著羊絨毯的飄窗上。
月光透過紗簾灑進來,照亮梳妝台上那排精致的首飾盒——全是沈磊這些年送的"禮物"。
她機械地打開藍絲絨盒,凝視著半盒骨灰,耳邊突然響起顧晏之臨走前壓低的聲音"需要幫忙,隨時說。"
樓下傳來壓低的爭吵聲。沈知屹的大嗓門穿透門縫"老四是不是太過分了?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來?"
沈燼淵的冷笑帶著刺骨寒意"她身上帶著別的男人的氣息,我有權知道。"
沈夢雪抱緊膝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這個看似溫馨的家裏,她永遠是被審視、被掌控的存在。
淩晨三點,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江正初發來消息,配圖是他舉著兩杯奶茶在霓虹燈下傻笑,藍色眼眸彎成月牙"給祖宗留了杯芋泥波波,速來拯救!"
沈夢雪看著照片,終於露出半個月來第一個笑容。
窗外,雨還在下,卻不再像方才那樣冰冷徹骨。
沈夢雪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懸了許久,最終隻是將那張照片保存下來,設成了手機壁紙。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小了些,細密的雨絲敲打著玻璃,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誰在耳畔低訴。
她抱緊膝頭,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目光又落回手中的藍絲絨盒子,盒麵的暗紋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仿佛小姨溫柔的眼睛。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寂靜。沈夢雪渾身一震,慌忙將盒子塞進毛毯底下。“雪兒,是三哥。”
門外傳來沈知屹帶著幾分擔憂的聲音,“我給你送點宵夜,開門好不好?”
沈夢雪猶豫片刻,還是起身開了門。沈知屹穿著隨意的灰色家居服,手裏端著一盤精致的小點心,臉上掛著招牌式的大大咧咧的笑容,卻難掩眼底的關切“喏,你最愛吃的芒果班戟,七哥剛做的。”
沈夢雪接過盤子,輕聲說了句“謝謝三哥”,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沈知屹撓撓頭,伸手想揉揉她的頭發,卻在半空停住——記憶裏那個活潑愛笑的妹妹,此刻像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枯葉。“別憋著,難受就哭出來。”他罕見地正經,“我們都在。”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
沈墨塵抱著筆記本電腦出現,銀色耳釘在燈光下一閃“九哥給你下了幾部新劇,無聊就看看。”
他將電腦輕輕放在桌上,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沈夢雪泛紅的眼眶,喉結動了動,“那個要是有人敢欺負你,盡管說。”
沈夢雪看著兩個哥哥,鼻尖突然發酸。
這些年,他們或許不善言辭,或許性格迥異,但每次她遇到困難,他們總會以自己的方式站在她身後。
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滾落,她別過頭,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的脆弱。
沈知屹手忙腳亂地抽出紙巾,沈墨塵則默默退到門口,給兩人留出空間。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沈知屹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小時候你摔倒了,不也是哭著等我們來哄嗎?”
這句話讓沈夢雪哭得更凶了。
她想起小時候,每次在外麵受了委屈,都是哥哥們變著法子哄她開心。
可如今,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卻隻能在這華麗卻冰冷的老宅裏,獨自舔舐傷口。
而此刻,在沈家老宅的書房裏,沈磊摩挲著手中的檀木鎮紙,目光陰沉地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監控畫麵——畫麵裏,沈夢雪抱著盒子衝進雨幕的場景正在循環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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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金絲眼鏡,捏了捏鼻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寶貝,你究竟藏了什麽秘密?”
浴室蒸騰的熱氣漸漸散去,沈夢雪裹著柔軟的浴巾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傭人梳理那一頭如瀑青絲。
長發垂落至腳踝,在燈光下泛著綢緞般的光澤,發梢還掛著晶瑩的水珠,順著優美的弧度滴落在雪色睡裙上。
她恍若未覺,眼神空洞地望著鏡中自己蒼白的麵容,仿佛靈魂早已抽離。
房門被輕輕推開,沈磊端著一碗燕窩羹緩步而入。
他身著剪裁合身的真絲睡袍,溫柔的笑意一如既往地掛在嘴角,金絲眼鏡後的琥珀色眼眸卻暗藏探究。
"寶貝,來喝點燕窩,補補身子。"他將碗放在床頭櫃上,伸手想要觸碰女兒的發絲,卻見沈夢雪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這細微的動作讓沈磊的手指僵在半空,不過他很快恢複如常,笑著收回手"怎麽,還在生爸爸的氣?"
他在床邊坐下,刻意湊近的動作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告訴爸爸,今天從萬靈宗回來,懷裏抱著的是什麽?"
沈夢雪抱緊膝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藍絲絨盒子此刻就藏在床褥之下,貼著她冰涼的後背,仿佛一團滾燙的火。
她垂眸避開父親的視線,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沒什麽隻是一些不重要的東西。"
"不重要的東西,會讓我的寶貝冒雨拚命保護?"沈磊的聲音依舊溫柔,卻隱隱透著寒意。
他伸手捏住沈夢雪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夢雪,你知道爸爸最討厭什麽。"琥珀色的眼眸裏翻湧著危險的暗芒,"別讓我親自去查,嗯?"
沈夢雪渾身發冷,看著父親嘴角那抹熟悉的溫柔笑意,卻隻覺得如墜冰窖。
她想起小時候,隻要自己稍有反抗,就會被關進黑暗的儲藏室,直到認錯為止。
此刻,那碗冒著熱氣的燕窩羹在床頭櫃上嫋嫋升起白霧,卻驅散不了房間裏令人窒息的壓抑。
"是是小姨的遺物。"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想留個紀念。"
沈磊盯著她看了許久,突然鬆開手,又恢複了那副溫和的模樣"早說嘛,爸爸還以為是什麽危險的東西。"
他伸手理了理沈夢雪散落的長發,指尖不經意間劃過她纖細的脖頸,"快把燕窩喝了,好好休息。記住,無論什麽時候,爸爸都是為你好。"
等沈磊離開房間,沈夢雪立刻撲到床邊,從床褥下摸出藍絲絨盒子緊緊抱在懷裏。
她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在這個看似溫暖的家裏,她就像一隻被困在金絲籠裏的鳥,連守護親人遺物的權利都沒有。
窗外,夜色深沉,隻有月光靜靜地灑在她顫抖的肩頭。
深夜的老宅寂靜得可怕,隻有座鍾的滴答聲在空蕩的走廊回響。
沈夢雪將藍絲絨盒子貼在胸口,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她輕輕起身,月光透過紗簾灑在地板上,為她指引著方向。
她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出房間。長長的黑發拖在身後,隨著步伐輕輕擺動,宛如暗夜中的幽靈。
她的目標是老宅頂層的閣樓——那裏堆滿了塵封的舊物,鮮少有人踏足。
閣樓的木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沈夢雪警惕地回頭張望,確認無人跟來後,才閃身進入。
閣樓裏彌漫著陳舊的氣息,蛛網在橫梁上輕輕晃動。
她摸索著打開一盞老舊的台燈,昏黃的光線中,她看到角落裏有個布滿灰塵的樟木箱。
沈夢雪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盒子藏進樟木箱最底層,又用幾件舊衣物仔細掩蓋。
做完這一切,她才鬆了口氣,靠在木箱上,閉上眼。
突然,閣樓的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沈夢雪猛地睜眼,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黑暗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浮現——是沈燼淵。
他穿著黑色的睡袍,墨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正死死盯著她。
“你在幹什麽?”沈燼淵的聲音冰冷如刀,打破了死寂。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沈夢雪的心上。
沈夢雪慌忙起身,卻被木箱絆倒,狼狽地跌坐在地。
她看著沈燼淵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藏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沈燼淵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讓她忍不住痛呼。
他的目光掃過樟木箱,眼神愈發陰沉,“打開。”
“不不要!”沈夢雪拚命掙紮,淚水再次湧出眼眶。
她不能讓他發現盒子,不能讓小姨最後的痕跡也被奪走。
但她的反抗在沈燼淵麵前顯得如此無力,他輕易地甩開她,伸手掀開了箱蓋。
沈夢雪絕望地閉上眼,等待著最糟糕的結果。
而此刻,閣樓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打破了緊張的對峙
沈燼淵骨節分明的手指剛觸到箱內衣物,閣樓外驟然響起玻璃碎裂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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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雪渾身一震,抬眼望見少年眼中翻湧的戾氣像被潑了盆冷水,沈燼淵鬆開她手腕時在雪白皮膚上烙下青紫指痕,“待在這別動。”他轉身時黑色睡袍掃過她發梢,木質樓梯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沈夢雪才跌跌撞撞爬起來。
閣樓小窗透進月光,照亮她沾著灰塵的睡裙下擺。突然有人從背後捂住她嘴,淡紫色眼眸瞬間瞪大——梁頌年歪戴著棒球帽,嘴裏叼著的棒棒糖隨著說話節奏晃動“噓,小祖宗,我和江正初在樓下打遊戲,聽到動靜就繞後上來了。”
江正初從陰影裏冒出來,藍色眼眸映著月光,t恤上印著的卡通恐龍隨著動作滑稽地抖動“老四樓都沒下就被我們纏住了!不過我說,你大半夜藏什麽寶貝?”
他作勢要去翻箱子,被顧晏之突然出現的黑色皮鞋擋住。
這位向來沉默的少年彎腰將沈夢雪拉起來,用袖口擦掉她臉頰的灰塵,遞給她一張手帕“先回房。”
樓下傳來沈燼淵壓抑的怒吼,混著江明遠不著調的大笑“老四啊,你爸我不小心碰倒個花瓶,犯得著這麽凶嗎?”
沈夢雪攥著顧晏之的手帕,聽著梁頌年誇張地模仿沈燼淵發火的樣子,突然鼻子發酸。
江正初撓撓頭,從口袋裏掏出顆草莓味糖果塞進她手裏“別哭啊,等天亮哥帶你去吃炸雞!”
月光穿過閣樓小窗,在四人腳下交織成網。沈夢雪望著三個少年,忽然想起小時候被沈燼淵罰站時,也是他們偷偷送來零食。
梁頌年的棒球帽歪得更厲害了,江正初t恤上的恐龍被扯得變形,顧晏之的白襯衫沾著牆灰,可這些在她眼裏,比沈家老宅裏所有昂貴的珠寶都要珍貴。
“謝謝你們。”她輕聲說,聲音在寂靜的閣樓裏回蕩。
顧晏之默默將她散落在肩頭的長發別到耳後,梁頌年吹了聲口哨“肉麻!走走走,我教你們用新皮膚虐菜!”
江正初已經攬著她肩膀往樓梯走,嘴裏還念叨著要去買雙倍奶茶。
當他們躡手躡腳回到二樓時,沈磊房間的門縫裏透出溫暖的光。
沈夢雪抱著胳膊打了個寒顫,突然覺得,隻要有這些人在,即便身處這座看似華麗實則冰冷的牢籠,也不至於被黑暗徹底吞噬。
沈夢雪掙脫江正初的手臂,強撐著露出個蒼白的笑"我想回去睡覺了。"
轉身時長發掃過少年們擔憂的臉龐,睡裙下擺沾著的閣樓灰塵簌簌落在地毯上。
她機械地爬上雕花大床,將臉埋進繡著鳶尾花的絲綢枕套,卻在闔眼的瞬間,又看見小姨在火海中扭曲的麵容。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傳來門鎖轉動的輕響。
沈夢雪睫毛顫動,卻佯裝熟睡。熟悉的雪鬆香水味漫過來,沈磊的手掌撫上她披散在枕間的長發,指尖順著發絲一路滑到她纖細的腰肢。"還在裝睡?"溫柔的聲線裹著冰碴,"和野男人廝混到半夜,翅膀硬了?"
話音未落,沈夢雪突然被人粗暴地拽起,睡衣肩帶滑落,露出大片冷白肌膚。
沈磊的金絲眼鏡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扯過床頭的檀木戒尺,精準地抽在她臀腿相接的位置"讓你跑!讓你不聽話!"
戒尺帶著破空聲落下,沈夢雪悶哼一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裏還留著白天攥緊盒子時的月牙形血痕。
她聲音破碎,試圖蜷縮起身子躲避,卻被沈磊攥住腳踝,整個人被拽到床沿。
第五下抽打落在已經紅腫的皮膚上,沈夢雪痛得眼前發黑,恍惚間又回到六歲那年——因為偷吃糖,被關在漆黑的儲物間整整一夜。
沈夢雪蜷縮在床沿,睫毛劇烈顫動卻始終咬著下唇,任由戒尺的劇痛在臀腿炸開。
檀木拍打皮肉的悶響回蕩在空蕩的房間,她數著抽打的次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將所有痛意都化作掌心細密的血痕。
沈磊的斥責混著粗重的喘息聲在耳畔炸開,她卻盯著床尾垂落的流蘇,眼神漸漸變得空洞,仿佛正在經受懲罰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知道錯了?"沈磊攥著她頭發的手驟然收緊。
沈夢雪垂眸望著地毯上自己散落的發絲,突然想起小姨教她編發時的溫柔。
喉間泛起鐵鏽味,她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這個動作卻換來更狠厲的抽打。
戒尺第七次落下時,她的身體本能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又恢複成僵硬的姿態,像具被操縱的人偶。
沈磊甩下戒尺轉身離開時,沈夢雪保持著蜷縮的姿勢,直到房門徹底閉合。
月光爬上她泛著紅痕的後背,長發淩亂地遮蓋住傷痕,隻有偶爾顫抖的肩背泄露著疼痛。
她機械地翻了個身,讓紅腫的臀腿避開壓迫,伸手摸到藏在枕頭下的藍絲絨盒子。
冰涼的觸感傳來,她將臉貼在盒子上,無聲地流著淚,任由淚水將盒麵的暗紋暈染成模糊的藍。
窗外,江正初的笑鬧聲斷斷續續飄進來,沈夢雪卻像被抽走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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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蜷縮成更小的一團,在半夢半醒間,仿佛又回到六歲那年的儲物間——黑暗中唯一的光,是小姨偷偷塞進來的糖果包裝紙。
此刻,她輕輕哼起小姨最愛的那首童謠,破碎的曲調混著夜風,消散在寂靜的老宅裏。
晨光刺破雲層時,沈夢雪扶著雕花床頭緩緩起身。
睡裙下的皮膚腫得發亮,每動一下都扯著刺骨的疼,她卻像感受不到痛覺般,利落地將長發綰成發髻。
梳妝鏡映出她眼下濃重的青黑,以及脖頸處被沈磊攥出的指痕,她伸手覆上,指尖在冰涼的鏡麵畫出小小的蝴蝶。
下樓時恰逢早餐時間,沈家人圍坐在長桌旁,刀叉碰撞聲清脆得像是某種儀式。
沈磊翻著財經報紙,抬眼瞥見她整齊的發髻,琥珀色眼眸閃過滿意的光“坐。”
沈夢雪斂眸落座,瓷盤裏的煎蛋還在滋滋冒油,卻讓她想起火爐裏燃燒的藍裙。
“雪兒,嚐嚐這個鬆餅!”江明遠突然探過身,將淋著楓糖漿的甜點推到她麵前,“你江叔叔排了兩小時隊買的!”
這位穿著卡通印花睡衣的男人眨著眼睛,完全無視沈磊沉下來的臉色。
沈夢雪剛要開口,沈燼淵的聲音突然響起“昨晚閣樓怎麽回事?”
刀叉撞在瓷盤上發出刺耳聲響。
沈夢雪捏著餐巾的手指發白,餘光瞥見梁頌年誇張地打了個哈欠“老四你可真行,大半夜嚇人一跳!我和正初在玩密室逃脫,音效開大了而已。”
江正初立刻配合地舉起手機“喏,遊戲記錄還在呢!”
顧晏之默默將熱牛奶推到沈夢雪手邊,黑色眼眸掃過她不自然的坐姿。
沈夢雪捧著玻璃杯,感受著暖意透過掌心,卻驅散不了心底的寒意。
當沈磊的手突然按上她的手背時,她條件反射地繃直脊背,聽見頭頂傳來溫柔的低語“下午爸爸帶你去剪發,嗯?”
餐桌上陷入詭異的沉默。沈知屹突然拍桌而起,震得水晶吊燈搖晃“剪什麽剪!我妹妹長發飄飄好看死了!”
沈珞賢把玩著餐刀,嘴角勾起危險的弧度“誰敢動雪兒的頭發,先過我這關。”
兄弟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沈夢雪望著餐盤裏漸漸冷掉的食物,突然覺得這場早餐像極了場荒誕的戲劇。
而此刻,她藏在桌下的手正死死攥著口袋裏的藍絲絨盒子,指甲在盒麵上刻出細密的紋路。
沈磊臉上的笑意如同蜜糖般流淌開來,金絲眼鏡後的琥珀色眼眸彎成柔和的弧度,卻在鏡片反光下顯得深不可測。
他伸手摸向沈夢雪的頭頂,指腹擦過她精心綰起的發髻,看似親昵的動作裏暗藏不容抗拒的力道“既然都這麽護著,那就不剪了。”
他的聲音溫柔得像裹著糖霜的匕首,尾音輕佻地揚起,“我的寶貝這麽聽話,爸爸怎麽舍得讓你難過?”
沈夢雪垂眸盯著餐盤裏凝結的油花,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的陰影。
父親掌心的溫度透過發絲傳來,讓她想起昨夜戒尺的冷硬,兩種截然不同的觸感在皮膚上交替閃現。
當沈磊的手指順著她的發辮滑到脖頸時,她的脊背瞬間繃成弓弦,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克製住顫抖的衝動。
“來,吃口雞蛋。”沈磊用銀叉戳起煎蛋,遞到她唇邊的動作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沈夢雪機械地張開嘴,咀嚼時嚐到的隻有鐵鏽味——那是昨夜咬出血的傷口在滲血。
餐桌對麵,沈燼淵墨色的眼眸死死盯著她泛紅的耳尖,刀叉切牛排的力道大得幾乎要將瓷盤劃破。
“這才對嘛。”沈磊滿意地收回手,抽出絲質手帕優雅地擦拭指尖,仿佛方才隻是在逗弄一隻乖巧的寵物。
他端起骨瓷咖啡杯輕抿,杯沿倒映出沈夢雪僵硬的側臉,嘴角的笑意愈發深邃,“我的寶貝,就該這樣聽話。”
整個餐廳陷入詭異的寂靜,隻有沈磊放下咖啡杯時清脆的碰撞聲。
沈夢雪望著倒映在杯中的那張溫柔麵孔,突然覺得父親鏡片後的眼睛,像極了深海裏靜靜蟄伏的鯊魚,隨時會露出鋒利的獠牙。
沈夢雪放下銀質湯匙,瓷盤輕碰的聲響在寂靜的餐廳格外清晰。
她垂眸望著桌布上繁複的刺繡紋路,蒼白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壁的水珠,淡紫色眼眸在水晶吊燈下泛起冷光“爸爸,我想去淩霄寶殿修煉。”
刀叉墜地的脆響驚飛了窗外停歇的白鴿。
沈磊端著咖啡杯的手頓在半空,金絲眼鏡後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鷹,琥珀色瞳孔微微收縮“你從哪聽來的?”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像是毒蛇吐信前的低嘶。
沈知屹猛地站起,帶翻的椅子在大理石地麵劃出刺耳聲響“小妹你瘋了?那地方連地圖都沒有,進去的人十有八九”
話未說完,沈珞賢冰冷的眼神如刀刃般掃來,讓他生生咽下後半句。
沈夢雪抬起頭,長發垂落肩頭,將脖頸處未消的淤青遮得半隱半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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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視著沈磊眼底翻湧的暗潮,聲音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小姨說過,那裏藏著突破桎梏的契機。”
提及小姨時,她藏在桌下的手死死攥住藍絲絨盒子,指甲幾乎要穿透布料。
沈燼淵突然冷笑出聲,墨色眼眸映著跳動的燭火,像兩團燃燒的幽冥“心性純淨?你以為自己是什麽聖潔之人?”
他將餐巾狠狠甩在桌上,金屬袖扣撞出清脆聲響,“不過是想逃離罷了。”
“燼淵!”沈磊的聲音陡然提高,卻在下一秒恢複成溫和的語調。
他起身走到沈夢雪身邊,手掌按在她單薄的肩頭,指腹隔著絲綢睡衣摩挲她昨夜受傷的位置,“既然寶貝想去”
他俯身時,沈夢雪聞到他領口淡淡的雪鬆香水混著血腥味,“爸爸自然會為你安排。”
窗外,烏雲不知何時遮蔽了太陽,沈宅的陰影在地麵越擴越大。
沈夢雪望著父親鏡片後若隱若現的笑意,突然覺得即將踏入的淩霄寶殿,或許比這座華麗的牢籠更令人窒息。
沈磊指尖在她肩頭輕輕畫著圈,仿佛在標記專屬的領地“不過去之前,得先做些準備。”
他轉身時,西裝下擺掃過餐桌,震得水晶杯裏的紅酒泛起漣漪,“晏之,你陪夢雪整理修行典籍;正初,去把市麵上關於淩霄寶殿的傳聞都收集來。”他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江正初撓了撓頭,藍色眼眸裏閃過一絲疑惑“叔,這地方邪乎得很,咱真讓雪兒去?”話剛出口,就被梁頌年踹了一腳,後者衝他拚命使眼色。
沈磊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閃過一道冷光“正初,你覺得我會害夢雪?”不等對方回答,他又轉向沈夢雪,伸手將她耳邊的碎發別到耳後,“寶貝放心,爸爸會安排最精銳的暗衛暗中保護你。”
顧晏之默默起身,黑色風衣帶起一陣風“典籍室在三樓,走吧。”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讓沈夢雪莫名安心。
兩人離開時,她能感覺到沈燼淵如芒在背的視線,還有沈磊溫柔注視下暗藏的算計。
典籍室裏,檀木書架上擺滿了古老的書籍,羊皮卷散發著陳舊的氣息。
顧晏之抽出一本泛黃的古籍,書頁間夾著幹枯的雪蓮花“關於淩霄寶殿的記載,大多在禁書區。”他頓了頓,黑色眼眸認真地看著她,“很危險。”
沈夢雪接過書,指尖撫過封麵上斑駁的符文“我必須去。”
她想起小姨臨終前的模樣,想起被扔進火爐的那抹藍色身影,“有些答案,隻有在那裏才能找到。”
與此同時,沈磊坐在書房的真皮沙發上,聽著手下匯報淩霄寶殿的情報。
他轉動著手中的翡翠扳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夢雪啊,你以為逃離了沈家,就能擺脫我的掌控?”
他按下內線電話,“通知暗衛,密切監視小姐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她接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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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沈夢雪站在窗前,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雲海。
月光灑在她身上,將長發鍍上一層銀邊。
她知道,這場看似追逐自由的修行之旅,不過是父親掌控的另一場遊戲。
但她別無選擇——因為隻有在那未知的淩霄寶殿中,她或許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出發前夜,沈夢雪在衣櫃前駐足良久。
指尖撫過小姨留下的淡藍色絲綢圍巾,最終卻取下父親送的墨色皮質束腰——那上麵暗繡著沈家圖騰,是沈磊親手為她量身打造的“保護”。
她將藍絲絨盒子藏進貼身口袋,冰涼的觸感隔著衣料貼著心口,像小姨在輕輕拍著她的背。
淩晨時分,沈宅後院的懸浮車無聲啟動。
沈磊倚著車門,西裝革履卻掩不住眼底血絲——他顯然整夜未眠。
“路上小心。”他伸手想擁抱女兒,沈夢雪卻後退半步,淡紫色眼眸映著懸浮車的冷光“不用派人跟著。”
沈磊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後化作無奈的歎息“不聽話的孩子,總要吃虧。”
他示意司機打開後備箱,裏麵整齊碼著十箱修行補給,最上層擺著沈夢雪最愛的草莓味能量棒,“記得按時吃飯。”
懸浮車升空的瞬間,沈夢雪看見老宅屋頂閃過幾道黑影。
她攥緊座椅扶手,指甲在真皮上留下月牙形痕跡。
導航顯示目的地還有三小時航程,她卻在半小時後突然改變路線——穿過一片雷暴雲區時,她將定位器扔進了翻滾的雲層。
當懸浮車降落在陌生山穀,沈夢雪望著眼前霧氣繚繞的石階,耳邊響起顧晏之臨走前塞給她的紙條“西南方向,第七棵古鬆埋著備用通訊器。”
她摸出藏在發間的銀針,劃破指尖在掌心畫出引路符,鮮血滲入紋路的刹那,雲霧突然裂開縫隙,露出淩霄寶殿若隱若現的金頂。
而此刻,沈磊盯著突然消失的定位信號,將咖啡杯重重砸在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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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所有暗衛,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摘下金絲眼鏡擦拭鏡片,露出眼底猩紅的血絲,“還有,查查最近是誰在給夢雪通風報信”
書房外,江正初和梁頌年貼著門縫偷聽,對視一眼後拔腿就跑,運動鞋在大理石地麵打滑的聲音回蕩在長廊。
沈夢雪的黑色鬥篷在山風中獵獵作響,鑲著暗銀滾邊的下擺掃過潮濕的石階,七厘米的細高跟踩在青苔斑駁的石板上,發出清脆卻不穩的聲響。
她抬手拂開兜帽邊緣垂落的黑紗,淡紫色眼眸在暮色中泛起微光。
"喲,我們大小姐也來了。"
冷冽的女聲從石階上方傳來。
布思瑰斜倚在朱漆廊柱旁,墨綠色眼眸裹著層薄霜,及腰的黑發隨意用皮繩束起,黑色勁裝勾勒出她修長的身形,腰間纏著的九節鞭還在往下滴落雨水。
她指尖轉動著淬毒的銀針,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我當是誰,穿得跟隻黑天鵝似的。"
沈夢雪仰頭望著好友,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笑意"布思瑰。"
這名字從她唇齒間溢出時,帶著某種微妙的親昵與苦澀——那年,正是眼前這個女孩,逼著她在暴雨中跑完二十公裏,用沾著血的鞭子抽開她懦弱的眼淚。
布思瑰挑眉,銀針精準釘入沈夢雪耳畔的石柱,激起一串火星"你來這幹什麽?這裏可不是你一個大小姐能來的。"
她掃過沈夢雪顫抖的膝蓋和磨出血痕的腳踝,冷笑愈發刺骨,"淩霄寶殿隻收死人的命,你這細皮嫩肉的,打算給試煉場的機關當養料?"
"我來修煉。"沈夢雪攥緊鬥篷下的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記憶突然閃回昨夜沈磊撫摸她頭發的畫麵,那溫柔表象下暗藏的獠牙,比布思瑰的鞭子更令人窒息。
她挺直脊背,聲音雖輕卻帶著決然"我要變強。"
"哈?"布思瑰上前兩步,潮濕的靴底碾碎石階上的枯葉,墨綠色眼眸裏翻湧著近乎憐憫的嘲諷,"大小姐知道淩霄寶殿第一關是什麽嗎?"
她突然揪住沈夢雪的衣領,兩人鼻尖幾乎相抵,"是親手殺掉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就你這副連螞蟻都不敢踩的樣子,拿什麽去殺?"
山風卷起沈夢雪散落的發絲,她望著布思瑰眼中跳動的冷火,忽然想起小姨被推入火海時,自己也是這樣無能為力。"
就拿這個。"她突然扯開鬥篷,露出鎖骨處被沈磊掐出的淤青,"你教過我,疼痛能讓人清醒。"
沈夢雪扯開鬥篷的動作驚起石階下蟄伏的夜梟,振翅聲刺破山間死寂。
她鎖骨處的淤青在暮色裏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像一朵被碾碎的鳶尾花。
布思瑰的目光驟然一凝,握著九節鞭的手指關節發白——她太清楚那些傷痕的形狀意味著什麽,那是控製者留在獵物身上的烙印。
“我要變強。”沈夢雪伸出手,掌心的引路符血跡未幹,暗紅紋路隨著呼吸微微發燙。
她的指尖還在顫抖,卻固執地懸在兩人之間,淡紫色眼眸裏燃燒著布思瑰從未見過的光,“布思瑰,一起吧。”
山風呼嘯著掠過雕龍畫棟的飛簷,將沈夢雪的長發吹得淩亂如狂草。
布思瑰盯著那隻手,想起幾年前在沈家訓練場,同樣是這雙手,被自己逼著攥緊染血的匕首。
那時的沈夢雪哭著求她放過受傷的野兔,此刻卻甘願用傷痕做籌碼,賭一場九死一生的修行。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布思瑰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墨綠色眼眸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她猛地抓住沈夢雪的手腕,淬毒的銀針擦著她耳畔掠過,精準削斷一縷發絲,“在這裏,朋友會變成敵人,親人會舉刀相向。你確定要為了虛無的‘變強’,賭上一切?”
沈夢雪被拽得踉蹌,卻突然笑了。
這笑聲混著山風,帶著破繭般的釋然“我早就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了。”
她反手扣住布思瑰的手腕,骨節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你說過,疼痛能讓人清醒——那我就把自己丟進最疼的地方。”
布思瑰凝視著眼前倔強的少女,恍惚間看見曾經那個躲在槐樹後的小姑娘,終於長出了利爪。
她突然鬆開手,九節鞭甩在石階上發出爆響“跟上。”轉身時,她刻意放緩的腳步卻暴露了刻意,“要是你敢拖累我,第一個把你丟進機關陣。”
沈夢雪握緊還殘留著餘溫的手,望著布思瑰消失在霧氣中的背影。
淩霄寶殿的金頂在雲層後若隱若現,簷角銅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像是某種古老的召喚。
她低頭看了眼掌心滲血的符咒,突然覺得那些被沈磊掌控的歲月,那些無法言說的窒息,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攀登的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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