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沈夢雪的心裏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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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簾沒拉嚴,陽光從縫隙裏鑽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得刺眼的光帶。
    鳥鳴聲脆生生的,是後院那幾隻白鷺,它們總愛在這個時候落在玉蘭枝上叫,從前我會讓伶兒撒些穀物喂它們,此刻聽著卻隻覺得煩躁,像有根細針在太陽穴裏鑽。
    我扶著牆站起來,腿還有些軟,安眠藥的後勁讓四肢發沉。
    喉嚨裏的苦澀淡了些,胃卻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塊。
    樓下隱約傳來瓷器碰撞的脆響,是廚房的方向。
    走下樓梯時,腳步發飄。
    廚房門虛掩著,推開門的瞬間,油氣混著甜香撲麵而來——是雪辭在烤草莓蛋糕,她總說我胃不好,要做些溫軟的點心。
    傭人們圍著灶台忙碌,切菜聲、抽油煙機的嗡鳴、偶爾的低語,織成一片瑣碎的暖意。
    “小姐醒了?”離我最近的春嵐轉過頭,手裏還拿著擦碗布,臉上堆著笑,“灶上燉著您愛喝的冰糖雪梨,等會兒盛給您?”
    我沒應聲,目光落在冰箱上。
    裏麵該有火豔昨天買的黑巧克力,微苦的,含在嘴裏能壓下些莫名的躁動。
    剛邁出一步,心髒忽然像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尖銳的疼痛順著血管炸開,疼得我瞬間彎下腰,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
    不是普通的疼。
    是那種骨頭縫裏都在抽痛的感覺,像有無數把小錘子在敲打著心髒,每一次收縮都帶著撕裂般的劇痛。
    視野開始發花,耳邊的聲響變得模糊,傭人們的驚呼聲像隔著一層水。
    “小姐!”有人跑過來想扶我,手還沒碰到我的胳膊,就被我甩開了。
    “滾開!”我吼出聲,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想借疼痛保持清醒,可那股瘋狂的戾氣還是從心底湧上來,像燒起來的野火。
    眼前的一切開始泛紅,傭人們驚慌的臉在我眼裏扭曲變形,她們的擔憂看起來那麽刺眼。
    我不想這樣的。
    我後退著撞到料理台,後腰磕在棱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卻讓那股翻湧的凶意在瞬間壓下去些許。
    視線掃過台麵上的東西,雪辭的雕刻刀就放在那裏,銀亮的刀刃映出我此刻的樣子——眼睛紅得像淬了血,臉色白得像紙。
    對了,疼能讓人清醒。
    我抓起刀的瞬間,聽到一片抽氣聲。
    “小姐!”春嵐的聲音帶著哭腔,想上前又不敢。
    刀刃很薄,劃在手腕上時,起初是冰涼的,隨即就是溫熱的血湧出來,順著小臂往下淌,滴在白色的裙擺上,暈開一朵朵暗紅的花。
    疼痛讓心髒的抽痛緩解了些,那股要吞噬理智的瘋狂也退去了幾分。
    我死死咬著唇,看著血珠不斷湧出來,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不能傷人,不能像上次那樣……
    廚房門被猛地撞開,一群人衝了進來。
    火豔第一個撲過來,她穿著黑色的皮夾克,頭發束成高馬尾,臉上滿是急惶:“姐!把刀放下!”
    她去奪我手裏的刀,指尖碰到我的手腕,被滾燙的血燙得瑟縮了一下。
    可她沒鬆手,死死攥著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我甩了甩胳膊,常年練武的力道不是她能比的,她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卻又立刻撲上來,眼裏含著淚:“姐!你看著我!是我啊!”
    心髒又開始抽痛,比剛才更厲害。
    視野裏的紅色越來越濃,耳邊的聲音變成一片嘈雜的嗡鳴。
    我知道自己快撐不住了,那股潛藏的瘋狂像要破閘而出,腦子裏閃過一些模糊的片段——上次發病時,打碎的花瓶,布思瑰手臂上的傷口,還有父親那雙震驚又冰冷的眼睛。
    “放開!”我嘶吼著,手腕用力想掙脫,刀刃差點劃到火豔的手。
    就在這時,我被一股力量按跪在地。
    膝蓋磕在瓷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震得骨頭生疼。
    顧晏之蹲在我麵前,他的黑眸裏滿是焦灼,視線落在我流血的手腕上,眉頭擰得死緊:“夢雪,看著我,深呼吸。”
    我偏過頭不想看他,心髒的劇痛讓我蜷縮起來,死死捂著胸口。
    血還在流,順著指尖滴在地上,匯成一小灘。
    “姐姐!”雪辭哭著跑過來,粉色的裙擺沾了灰,她想碰我又不敢,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我們去醫院,去醫院好不好?讓醫生看看,一定會好的……”
    醫院?我不想去的,那裏的消毒水味讓我惡心。
    可看著她哭紅的眼睛,看著火豔緊咬著唇、強忍著淚的樣子,心裏忽然軟了一下。
    如果我真的失控了……如果我傷害了她們……
    “好。”我聽到自己說,聲音輕得像歎息。
    意識沉入黑暗的前一秒,身體被人穩穩接住。
    熟悉的雪鬆混著煙草的味道包圍了我——是江正初。
    他的懷抱很穩,帶著點笨拙的小心翼翼。
    我能感覺到他在跑,能聽到雪辭的哭聲、火豔的喊聲、顧晏之冷靜的指揮聲,還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微弱的心跳。
    消毒水的味道是在很久以後聞到的,刺鼻得讓人皺眉。
    有人在推著床跑,輪子摩擦地麵的聲音尖銳刺耳。
    江正初的聲音在耳邊響,帶著他少有的慌亂:“醫生!快點!她流血不止!”
    顧晏之的聲音緊隨其後,冷靜得像冰:“血壓在降,準備輸血,她是rh陰性血。”
    我想告訴他們,我沒事的,這點血不算什麽。
    可眼皮重得像粘在了一起,隻能任由黑暗徹底將我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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