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三星洞外,樵夫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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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日升月落,天地晦朔明滅。
曆經不知多少晝夜的風吹浪打,飽嚐了海水的苦澀與烈日的暴曬,美猴王的木筏終於被一股洋流推上了一片陌生的海岸。
此地與東勝神洲的靈秀不同,山勢雄渾奇峻,林木蒼莽幽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而厚重的氣息!
西牛賀洲到了!
猴子不懂事,不曉得它這一路看似跌跌撞撞,其實有驚無險,直通“羅馬”。
踏上堅實的土地,靈猴抖落一身水珠,疲憊不堪卻精神振奮。
它貪婪地呼吸著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
仙山!神仙!長生!
就在這片大陸的某處!
它開始了漫長的尋找。
鑽深山,穿老林,攀絕壁,涉險灘。
遇見過凶猛的妖獸,也得到過淳樸山民的指點,雖然殷勤辛苦一場空,但猴子無怨無悔!
它學人穿衣,著裝歪歪扭扭;學人說話,腔調古怪惹人發笑!
猴子不管不顧,始終初心如磐,它努力融入這方世界,隻為打探神仙的消息。
然而,仙緣縹緲,豈是易得?
數年時光匆匆而過,靈猴踏遍了西牛賀洲的千山萬水,風餐露宿,曆盡艱辛,卻始終未能尋得真正的仙蹤。
所見不過是一些裝神弄鬼的野道士,或是不成氣候的小妖洞府。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衝刷著它火熱的心。
若非心中那執念支撐,以及元神深處那“本心”道念帶來的堅韌,它幾乎要放棄。
這一日,它又闖入一片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
古木參天,藤蔓虯結,連陽光都難以透入。
靈猴正為連日毫無收獲而煩躁,忽聞一陣悠揚的歌聲從密林深處傳來。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穀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鬆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
“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歌聲蒼勁古樸,透著一股超然物外的逍遙意味,與靈猴心中所求隱隱相合!
它精神一振,循著歌聲快步穿行。
不多時,隻見前方一處清幽的山澗旁,一位樵夫正放下斧頭,坐在青石上歇息。
這樵夫身穿粗布短衣,腰間係著葛藤,麵容樸實,眼神卻異常清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
靈猴大喜,連忙上前,學著人的樣子,拱手作揖,口吐人言。
“老神仙!弟子起手。”
那樵漢慌忙踢倒了斧,轉身答禮道“不當人!不當人!我拙漢衣食不全,怎敢當‘神仙’二字?”
靈猴道“你不是神仙,如何說出神仙的話來?”
樵夫故作疑惑“我說什麽神仙話?”
“我才來至林邊,隻聽的你說‘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黃庭》乃道德真言,非神仙而何?”
樵夫聽了這猴子言語,微微笑道“實不瞞你說,這個詞名做《滿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
“那神仙與我舍下相鄰。他見我家事勞苦,日常煩惱,教我遇煩惱時,即把這詞兒念念,一則散心,二則解困。我才有些不足處思慮,故此念念。不期被你聽了。”
靈猴聽到了想要的神仙話語,激動問道“你家既與神仙相鄰,何不從他修行?學得個不老之方,卻不是好?”
樵夫搖頭“我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養育至八九歲,才知人事,不幸父喪,母親居孀。再無兄弟姊妹,隻我一人,沒奈何,早晚侍奉。”
“如今母老,一發不敢拋離。卻又田園荒蕪,衣食不足,隻得斫兩束柴薪,挑向市廛之間,貨幾文錢,糴幾升米,自炊自造,安排些茶飯,供養老母,所以不能修行。”
靈猴也是歡喜這等良善人家“據你說起來,乃是一個行孝的君子,向後必有好處。但望你指與我那神仙住處,卻好拜訪去也。”
說到這些,靈猴也是“眼珠兒一紅”“弟子飄洋過海,登界遊方,有十數個年頭,方才訪到此處。”
“萬望老人家大發慈悲,指條明路,告知真神仙在哪裏,弟子好去拜師求道,學個長生不老之術!”
那樵夫看靈猴樣貌舉止,殊為可愛,忍不住哈哈一笑,聲音洪亮,震得林葉簌簌!
“哈哈,你這猢猻,倒是好眼力!不過,老漢我是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粗鄙樵夫,怎敢驚動神仙中人?”
靈猴一聽,生怕仙緣飛了,頓時急了,又要打躬下拜。
樵夫扶住它,靈猴隻覺一股柔和卻難以抗拒的力量托住了自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慧光,笑道“你這猴兒,倒是個有恒心、有慧根的。”
“也罷,既然你誠心求道,又叫我一聲‘老神仙’,老漢便告訴你吧。”
“此地有山,名為靈台方寸山,山中有一洞府,名喚斜月三星洞。洞中有一位老神仙,稱名須菩提祖師。他門下真仙弟子無數,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你若有緣,可去那裏尋他。”
“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師?”
靈猴如獲至寶,牢牢記在心中,激動得抓耳撓腮,上躥下跳不止!
“多謝老神仙!多謝老神仙指點!”
它納頭便拜,砰砰磕了幾個響頭。
樵夫坦然受之,微笑道“此去向南,約七八裏遠近,即是他家了。快去吧,莫要錯過機緣。”
說完,也不管靈猴再問,扛起斧頭,哼著那逍遙的歌謠,徑自走入密林深處,轉眼消失不見。
靈猴望著樵夫消失的方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疑惑。
這樵夫談吐不凡,氣度從容,絕非普通山野村夫。
它隱隱覺得,這或許就是神仙的指引!
它不再猶豫,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朝著樵夫所指的南方,大步流星地奔去!
它不知道,那樵夫身影消失處,空間微微扭曲,樵夫的形象淡去,顯露出一位手持七寶妙樹枝椏、麵容清臒的道人虛影。
正是準提聖人的化身,菩提祖師!
他看著靈猴遠去的背影,目光深邃,低聲自語“靈根已動,仙緣已至。石猴,莫要辜負了這天地造化,與我佛門大興之機。”
虛影隨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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