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一聲輕微的碰撞聲，在死寂的大殿中卻如同驚雷炸響，敲打在每一個仙神的心頭。
    那頂失去了主人的冕冠，靜靜地躺在案上，珠簾低垂，黯淡無光，仿佛一個被時代拋棄的冰冷符號。
    “罷了……”
    一聲悠長的歎息，從玉帝口中緩緩吐出。
    這歎息聲不高，卻仿佛蘊含著億萬年的滄桑、無盡的疲憊、最終釋然的解脫，還有一絲難以言喻、深入骨髓的悲涼，在星辰之力構築的絕對寂靜中幽幽回蕩，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被禁錮者的神魂深處。
    “三界紛擾，諸聖博弈，朕……倦了。”
    隨著這聲仿佛抽離了所有生命力的歎息，玉帝周身那浩瀚磅礴、統禦諸天、令萬仙俯首的帝王之氣，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收斂。
    那屬於“昊天金闕無上至尊”的煌煌威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凡俗的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返璞歸真的普通。
    他不再是那個端坐九重丹陛、俯視眾生的帝王，更像是一個看透世事、心力交瘁的……老人。
    他最後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這片他曾視為家園、也曾視為牢籠的天庭。
    目光掃過星光中傲然而立、如同宇宙主宰的紫微帝君。
    掃過被星辰枷鎖鎮壓、形同死狗、眼中隻剩下無盡恐懼的南極長生。
    掃過那些神色複雜、姿態各異的仙神——無論是叛徒還是“忠臣”。
    也仿佛穿透了重重天界，最後看了一眼那靈山傾頹的方向。
    沒有留戀，沒有怨恨，隻有一片看透後的寂寥。
    “朕，去也。”
    平靜的三個字，如同最終的告別。
    話音落下的刹那，玉帝的身體，從端坐於九龍寶座上的部分開始，無聲無息地寸寸消散！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璀璨奪目的神光，隻有無數點純粹無比、散發著不朽金性與帝王氣息的金色光點，如同夏夜的螢火蟲群，又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礫，緩緩地、靜謐地從他身體中飄散開來。
    這消散的過程帶著一種奇異的美感，卻又無比殘酷。
    象征著無上權柄的袞服、代表著帝王尊榮的帝軀，都在星光的映照下化為點點金輝。
    最終，一道凝練無比、散發著純粹不朽金性、被一層微弱卻堅韌無比的、屬於“昊天”的天帝氣運本源包裹守護著的真靈，在殘餘的金色光點簇擁下顯現。
    這道真靈之光，帶著一種決絕的意誌，無視了周天星鬥大陣那足以封鎖時空的恐怖禁錮之力！
    嗡！
    真靈之光輕輕一顫，仿佛得到了某種更高層麵的默許，又或是那守護的昊天本源氣運在最後關頭爆發了潛能，竟在億萬星辰枷鎖的縫隙中，找到了一條微不可察的路徑！
    一道微弱的金芒，如同劃破永恒黑夜的流星，瞬間穿透了星鬥大陣那看似無懈可擊的封鎖，帶著一種一去不返的毅然決然，不帶絲毫猶豫的投向了下方的洪荒大地！
    速度快到超越了思維的極限，徑直沒入那深不見底、輪回流轉的六道漩渦最深處！
    轉世渡劫，重證帝道！
    這是他身為道祖鴻鈞欽點天帝的最後尊嚴，也是他為自己保留的、唯一的退路！
    紫微帝君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那道金芒消失的方向，臉上無悲無喜，沒有任何阻攔的動作。
    勾陳帝君身後的萬妖幡虛影也毫無波動。
    網開一麵！
    對於鴻鈞道祖欽命的昊天玉皇大帝，即便他此刻退位，即便星鬥大陣在手，也絕不能行那趕盡殺絕、形神俱滅之事！
    否則，便是對道祖意誌的忤逆！
    那周天星鬥大陣的封鎖，看似嚴密，實則對這道蘊含著道祖印記的昊天本源真靈，終究留了一線“生門”。
    鴻鈞道祖不言不語，但身為天庭執棋者，必須懂得分寸！
    紫微與勾陳，深諳此道。
    “陛下——！”
    幾聲悲愴欲絕的呼喊打破了死寂。
    幾位須發皆白、對玉帝忠心耿耿的老臣，如赤腳大仙、太白金星等，掙脫了內心的震撼與恐懼，涕淚橫流，朝著那空蕩蕩的禦座匍匐叩拜，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琉璃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但更多的仙神，無論是被鎮壓的叛軍，還是沉默的旁觀者，都隻是震驚、茫然、甚至帶著一絲解脫地看著那空置的禦座。
    那頂孤零零的冕冠，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句號，宣告著一個時代的徹底終結。
    玉帝的時代，隨著那道毅然投入輪回的金芒，畫上了休止符。
    束縛盡去！
    紫微帝君那如同冰冷星辰般的目光，緩緩轉動，最終如同兩柄由萬載寒冰與星辰精金打造的利劍，牢牢地釘在了被星辰枷鎖鎮壓得動彈不得、如同砧板上魚肉的南極長生大帝身上。
    目光及體的刹那，南極長生大帝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寒意瞬間爆發！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帝袍、他的金身、他的紫府，直接凍結了他的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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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地籠罩下來！
    他毫不懷疑，隻要紫微帝君一個念頭，甚至一個眼神的殺意，這浩瀚無邊、代表宇宙規則的星辰偉力，就能將他連同手中的玉虛符召、連同他苦修億萬載的道果元神，徹底碾成最原始的宇宙塵埃，連真靈都無法逃脫！
    恐懼！壓倒一切的、最原始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髒，扼住了他的喉嚨！
    什麽元始符召的驕傲，什麽闡教帝君的尊嚴，什麽問鼎淩霄的野心，在這絕對的死亡威脅麵前，都成了可笑的泡影！
    他不能死！更不能像玉帝那樣“輪回”！
    他是元始天尊座下首徒，是闡教在天庭的最高代表！
    如果他今日隕落於此，或是被打入輪回，那對闡教在天庭的布局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老師元始天尊那裏，他萬死難辭其咎！
    他南極長生，將成為闡教的罪人！
    這一刻，南極仙翁的善屍化身在元神深處瘋狂嘶吼，甚至……產生了一絲對玉帝那果斷輪回的羨慕！
    有時候，活著，背負著恥辱和枷鎖活著，真的比死了還要痛苦萬倍！
    “呃……呃啊！”
    南極長生大帝用盡被星辰之力禁錮的殘存力氣，元神劇烈震蕩，發出一道充滿了極致恐懼、卑微到塵埃裏的哀求意念波動，這波動無視了空間的阻隔，清晰地響徹在寂靜的淩霄寶殿每一個仙神的神魂深處！
    “紫微帝君！紫微陛下！饒命！饒命啊——！”
    意念波動帶著哭腔，充滿了搖尾乞憐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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