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晨曦驅散了破廟中最後一絲陰冷。
    陸長青看著燕赤霞孤身遠去的背影，那道身影雖單薄，卻透著一股不斬盡妖魔誓不回頭的決絕。
    李小純搓了搓手，湊上前來，滿臉都是對未來的憧憬與興奮。
    “前輩，咱們也走吧！去我宗門！”
    “我師傅要是知道我結交了您這般神仙人物，肯定得高興得從椅子上蹦起來！”
    “他也最喜歡結交道友了！”
    陸長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與李小純一同離開了道觀。
    兩人這次並未禦空而行，而是如凡人般，行走在這亂世的山野之間。
    沿途所見，皆是觸目驚心的景象。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這是高高再上的人間權貴不會去看的一幕。
    廢棄的村莊，無人掩埋的枯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絕望與腐朽交織的死氣。
    偶有活人，也是麵黃肌瘦，眼神麻木，如同行屍走肉。
    李小純臉上的興奮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沉默。
    直到數日後，他們來到一座看似普通的山巒腳下。
    與外界的死寂不同，這裏竟有了幾分生氣。
    一條略顯破敗的青石山道蜿蜒而上，不時能看到三三兩兩的香客，從山上心滿意足地走下來。
    “這山上的道觀真是靈驗，求了張平安符，我家娃兒晚上果然不哭不鬧了。”
    “是啊，不像城裏的那些神廟，現在進去拜一拜都要收香火錢，真是世道變了！”
    “仙人老爺難得保佑我們這些凡夫俗子。”
    香客們臉上洋溢著樸素的滿足與心安，是難得的放鬆時刻。
    然而，陸長青的目光，卻落在了這些香客的眉宇之間。
    有少數香客的額間，縈繞著一縷極淡的、尋常修士根本無法察覺的灰敗死氣。
    仿佛他們的精氣神，被某種看不見的存在，緩慢而持續地抽取著。
    但如今卻有一絲靈光在默默庇護他們。
    陸長青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有意思。
    “前輩，到了！這就是我們靈仙宗的山門！”
    李小純指著山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自豪。
    山頂，並非什麽仙家福地，瓊樓玉宇。
    隻有一座小小的、甚至有些破敗的道觀，門楣上方的牌匾，刻著“靈仙觀”三個字，字跡都有些斑駁了。
    看到這番景象，李小純臉上剛升起的自豪頓時有些掛不住，他尷尬地撓了撓頭，強行解釋道
    “咳，前輩，我們宗門……注重的是山不在高，有仙則靈，不喜奢華，講究一個和光同塵……”
    陸長青笑了笑，邁步走入道觀。
    觀內香火嫋嫋，正殿之中，竟有不少凡人在虔誠地跪拜祈福。
    他們的祈求聲與道觀的破敗，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殿內供奉的，是一尊神像。
    那神像通體呈一種古老的黑金色，不知是何種材質鑄就。
    最詭異的是，神像的麵容部分，竟是一片模糊，仿佛被無情的歲月徹底磨平，看不出是男是女，是喜是怒。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尊無麵神像，卻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卻又無比厚重的威壓。
    李小純一指神像，驕傲地挺起胸膛。
    “前輩，這位就是我們靈仙宗的開派祖師，也是咱們宗門萬年以來，唯一一位羽化飛升的大能！”
    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湊到陸長青耳邊。
    “我師傅說，仙人在仙界若是隕落，其在人間的神像便會自行崩毀。咱們祖師爺的神像萬年不倒，說明他老人家，在仙界……還活得好好的呢！”
    這也是靈仙宗香火雖弱，卻始終無人敢來滅門的原因。
    陸長青凝視著那尊無麵神像。
    陽消陰長，佛道不存，天庭湮滅，這個世界的“仙界”究竟是何模樣，仙人又到底如何？
    無數信徒萬年來的香火願力，菁純無比，幾乎將神像本身漆黑的材質，都熏染出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神像內部，甚至因此誕生了一絲微弱的靈性。
    片刻後，陸長青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仿佛隻是隨口一問。
    “小純，你們這位祖師，飛升之前，可有名號流傳？”
    李小純被問得一愣，窘迫地撓了撓胖臉。
    “這個……宗門典籍毀得差不多了，隻知道祖師姓王，其他的……師傅他老人家也沒提過。”
    就在這時。
    一道清冷的女子聲音，從殿後傳來。
    “李小純，你總算舍得回來了？”
    聲音裏帶著一絲薄怒。
    “在祖師神像麵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話音落下，一名身穿素白道袍的年輕女子快步走出。
    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眉眼清秀，神情卻比跳脫的李小純沉穩了太多。
    那雙明亮的眸子裏，滿是揮之不去的憂慮。
    李小純一見來人，立刻像老鼠見了貓，脖子一縮，臉上得意的神情瞬間切換成討好的笑容。
    “二師姐！我這不是……在給前輩介紹咱們宗門的光輝曆史嘛！”
    說罷，他連忙為雙方引薦。
    “師姐，這位是陸長青前輩！”
    “前輩，這是我二師姐，林清雪。”
    林清雪打量了陸長青一眼，見他氣息內斂，深不可測，宛如凡人，卻又自有一股超然物外的仙風道骨，便知不是尋常人物。
    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個道門稽首禮。
    “晚輩林清雪，見過前輩。”
    李小純見師姐對陸長青如此客氣，頓時感覺臉上有光，立刻像隻鬥勝的公雞，挺起胸膛，開始了他的表演。
    “師姐！我跟你說！這位陸前輩，那可真是了不得的世外高人！你都不知道，前些天在雍州，那不可一世的虎妖王玄，前輩他老人家隔著萬裏之遙，就那麽……那麽輕輕一劃！”
    他手舞足蹈，唾沫橫飛，正要將那驚天動地的一幕添油加醋地描述出來。
    “行了，別吹了。”
    林清雪秀眉緊蹙，直接打斷了自己活寶師弟的吹噓，她臉上滿是憂色，語氣沉重地道
    “小純，你不在的這十幾日，宗門……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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