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青很快判斷出，那那股氣息雖然強大到匪夷所思，但似乎並非活物，更像是某種寄宿在神像中的守護殘念，需要以極大代價才能請動。
    而且範圍，局限於仙宗之內。
    兩人對視一眼，看著遠處衝天的火光，聽著那漸漸稀落的淒厲慘叫。
    申道人臉上那疲憊之色瞬間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極致的激動與興奮。
    他搓著手，嘿嘿笑道
    “道友，禦靈玄宗遭此大難，我等身為正道棟梁，理應前去‘保護’其宗門寶庫。”
    “免得被宵小之輩趁火打劫，你說對嗎？”
    陸長青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道友跟我來，且看我手段！”
    申道人當即取出一麵古樸的“尋龍盤”，在斷壁殘垣中穿行。
    羅盤上的指針兜兜轉轉，最終在一處毫不起眼的山壁前停下。
    他指著光禿禿的石壁，自信滿滿。
    “萬載仙宗，真正的寶庫豈會放在明麵上，此地定有乾坤！”
    說罷，他便以陣盤配合那所剩無幾的定海珠神力，又輔以陸長青最後擠出的一絲法力，強行朝著山壁上那肉眼不可見的上古禁製打去。
    隨著一陣劇烈的空間波動，一道光門，悄然在山壁上浮現。
    一股濃鬱到化為實質的寶氣與靈氣，混雜著沁人心脾的丹香，撲麵而來。
    兩人相視一笑，一腳踏入其中。
    刹那間，即便是以他們的心性，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這寶庫之內，竟是一方自成的小天地。
    這裏沒有庸俗的靈石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由最精純的靈液匯聚而成的河流。
    河水靜靜流淌，河床之上，鋪滿了拳頭大小、光芒璀璨的極品靈石，寶光氤氳，幾乎亮瞎人眼。
    牆壁上，懸浮著七個明亮的光團，如七輪小小的太陽。
    光團之中，隱約可見寶塔、旗幡、銅鏡等物，它們彼此共鳴，竟發出陣陣玄奧的道音，仿佛在闡述天地至理。
    而在小天地的更深處，是一片被萬載玄冰籠罩的藥圃。
    藥香凝成了七彩的霞光，氤氳不散。
    隨便一株不起眼的靈草，都生長了萬載歲月，足以讓外界的羽化大能為之拚上性命。
    申道人瞬間就瘋了。
    他的呼吸變得無比粗重，雙眼赤紅，死死地盯著那條靈液長河與那片仙草藥圃，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發了……發了啊！”
    他激動得渾身顫抖，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仙藥采摘殆盡。
    陸長青的目光卻隻是在那靈液與仙草上淡淡一掃，便再無興趣。
    靈石，不過是通行的貨幣。
    至於仙草寶藥……
    他想起了靈隱子的警告，服用這些東西補全自身，不過是在喂養那蟄伏於靈根裏的詭物。
    他的道，用不上這些。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七個懸浮的光團之上。
    那，才是此行真正的價值所在。
    陸長青隨手一指那滿地的靈液仙草，對已激動不已地申道人平靜地說道
    “這些，歸你。”
    申道人猛地一愣，隨即臉上湧現出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本以為自己最多分得三成，卻沒想到陸長青竟如此“大方”，將這海量的財富盡數讓給了自己！
    “多謝道友！道友高義！”
    申道人激動得老臉漲紅，心中那點因為耗費了“鎮魂釘”的肉痛，瞬間被無盡的狂喜所淹沒。
    他看著陸長青走向那七個光團，心中甚至閃過一絲憐憫。
    這長青子道友，實力雖強，卻不識貨啊！
    那幾個光團裏的法寶，氣息雖強，又怎比得上這能讓他壽命暴漲的萬載仙藥和靈液長河？
    自己，賺大了！
    然而，下一刻。
    當陸長青抬手觸碰到第一個光團時，申道人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
    光芒散去，陸長青手中出現的，並非一座完整的寶塔。
    而是一截不過三寸高，通體暗金，遍布著玄奧道紋的塔尖。
    一股殘破、蒼涼，卻又仿佛能鎮壓諸天的可怕氣息，從那小小的塔尖之上轟然散開！
    申道人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他失聲尖叫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這……這……塔尖？！”
    “傳聞中，上古天庭大神用以鎮壓蓋世大魔的無上古寶？！”
    他死死地盯著那截塔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陸長青沒有理會他的失態，又取下第二個光團。
    那是一麵破破爛爛，隻剩下不到三尺的黑色旗幡。
    旗麵上，用金線繡著一個模糊的“戮”字，一股純粹到極致的殺伐之氣撲麵而來，讓申道人的神魂都感到一陣刺痛。
    “‘戮魂幡’的殘角……”
    申道人已經開始哆嗦了，牙齒都在打顫。
    陸長青依次將剩下的法寶取出。
    一麵布滿裂痕的古樸銅鏡，鏡麵上混沌一片，仿佛能映照萬物前生。
    一柄隻剩下半截的槍尖，其上縈繞的殺伐之意，竟讓他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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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破了洞的紫金缽盂。
    一張殘缺了一半的陣圖。
    最後，是一枚通體溫潤，完好無損的白色玉簡。
    申道人看著陸長青手中的六件殘破之物和一件完整玉簡，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
    那是混雜著呆滯與狂熱的複雜神情。
    他聲音幹澀地顫抖道
    “古寶……竟然……竟然全都是古寶！”
    “道友，你可知這是何等機緣！”
    “這些東西，即便是在仙界，也是不可多得的至寶！古寶皆是殘缺不堪，但擁有毀天滅地的威能，隻是每次動用就會更殘破幾分！”
    “就像貧道那顆定海珠一般！”
    申道人看著陸長青，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但再看到自己身前這條靈液長河與萬載仙藥，也很是滿意，不由地感慨道“不愧是傳承超過萬年的仙宗，所藏果然非同凡響！”
    二人剛將寶庫搜刮一空，正欲抽身離去。
    就在此時。
    一股夾雜著無盡怨毒與瘋狂的衰敗氣息，轟然鎖定了他們。
    遠處廢墟之中，一道枯槁的身影緩緩站起。
    正是那名請神上身，油盡燈枯的羽化境老者！
    他此刻須發盡白，身形佝僂，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可那雙渾濁的老眼中，卻燃燒著足以焚盡天地的怒火！
    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那敞開的寶庫光門之上。
    以及，那空空如也，連根毛都沒剩下的寶庫內部。
    “噗——！”
    老者一口心血狂噴而出，整個人搖搖欲墜，神情悲慟到了極點。
    下一刻，那悲慟化作了滔天殺意！
    “賊！子！”
    兩個字，仿佛是從牙縫裏一個一個擠出來的。
    陸長青神色一凜，周身法力流轉，拉著申道人便要施展遁法。
    “道友且慢！”
    申道人卻反手拉住了他，臉上竟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與肅穆。
    “做什麽？”陸長青眉頭微皺，不解地看向他。
    申道人一臉正色，無視了那道越來越近的氣息，從懷裏鄭重其事地摸出三支最普通的線香。
    他並指一點，香頭燃起青煙。
    “貧道說話，向來算話。”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莫名的神聖感。
    “說了是來祭拜先賢，就一定要祭拜。”
    陸長青看著他，眼神變得有些古怪。
    隻見申道人走到那寶庫門口，對著空蕩蕩的寶庫，以及遠處那正踉蹌衝來的憤怒身影，恭恭敬敬地將三炷香插在了龜裂的大地之上。
    他理了理衣袍，深深一拜。
    “禦靈玄宗的列位老祖，安息吧。”
    “你們的畢生珍藏，貧道……會替你們好好保管的。”
    做完這一切，他臉上那份悲天憫人的莊重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興奮與猥瑣，衝著陸長青猛使眼色。
    “道友，快跑！”
    “吼——！爾等賊子！欺人太甚！！”
    身後，是那老者氣急敗壞、響徹雲霄的怒吼，以及一道毀天滅地的神通光芒。
    而兩道流光，早已撕裂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留下三炷青煙，在這禦靈玄宗的廢墟中嫋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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