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詭神殷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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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郊為什麽要跑?
我不是救下了殷郊嗎?
那我是誰?
這個念頭,並非疑問。
它是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眼前這個名為“現實”的脆弱氣泡。
廝殺聲、怒吼聲、兵刃碰撞的尖銳鳴響……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失真,像是被水浸透的畫卷,色彩與線條開始模糊、暈開,最終化作一片遙遠而混沌的背景噪音。
手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那火辣辣的痛楚,正如同潮水般褪去。
不。
不是褪去。
是他的意識,正在從這具名為“殷郊”的軀殼中,被強行抽離。
他依舊“看”到那具身體在揮劍,在格擋,在因為與生俱來的恐懼而肌肉緊繃,因為被設定的憤怒而麵容扭曲。
但那已經不是他了。
那隻是一具正在盡職盡責演完最後一場戲的、被掏空了靈魂的提線木偶。
一個冰冷、清晰、不容置疑的認知,在他真正的意識核心中,轟然炸響。
我是陸長青。
轟隆!
整個虛假的世界,應聲崩塌!
眼前那個獰笑著的“雷開”,麵容如同融化的蠟像,五官被一隻無形的手抹去,又在劇痛的嘶吼中重新揉捏、塑造。
他身後的陰兵,他腳下的廟宇,頭頂的梁柱……所有布景都在瓦解、剝落,化作紛飛的光點。
陸長青的視角被無限拉高,漠然俯瞰著這場鬧劇的終結。
那具名為“殷郊”的皮囊,動作越來越僵硬,最後在一聲不甘的嘶吼中,“嘭”地一聲,化作最純粹的靈光,消散無蹤。
“吱嘎——”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的聲響,將陸長青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眼前的“雷開”,那張重塑的麵容終於定格。
不再是陰鷙的武將。
而是一張年輕、俊美,卻被無盡陰戾與怨毒徹底扭曲的臉。
他的眉心,血肉猛然翻卷!
一顆猙獰的豎瞳,強行撕裂了皮肉,悍然睜開!
那豎瞳裏沒有瞳仁,隻有一團深不見底、燃燒著神性與鬼氣的暗金色火焰,死死地鎖定了陸長青的意識體。
他身穿一副古老、破碎,卻依舊透著無上威嚴的甲胄,周身繚繞的怨氣與煞氣,足以讓任何羽化境之下的修士看上一眼,便神魂崩碎,道基消融!
這張臉,陸長青從未見過。
但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連接,讓他瞬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太歲神,殷郊。
封神榜上,那位被薑子牙親手斬下頭顱,死後敕封的正神。
也是……自己那道“靈根”的真正源頭。
“你……”
殷郊開口,聲音不再是雷開的刻薄,而是一種混雜著神靈威嚴與厲鬼尖嘯的、極其矛盾的音調。
“……一介凡人……”
他死死盯著陸長青那道無形的意識,豎瞳中的暗金火焰瘋狂跳躍,透出的是一種被螻蟻竊取了神位、玷汙了神性的、歇斯底裏的暴怒。
“竟敢奪我神位!!”
一聲怒吼,不再是聲音,而是純粹的意誌衝擊!
整個崩塌中的虛假世界,在這聲怒吼下徹底化為齏粉。
陸長青的意識暴露在一片混沌的虛無之中。
那股意誌洪流,裹挾著足以碾碎尋常羽化修士元神的恐怖力量,朝著他席卷而來!
危險。
極致的危險。
但這股危險,卻無法在陸長青那片死寂的意識之海中,激起半點名為“恐懼”的波瀾。
他隻是冷靜地“觀察”著眼前這個暴怒的神隻。
他的腦海裏。莫名多了一段記憶。
那是“靈根”的真相。
這不是什麽天地奇物,也不是什麽法則碎片。
而是詭神所化。
這些靈根,是種子。
被散播在人間,等待著修士前來煉化。
修士煉化靈根,以為是獲得了無上機緣,踏上了仙途。
殊不知,從一開始,他們就成了這些古老神隻複蘇的“溫床”與“軀殼”。
一旦修煉到某個境界,或者在某個特定的時機,這顆“種子”就會蘇醒,反客為主,奪走修士的一切,包括肉身、修為、神魂……以及存在本身。
自己因為成為了無形,要侵奪這靈根的一切。
這潛藏在其中的殷郊意識終於忍耐不住,可他好像拿自己沒有辦法。
隻能在這場“殷郊逃亡”的幻境,在自己最虛弱、最迷惘的時候,用“殷郊”的身份徹底同化自己,完成這場無聲無息的奪舍。
可惜。
他遇到了陸長青。
畢竟在陸長青的記憶裏,殷郊並沒有被雷開抓住,所以就產生了矛盾,然後陸長青就醒了。
“你的神位?”
一個冰冷、淡漠的意念,在虛無中回應。
陸長青的意識,那團模糊的光影,開始凝聚。
“聒噪。”
殷郊的豎瞳猛地一縮。
“找死!”
殷郊的怒火被徹底點燃,他不再廢話,神軀之上煞氣暴漲,一隻繚繞著暗金色神火的大手,撕裂虛無,朝著陸長青的意識本體狠狠抓來!
這一抓,蘊含著一絲太歲權柄,能定住時間,碾碎空間。
然而,陸長青連動都未動。
他的意念,溝通了一個更為古老、更為至高的存在。
咚——
一聲鍾鳴。
憑空響起。
那鍾聲不大,甚至有些沉悶,卻仿佛是這片混沌虛無的唯一心跳。
一口古樸、厚重的青銅古鍾虛影,在陸長青的身前緩緩浮現。
鍾體之上,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刻印,散發著鎮壓萬古洪荒的蒼茫神威。
東皇鍾!
殷郊那隻足以捏碎星辰的大手,在距離陸長青還有三尺的地方,驟然凝固。
不是他想停。
是這片虛無中的“規則”,被強行改寫了。
時間、空間、能量、意誌……一切的一切,都被這聲鍾鳴,鎮壓!
他臉上的暴怒,凝固成了一副滑稽的麵具。
豎瞳中的暗金火焰,也停止了跳動,如同被封印在琥珀中的蟲子。
他動彈不得。
連一個念頭都無法轉動。
陸長青的意識體,緩緩飄到他的麵前。
“區區一道殘存的神念,也敢在我麵前稱‘神’?”
陸長青的意念,化作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殷郊的脖頸。
不。
不是脖頸。
是扼住了他存在的“核心”。
“你……這是……什麽……”
殷郊的意誌在絕對的鎮壓下,終於恢複了一絲流轉的能力,但傳遞出的,不再是憤怒,而是無法理解的、發自神魂最深處的恐懼。
這種鎮壓太古的無上至寶,怎麽會出現在一個凡人手中!
“現在,你,歸我了。”
陸長青的意念冰冷,不帶絲毫情緒。
那隻無形的手,開始收緊。
“不!!你不能!!”
殷郊的意誌發出了淒厲的尖嘯。
“我乃詭神!你吞噬我,便是與整個鬼道為敵!諸神不會放過你!!”
“等我真身降臨,必將你碎屍萬段!!”
陸長青的回應,是更加徹底的碾壓。
哢嚓!
一聲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聲響,在虛無中回蕩。
殷郊的神軀,那具由神念構築的身體,從眉心的豎瞳開始,浮現出一道道裂紋。
他眼中的恐懼與怨毒,瞬間被一種無法抗拒的、更為龐大的意誌所吞沒。
他的記憶,他的力量,他對太歲權柄的殘缺理解,他作為“詭神”的一切信息……都化作了最純粹的養分,被陸長青的意識瘋狂地吸收、同化。
“這……不過是我一縷神識,我的一枚靈根……”
殷郊的身體在寸寸崩解,那怨毒到極致的意誌,卻在徹底消散前,化作了最後一句詛咒。
“等鬼天降世……我會來找你的……”
陸長青根本不在意。
他的意識,已經徹底將這縷神念吞噬殆盡。
“一縷麽?”
“接下來,便是煉詭為神了.......”
陸長青一邊說著,一邊緩緩陷入沉寂。
他已經感應到,殷郊死後,這神嬰化作了自己的溫床,自己在慢慢孕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