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笑容凝固，化作了純粹的、漠然的俯瞰。
    然後緩慢消散。
    仙界，九重天。
    那座指天峰上，長眉真人等五位天仙霸主，以及另外三位同等級數的仙宗巨擘，同時睜開了雙眼。
    他們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狂喜與貪婪。
    “時機已到！”
    寒溟聖仙發出一聲尖銳的長笑。
    “壁壘已至最弱，足以承載地仙法身威能降臨！”
    “傳我法旨！”天都道人神情威嚴，“我宗無垢地仙，率三十名神仙境弟子，即刻下界！”
    “命我蜀山真傳‘赤練’，持‘紫青雙劍’，率二十名劍仙，下界撥亂反正！”
    “命我禦靈玄宗……”
    一道道冰冷的法旨，從這些仙界最頂端的存在口中發出。
    禦靈玄宗。
    那座供奉著曆代祖師的大殿內，紫發宗主和一眾長老狂熱地跪伏在地。
    大殿最深處，那尊枯瘦的寒溟聖仙神像，體表的石皮寸寸剝落，露出的不是石胎，而是閃爍著幽光的、仿佛由法則構成的血肉！
    那雙深陷的眼眶中，兩點幽光驟然亮起，如同兩輪黑色的太陽。
    一股冰冷、陰狠、遠超凡俗想象的意誌，轟然降臨！
    “一萬三千年了……”
    一個沙啞、威嚴，帶著無盡貪婪的聲音，從神像口中響起。
    “這片人間，本座……回來了！”
    轟！
    神像動了。
    它緩緩站起，每動一寸，整個禦靈玄宗的山門都隨之劇烈震顫。
    在其兩側，更多的神像開始晃動。
    一道道通天徹地的幽光，自神像身上衝霄而起，撕裂了灰色的天穹，宣告著一位位仙人的降臨！
    ……
    蜀山劍宗。
    主峰之巔，那尊持劍而立，俯瞰人間的長眉真人神像，雙目猛然睜開。
    迸發出的，不是光，而是兩道足以斬斷山河的實質劍意！
    鏘！
    一聲劍鳴，響徹天地。
    神像手中的石劍，寸寸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由無上劍意與法則凝聚而成的仙劍。
    “人間，當以我蜀山為尊。”
    冷酷的聲音回蕩，他一步踏出，劍氣縱橫三萬裏！
    ……
    伍柳仙宗之外。
    一處早已破敗的小廟，其間一座古樸神像金光大方，那是此宗留存的無垢地仙神像！
    星羅宗，兩尊赤杖神像同時活化，化作赤杖真人與赤杖仙姥的法身。
    大荒派，枯竹老人與大溟真人的神像化身，氣息引動天地。
    虛靈仙宗，蒼虛老人的身影變得若有若無。
    五大仙宗！
    八大地仙級仙人！
    在這一刻，通過各自宗門留在凡間的神像，以其為道標與化身，撕裂了最後的壁壘，徹底降臨人間！
    轟！轟！轟！轟！
    八道貫穿天地的神光，在人間各處衝天而起，仿佛八根支撐天地的柱子，散發著令人絕望的威壓。
    緊隨其後。
    在每一尊地仙化身之後，又有數十上百尊稍弱一籌，卻同樣散發著神仙境恐怖氣息的神像，齊齊活了過來。
    那是各宗留在凡間的、屬於神仙境長老的神像！
    足足上百位神仙！
    他們跟隨著各自老祖的步伐，冰冷的目光掃視著這片在他們眼中，已是囊中之物的人間。
    整個世界，都在這八股地仙意誌，上百道神仙氣息的衝擊下，劇烈哀鳴。
    大地開裂，深淵蔓延。
    江河倒灌，巨浪滔天。
    無數沉睡在深山大澤、地底幽冥的妖魔鬼怪，被這濃鬱到極致的“仙氣”所引動，如同嗅到血腥的鯊群，紛紛破開封印，衝向人間。
    一時間，天崩地裂，妖魔亂舞。
    伍柳仙宗之外。
    一個身穿白色道袍，背負雙劍，麵容冷峻如萬年玄冰的中年道人，靜靜懸浮於空。
    他便是此次下界的地仙——無垢地仙。
    在他身後，三十名同樣氣息淩厲的神仙境仙人，一字排開，森然的法力匯聚在一起，讓周遭的空間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割裂聲。
    無垢地仙那雙沒有絲毫感情的眼眸，掃視著下方這片靈氣駁雜、法則混亂的人間。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汙濁之地。”
    他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身後每一名仙人的耳中。
    “傳我法令，兵分四路，蕩盡此州所有大景神廟，斬絕一切人道神隻。一個時辰後，於大景皇城匯合。”
    “遵法旨！”
    三十名仙人齊聲應和，聲音化作滾滾音浪，震得雲海翻騰。
    下一刻，璀璨的劍光衝天而起，如流星雨般劃破天際，朝著各處飛馳而去。
    他們的目標，是那些由姬明月敕封，鎮守各地的星君神將的神像。
    在他們看來，這凡間的香火可不是這些不知所謂的偽神可以享用的。
    無垢地仙沒有動。
    他隻是緩緩抬起手，對著下方那座黑氣繚繞的宗門，輕輕一指。
    “讓本仙看看，是何方妖孽敢亂我宗門。”
    嗡——
    他指尖迸發出一縷精純到極致的庚金法則。
    那法則之力落地，整座宗門瞬間被一層銳利無匹的劍意所籠罩。
    山石開始自行變化、重組，化作一柄柄衝天而起的巨大利劍，構成了一座天然的劍陣。
    方圓百裏，所有生靈，無論人畜，都在瞬間被這無形的劍意絞殺成了一片血霧。
    而那些死去的生靈，其魂魄竟被強行拘禁，哀嚎著被吸入劍陣之中，化作了淬煉劍陣的養料。
    畫地為牢，言出法隨！
    這，便是地仙的領域！
    做完這一切，無垢地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白虹，緩緩踏步，往宗門裏走去。
    在他眼中，這場所謂的戰爭，不過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
    青州，一座繁華的郡城。
    城中百姓正驚恐地望著天邊那幾道貫日神光，不知所措。
    突然，一道劍氣從極西之地橫掃而來。
    那並非刻意攻擊，僅僅是蜀山長眉真人降臨時，無意識泄露的一絲氣息。
    劍氣過處。
    整座郡城，連同城牆、房屋、街道，以及城中數十萬驚恐的生靈，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便被瞬間抹去。
    從城牆到城中心，留下了一道深不見底、光滑如鏡的巨大劍痕。
    仿佛這座城市，從來沒有存在過。
    南疆。
    一頭剛剛修成妖王的千年虎妖，正率領著萬千小妖，衝向一座人族城池。
    突然，它感應到了什麽，驚恐地抬頭。
    隻見一尊手持赤杖的火焰巨人，自雲端漠然俯瞰。
    “聒噪的螻蟻。”
    赤杖仙姥的法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下一刻，無窮的星火從天而降，將那虎妖連同它麾下的妖群，以及方圓百裏的山林，盡數化為一片焦土。
    這一幕幕，在人間各處同時上演。
    仙人，回來了。
    但他們帶回來的，不是福音，而是比任何妖魔都更加恐怖的……毀滅。
    他們甚至懶得去區分凡人與妖魔。
    在他們眼中，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靈，都是可以隨意碾死的蟲子。
    唯一的區別，是人族的血肉與靈魂，可以為他們提供更精純的信仰之力。
    “傳我法旨！”
    禦靈玄宗，寒溟聖仙的法身，發出冰冷的命令。
    “所有弟子，隨本座兵發大景神都！”
    “屠盡皇族，打碎封神台，將那女帝的頭顱，築成我宗山門的京觀！”
    “人間，當重歸仙宗掌管！”
    “人間，當以我蜀山為尊！”
    “人間，當信奉我大荒之道！”
    八位地仙，上百神仙，帶著數以萬計的仙宗弟子，化作毀天滅地的洪流，從四麵八方，向著同一個目標——
    大景神都，滾滾而去！
    他們的目的很明確。
    擒賊先擒王。
    隻要打掉那個竊據人道氣運、膽敢代天封神的人間皇朝，這片廣袤的人間，便是一場可以隨意瓜分的盛宴！
    絕望。
    前所未有的絕望，如同瘟疫般，籠罩了整片人間。
    無數人跪在地上，放棄了抵抗，在仙人的神威下瑟瑟發抖，神魂俱滅。
    幸存者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八道象征著毀滅的光柱，向著人間最後的秩序中心，合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