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青聽著他們的咆哮，臉色仍是淡漠異常。
    他隻當不過是這些敗犬的提前哀鳴。
    他的身形，隻是在原地，微微一晃。
    仿佛一滴水落入靜止的時間長河，蕩開了一圈無法理解的漣漪。
    下一瞬，青影重疊，道韻化生。
    一道。
    兩道。
    三道……
    足足三道與他氣息、神韻、乃至存在本身都一般無二的身影，從他體內緩步走出，與本尊並列於空。
    四個陸長青。
    四個代表著終結與寂滅的恐怖存在。
    第一個陸長青，手持一柄古樸長劍，劍身之上，凝聚著世間一切“殺戮”的根源。
    誅仙。
    第二個陸長青，手中之劍赤紅如詭血，劍意未發，卻已讓萬仙神魂本能戰栗，仿佛看到了自身墮入死劫的宿命。
    戮仙。
    第三個陸長青，掌中之劍青光幽幽，劍鋒所指之處，因果斷絕，萬法成空。
    陷仙。
    第四個陸長青，劍身漆黑，吞噬萬物光華，隻餘一股令宇宙歸於終焉的絕對“無”。
    絕仙。
    四人，四劍，四種滅世之道。
    “這……這是……”
    長眉真人瞳孔中的駭然與驚懼再也無法掩飾。
    那份根植於血脈，俯瞰人間萬古的天仙驕傲，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
    這不是分身術！
    這是道！
    是四個獨立且完整的至高法則化身！一個人，便是一座絕殺大陣！
    還不等他們從這足以顛覆認知的恐懼中掙紮出來。
    四道青色身影，動了。
    一步踏出，時空變換。
    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被瞬間鎖定，將四位地仙，徹底囚禁。
    “誅仙利，戮仙亡，陷仙四處起紅光。”
    一道平淡的聲音響起，不帶絲毫感情，卻像是萬古之前便已寫下的最終審判書。
    “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神仙血染裳。”
    另一道聲音接上，宣告著盛宴的開場。
    嗡——！
    四柄絕世凶劍，微微一震。
    天地，消失了。
    神都，法則，乃至“世界”這個概念本身，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蒙昧，隻有純粹殺氣在奔湧的血色空間。
    無窮無盡的誅仙劍氣，從“無”中升騰，從四麵八方，從每一個存在的縫隙中湧來。
    它們不是在攻擊，而是在“清洗”。
    清洗著這片空間裏，除了“誅仙”之外的一切法則與大道。
    誅仙劍陣！
    傳說之中，非四位同等級聖人聯手不可破的，第一殺陣！
    陸長青如今雖才初入神仙境，但施展起來，也是非天仙不可破。
    “不！這是什麽鬼東西！”
    星羅宗的赤杖真人發出瀕死般的尖叫，他手中的赤杖爆發出此生最璀璨的光芒，無窮星火化作一頭神威赫赫的火鳳，妄圖撕開這片血色的天幕。
    然而，鎮守南門的那位陸長青，甚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手中的戮仙劍，隻是輕輕一揮。
    沒有劍光，沒有聲息。
    那頭不可一世的火鳳，其神魂本源的核心，驟然浮現出一道無法磨滅的血色劍影。
    哀鳴聲，戛然而止。
    火鳳連同那漫天星火，在一瞬間失去了“燃燒”的概念，徹底崩解，化作最純粹的火行道韻，被血色劍陣貪婪地吸收。
    “噗！”
    赤杖真人如遭雷殛，神軀之上迸裂出無數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法則化身竟有了當場崩潰的跡象。
    “聯手！否則皆死於此！”
    長眉真人發出厲聲嘶吼，他知道，任何僥幸，都將是自取滅亡！
    劍意衝霄，紫青雙劍化作兩條撕裂混沌的劍龍，護住周身，主動迎向那無盡劍氣。
    枯竹老人麵沉如水，一根枯黃竹杖點出，億萬道蘊含著“枯萎”與“凋零”法則的竹影，試圖汙染這片劍陣的“殺機”。
    蒼虛老人身影變得若有若無，整個人仿佛要化作一道悖論，融入虛空，尋找此陣的邏輯弱點。
    然而，這一切的掙紮，都顯得那麽可笑。
    在誅仙劍陣之內，他們的“道”，不過是無根的浮萍。
    鎮守西方的陸長青，動了。
    他手中的陷仙劍，對著那即將融入虛空的蒼虛老人，遙遙一指。
    正欲施展空間挪移的蒼虛老人，身形猛然一僵。
    他駭然發現，自己與空間法則的聯係，被一股更蠻橫，更古老的力量，強行切斷了！
    他被從“空間”這個概念裏，活生生“撕”了出來，固定在了原地。
    一道青色劍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眉心。
    “凡間這片牧場……竟有你這等異數……”
    蒼虛老人的臉上，竟浮現出一抹詭異的，扭曲的興奮。
    “我在上麵，等著你。”
    話音未落，陷仙劍氣貫穿而入。
    他的法則化身，連同那降下的天仙意誌，瞬間被絞殺成最純粹的本源神光，被劍陣吞噬。
    陸長青的氣息，又壯大了一分。
    “不！！”
    目睹同伴被如此輕易地“抹殺”，大溟真人徹底崩潰，轉身就逃。
    可在這絕殺大陣之中，又能逃往何處？
    鎮守北方的陸長青，隻是將手中的絕仙劍，輕輕向下一壓。
    一股代表著“萬物終末”與“絕對寂滅”的法則降臨。
    大溟真人那片護體的玄水，連同他的仙軀與神魂，都在瞬間失去了所有“意義”與“概念”。
    他被強行“歸零”，從存在層麵，被徹底抹去。
    又一位地仙，隕落。
    劍陣之內，隻剩下枯竹老人與赤杖真人，眼中隻剩下了無盡的絕望。
    在兩聲不甘的怒吼中，戮仙劍與陷仙劍齊齊斬落。
    兩尊橫行人間、視蒼生為螻蟻的地仙化身，步了後塵。
    轉瞬間，劍陣之內，隻剩下最後一人。
    長眉真人。
    他渾身浴血，護體劍光早已破碎，氣息萎靡到了極點，但他眼中的決死之意，卻也燃燒到了頂點。
    “哈哈……哈哈哈哈！”
    他披頭散發，狀若瘋魔地狂笑起來。
    “好！好一個陸長青！好一座誅仙劍陣！”
    “能死在此陣之下，我這具化身，不冤！”
    鏘！
    紫青雙劍發出一聲悲鳴，光芒暴漲，竟暫時逼退了周圍的劍氣。
    “但我乃萬古第一劍仙，修無上劍道！便是死，也要死在劍下！”
    他雙目圓瞪，將所有殘存的法則與道行，盡數灌入紫青雙劍之中！
    “仙法！劍獄降臨！”
    轟！
    以他為中心，一個由純粹劍意構成的，遍布著無數細密劍光的灰色球形領域，轟然展開！
    劍獄！
    他竟想在這誅仙劍陣之內，再造一方領域，與陸長青，鬥劍！
    做完這一切，他死死盯著主陣的那個陸長青，發出了最後的咆哮。
    “陸長青！可敢與我一戰！”
    然而，回應他的，不是同樣戰意高昂的劍鳴。
    而是陸長青那淡漠到近乎憐憫的眼神。
    他看著那座小小的，卻依舊在頑抗的劍獄，看著那個燃燒了自己一切的劍仙，緩緩地，搖了搖頭。
    然後，吐出了幾個字。
    “什麽檔次。”
    “也配與我鬥劍？”
    “噗——！”
    這一句話，比誅仙劍陣那無窮的劍氣，傷害更甚萬倍！
    這是從道的層麵，從生命本質的層麵，對他畢生追求、引以為傲的一切，進行的無情碾壓與徹底否定！
    長眉真人的道心，在這一刻，轟然破碎！
    他一口混合著本源的仙血狂噴而出，那座剛剛成型，光芒萬丈的劍獄領域，隨之劇烈晃動，出現了致命的破綻。
    主陣的誅仙劍，終於動了。
    一道無法形容其鋒銳的血色劍光，一閃而逝。
    哢嚓。
    那座看似堅不可摧的劍獄，如夢幻泡影，應聲碎裂。
    劍光穿過領域的碎片，穿過長眉真人不敢置信的眼眸，最終，沒入他的眉心。
    吞噬，開始。
    “啊啊啊——！”
    在意識徹底消亡的前一刻，長眉真人發出了響徹整個劍陣的，最怨毒的怒吼。
    “這不過是我區區一具化身！”
    “陸長青！待你飛升仙界，本座真身，定要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天仙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