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摩羅滿足地抹了抹嘴角，那雙妖異的紫瞳中閃過一絲回味。
    “道友，地仙的滋味，還不錯吧。”
    他看向陸長青，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仿佛剛才吞魂噬魄的不是他。
    “隻是可惜，作為開胃小菜，還是太少了些。”
    陸長青沒有理會他的感歎，他的意識，正從剛剛那片龐雜浩瀚的信息洪流中抽離。
    青竹居士兩千多年的記憶，被他粗暴地翻閱了一遍。
    有用的信息，被清晰地烙印下來。
    五大仙宗，十二位天仙。
    為了擒拿他這個“狂徒”，竟聯手下達了血誓厚賞，其獎勵之豐厚，足以讓任何地仙都為之瘋狂。
    原來自己，已經這麽值錢了。
    陸長青的嘴角，勾起一個無人察覺的弧度。
    他看向摩羅，神情淡漠。
    “五大仙宗，十二位天仙，懸賞我的人頭。手筆不小。”
    摩羅聞言，眉梢一挑，笑意更深。
    “看來道友自有計較，這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他環視這片破碎死寂的廣場，以及遠處灰霧中若隱若現的、更為龐大的天宮殘骸，紫瞳中閃爍著探究的光芒。
    “此地，便是那些仙人口中的‘仙墟’了。”
    “仙墟……”
    陸長青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眼神中多了一絲了然。
    “更準確的說，是所謂上一個仙道紀元，天庭的遺跡。”
    這是他從青竹居士記憶中最深處，挖掘出的、連那些地仙都隻是當做傳聞的秘密。
    此言一出，摩羅那萬年不變的笑容，也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他看向陸長青，目光變得深邃。
    “天庭遺跡？”
    他咀嚼著這四個字，眼中的貪婪與野心，幾乎要化作實質。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此地法則顛倒混亂，處處透著詭異。這裏竟是那場大戰後，埋葬了舊日仙神的墳場……”
    摩羅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那笑聲中充滿了壓抑不住的興奮。
    “好！好一個天庭遺跡！這裏的天材地寶可不少啊！”
    陸長青沒有在意他的狂熱，他的思緒，順著“天庭遺跡”這四個字，飄向了更遙遠的地方。
    他從青竹居士的記憶中得知，這方所謂的仙界，曆史短得可憐。
    最古老的那幾位天仙，也不過是三萬載前的存在。
    他們口中的飛升，更像是從凡間來到這片破碎世界，占據了前人遺留的道場，便自詡為仙。
    一群占據了龍巢的鳩鳥罷了。
    陸長青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另一番景象。
    那是真正的天庭。
    是他在西遊世界，親眼見過的南天門，是那仙光萬道，瑞氣千條的淩霄寶殿，是那些舉手投足間便可摘星拿月的大神通者。
    也是那個地方……
    兜率宮。
    這三個字，如同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蕩開了一圈深遠的漣漪。
    一段被他塵封許久的記憶，緩緩浮現在眼前。
    那是兜率宮中，八卦爐旁。
    一仙一神神情詭異的等待著丹藥。
    那個看似昏昏欲睡，實則洞察三界的白發老者，在自己離去前，曾平靜地留下了一句話。
    “在兜率宮中，留下一物。”
    “待到來日，你可自行前來取走。”
    當時的陸長青，隻當這是老君隨口的一句許諾，一個遙遠的念想。
    畢竟，世界不同，時空相隔，何談“來日再取”？
    可現在。
    他知道了自己在西遊之時確實影響了現世。
    如今，更是來到了這片上古天庭的遺跡之處。
    這裏，會有墜落的兜率天嗎？會有老君的八卦丹爐嗎？
    如果老君所說的“來日”，指的並非是時間上的未來，而是當他有能力跨越世界壁壘，抵達另一片“天庭”之時的“今日”呢？
    那個看似隨意的舉動，是否早已洞穿了萬古時空，預見到了自己今日的到來？
    那時與自己交談的，可不像是個聖人化身。
    一個個念頭在陸長青心中閃過，讓他那萬古不變的眼神，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了重重灰霧，望向這片仙墟的更深處。
    那片連天仙神念都無法完全穿透的核心區域。
    如果這裏真的有兜率宮，那老君留下的東西，會是什麽？
    是能助他對抗這方仙界諸仙的法寶？
    是能助他所創武道攀升的丹藥？
    還是……別的什麽，自己完全無法預料的東西？
    原本，隻是將此地當做一個收集資源的場所，這一刻，陸長青的心中，第一次有了一個明確的、私人的目標。
    找到它。
    他的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期待。
    不過現在，這裏匯聚了假仙界諸多仙人，又是在這危機遍地的古天庭遺跡探險，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道友，想什麽呢？”
    摩羅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此地人多眼雜，你我頂著這張臉，怕是走到哪裏，都會被當成香餑餑。”
    陸長青收回思緒，看了一眼自己這張在仙界懸賞榜上價值連城的臉，點了點頭。
    “是該換個身份了。”
    他心念一動，胎化易形的神通已然運轉。
    周身骨骼發出一陣細密的脆響，麵部肌肉開始蠕動，整個人的身形與氣質都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過眨眼之間，那個神情平淡、眼神古井無波的青衣陸長青，就變成了一個麵容普通、氣質略顯陰沉的中年散修。
    他身上的青衣也化作了一件滿是風塵的灰色道袍，修為氣息被完美地壓製在地仙初期的水準，不起眼，卻也不至於被人當成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摩羅看得嘖嘖稱奇，但卻為變化自身樣貌。
    “這神通倒是有趣。”
    “現在，我們也是來此尋寶的‘道友’了。”陸長青語氣平淡。
    “寶物也要，人……更要。”
    摩羅笑了起來，笑容中滿是森然的意味。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就在這時，摩羅眉頭忽然一皺，他那妖異的紫瞳深處，閃過一絲凝重。
    他猛地抬頭，望向仙墟最深處，那片濃鬱到化不開的灰霧。
    “怎麽？”陸長青問道。
    “那氣息……”
    摩羅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忌憚。
    “很強，很古老。”
    他閉上眼，仔細感知著。
    “是祖的氣息……”
    “這個仙墟裏，竟然還殘留有祂的氣息，恐怕此處，還有複蘇的詭神。”
    摩羅睜開眼，看向陸長青，神情嚴肅。
    “這裏，或許也是他們的狩獵樂園。”
    陸長青明白了。
    那些詭神，或許是想等這些“牲畜”吃下仙墟裏的“飼料”，長得更肥美一些，比如修成金仙，再進行收割。
    那樣得到的“果實”，品質最高。
    “那咱們可得小心行事，不過......”
    陸長青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它們等得，我們可等不得。”
    摩羅咧嘴一笑。
    “正是此理。”
    自己可不挑食。
    二人計議已定，不再停留。
    他們收起了那麵殘破的昊天寶鑒，如同兩隻悄然混入羊群的惡狼，身影一晃，便融入遠處的灰霧之中，朝著有仙人氣息聚集的方向行去。
    獵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