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道晉升天仙後衝入大殿的身影消失。
    近萬道目光，匯聚成一股灼熱的洪流，死死釘在那座已經有數道天仙氣息沒入的宮殿輪廓上。
    針落可聞。
    能聽到的，隻有粗重得如同風箱般的喘息，以及心髒擂鼓般狂野的跳動聲。
    嫉妒，在燃燒。
    貪婪，已成燎原之勢。
    下一個，是我！
    一定是我！
    這個念頭，在每一個人的識海中轟然炸開，瞬間吞噬了最後一絲理智。
    “殺！”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咆哮。
    下一瞬，是火山的噴發。
    “葫蘆！我的葫蘆！”
    一名女仙淒厲地尖叫，她剛剛從一處石縫中扒拉出一個青皮葫蘆，還未來得及查看，後心便被三柄法劍同時貫穿。
    她的臉上還殘留著狂喜，身體卻無力地栽倒，鮮血瞬間被血焰吞噬。
    那枚青皮葫蘆脫手飛出。
    轟！
    十幾名地仙瘋了一般撲了上去，各色神通法寶的光芒交織成一片死亡的羅網，將那片小小的空間徹底淹沒。
    血肉橫飛。
    最終，一名獨臂壯漢搶到了葫蘆，他甚至來不及欣喜，便被一隻從天而降的金色大手印，連人帶葫蘆，一同拍成了肉泥。
    混亂，在升級。
    血腥，在蔓延。
    很快，又有人成功了。
    一名渾身浴血，幾乎隻剩下半邊身子的神仙境老修士，在一片屍骸中找到了一個完好的丹藥葫蘆。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在一片嫉妒到發狂的目光中，捏碎葫蘆，吞下了那枚救命稻草般的金丹。
    衝天的霞光再次亮起！
    天仙的氣息再一次降臨！
    那老修士殘破的肉身在霞光中迅速重塑，枯槁的臉上爆發出癲狂的大笑。
    “哈哈哈！天仙！老夫也是天仙了！”
    他甚至沒有理會那些攻擊他的人，身影化作流光，帶著無盡的滿足與渴望，追隨著前人的腳步，一頭紮進了那座吞噬一切的兜率宮大殿。
    一個，又一個。
    立地成仙的“神跡”，如同最猛烈的劇毒，反複刺激著在場所有人的神經。
    恐懼被遺忘，死亡被無視。
    這裏不再是凶險的遺跡，而是通往無上大道的登天之梯。
    隻要一顆丹藥。
    隻要找到一個葫蘆。
    自己，就是下一個傳奇！
    陰影裏，摩羅紫色的瞳孔深處，倒映著這萬仙癲狂的繪卷，那溫潤的笑意，終於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愉悅。
    “真是……詭異的景象。”
    他輕聲讚歎，像是在欣賞一幅絕世名畫。
    “老君的丹藥，哪怕曆經萬古歲月卻還是這麽厲害。”
    陸長青沒有看他，目光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老君的丹藥，他在西遊之時已經有所體驗。
    他的隔垣洞見，早已將整個戰場納入眼底。
    他看到了，在那狂亂的人群外圍，九道與尋常地仙無異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靠近。
    天都道人，詭異的蒼虛老人……
    這些逃出生天的天仙霸主，一個不少，全都來了。
    他們沒有參與搶奪，隻是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彷佛根本不在意這些成就天仙的修士。
    果然又有大問題。
    陸長青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幸被徹底掐滅。
    這些丹藥，就是誘餌。
    他莫名的想到了老君所煉的那仙丹與神丹。
    “你說的對。”
    陸長青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該入席了。”
    渾水，才好摸魚。
    他又不吃這丹藥。
    他隻要，老君許諾給他的東西。
    摩羅發出一聲輕笑，身影徹底融入陰影。
    陸長青則一步踏出，主動走進了那片由鮮血與貪婪構成的漩渦。
    他的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總能在最混亂的攻擊縫隙中穿行而過。
    他的目標很明確。
    不是那些漫無目的搜尋的散兵遊勇，而是一個剛剛經曆了一場血戰，正捧著一個殘破葫蘆喘息的地仙。
    那地仙剛剛斬殺了三名同階修士，渾身煞氣未消，警惕地環視四周，眼中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貪婪。
    他正準備查看葫蘆。
    一道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麵前。
    那地仙瞳孔猛地收縮，幾乎是本能地祭出護身法寶，張口便要呼救。
    但他什麽都做不出來。
    一柄暗紅色的古劍，已經貼在了他的眉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氣，隻有一股誅滅萬靈的死寂意誌，瞬間鎖死了他的元神，凍結了他的法力。
    那地仙的身體僵住了，眼中隻剩下極致的恐懼。
    “葫蘆，給我。”
    陸長青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地仙的手臂，不受控製地抬起，顫抖著，將那個他用性命換來的希望，遞了過去。
    陸長青接過葫蘆，看也沒看。
    嗤。
    誅仙劍微微一送，無聲地沒入那地仙的眉心。
    一道精純的本源能量被抽出，順著劍身流入陸長青體內，悄無聲息地化為他自身修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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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過程，幹淨利落，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這片混亂的戰場上，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他的死，渺小得如同一粒塵埃。
    陸長青掂了掂手中的破爛葫蘆。
    他沒有打開，更沒有去聞那誘人的丹香。
    他隻是將葫蘆高高舉起，讓自己沐浴在葫蘆散發的微弱寶光之下，然後大搖大擺地，朝著兜率宮的方向走去。
    他，主動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目標”。
    一個手持“機緣”的移動靶子。
    “他有葫蘆！”
    立刻，便有三道赤紅的目光鎖定了他。
    三名殺紅了眼的地仙，呈品字形，咆哮著撲了過來。
    “放下東西，饒你不死！”
    陸長青看都未看他們一眼。
    就在三人即將近身的刹那。
    一道深邃的黑暗，自他腳下的陰影中無聲綻放。
    那不是光線的消失，而是一種法則層麵的吞噬。
    撲在最前麵的那名地仙，臉上的貪婪瞬間凝固，化為駭然。
    他看到了一朵漆黑的蓮花，在他腳下盛開，無數扭曲的魔影自花瓣中探出，抓住了他的腳踝。
    “啊——！”
    淒厲的慘叫隻響起半聲，便戛然而止。
    他的仙軀迅速幹癟，一道驚恐萬狀的神魂被黑光卷走，沒入陰影深處，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另外兩名地仙動作一滯。
    就是這一滯。
    陸長青動了。
    他甚至沒有回頭，反手一劍，向後撩去。
    一道血色的劍光，在半空中一分為二。
    其中一道劍光，快到極致，隻是一閃，便斬斷了一名地仙祭出的飛劍，而後餘勢不減，從他脖頸處一劃而過。
    大好頭顱衝天而起。
    另一道劍光，卻詭異地扭曲了一下，化作無數看不見的因果絲線，纏繞在最後那名地仙身上。
    那地仙發出一聲悶哼，隻覺得渾身一沉，仿佛被整片天地的業力壓住，每動一下都艱難無比。
    陷仙劍！
    他眼中剛剛浮現出絕望。
    一抹純粹的漆黑，便洞穿了他的胸膛。
    沒有痛苦。
    沒有爆炸。
    他的身體，連同他的神魂，都在接觸到那抹劍意的瞬間，被徹底抹去，化作虛無。
    陸長青收劍，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摩羅的身影在他身側的陰影中一閃而逝，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兩人一明一暗，配合得天衣無縫。
    就這樣，陸長青手持著那個破爛的葫蘆，當做誘餌，當做路引。
    摩羅則潛藏於他的影子之中，充當最致命的獵手。
    他們不急不緩，目標明確。
    所有被葫蘆吸引而來，心生貪念的修士，都成了他們腳下的枯骨，成了他們前進的資糧。
    他們的殺戮，在這一片近萬人瘋狂廝殺的血肉磨盤之中，並不起眼。
    一條由死亡鋪就的道路，在他們腳下，緩緩延伸。
    直指那座燃燒著無盡欲望與死亡，坍塌了大半的宮殿。
    兜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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