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危機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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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軍出征已逾十日,李斯的身影在鹹陽朝堂上消失,卻在甘泉宮的深閨私語中,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扭曲。
    趙姬斜倚在軟榻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劃過光潔的漆案,鳳眸半闔。
    她想起冬兒所說的關於李斯的離奇傳聞,竟是將分桃之癖與轉輪神力這兩樁風馬牛不相及的奇談,都係於他一人之身。
    一個能讓男人癡迷,又能讓女人瘋狂的奇人?趙姬的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她真正好奇的是,那位遠從楚國上蔡而來的原配夫人,究竟是如何與這等“奇人”朝夕相處的?
    就在此時,內侍通傳,嫪毐求見。
    “宣。”趙姬的聲音懶洋洋的,未曾挪動分毫。
    嫪毐邁著沉穩而優雅的步子走入殿內,他今日穿著一身暗紫色深衣,襯得身形愈發挺拔。他先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大禮。
    “臣參見太後,願太後鳳體安康,萬壽無疆。”其聲醇厚磁性,恰到好處地拂過人心。
    “起來吧。”趙姬眼皮都未抬,“又有何事?”
    嫪毐直起身,目光一掃,便精準地捕捉到了趙姬眉宇間那一絲倦怠與深藏其後的探究之意。
    他心念電轉:又是這種神情。這幾日,太後看似不經意,卻總會問起李斯,還有他的那位原配夫人……我必須順著她的意,尋個冠冕堂皇的由頭……
    念及此,嫪毐臉上帶著溫和笑意,柔聲道:“太後,臣近日聽聞,軍正李斯在前線推行‘義兵’之策,仁義之名遠播。我大秦有此等良臣,實乃社稷之福,亦是太後德化天下之功。”
    他先是一通高帽送上,將功勞歸於趙姬。
    趙姬輕哼一聲,不置可否,顯然對他這番陳詞濫調不感興趣。
    嫪毐見狀,話鋒一轉,語氣愈發懇切:“將士在前線浴血,其家眷在後方懸心。
    臣鬥膽進言,太後乃天下之母,何不降下恩澤,召見有功將士的家眷入宮,略施慰問?如此一來,既能彰顯太後仁德,又能激勵三軍士氣。此舉傳揚出去,天下誰人不感念太後母儀天下的胸懷?”
    站在一旁侍奉的冬兒,聽到這話,端著茶盤的手猛地一顫,滾燙的茶水險些濺出。她瞬間白了臉,心中警鍾大作!
    召見家眷?有功將士?如今風頭最盛的不就是李斯嗎!嫪毐這是察覺了太後的心思,要將李斯發妻紀嫣召入宮中!
    紀嫣若來了,太後隻需稍加盤問,自己那個關於“轉輪”的謊言,豈不是立刻就要被戳穿?欺主之罪,萬死莫贖!
    趙姬的眼睛,果然亮了。這個提議,精準地搔到了她的癢處。
    “此議甚好。”趙姬終於坐直了身子,鳳眸中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
    “就從……軍正李斯的夫人開始吧。他為國事操勞,本宮自當為其分憂,好生撫慰其家眷。
    “太後聖明!”嫪毐深深一拜,眼底劃過一抹計劃得逞的陰狠。
    嫪毐退下後,心中一陣快意。他本想趁熱打鐵,再尋機會與趙姬獨處,施展他那百試不爽的“手段”,將這位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徹底拿下。
    可他很快便煩躁地發現,冬兒就像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死死地隔在他與趙姬之間。她寸步不離地守在趙姬身邊,根本不給他任何可乘之機。
    嫪毐的耐心被迅速消耗。他陰沉地盯著冬兒的背影,這個賤婢,三番兩次壞他好事,看來是留不得了。
    與此同時,一輛華貴的宮車停在了永豐裏李府門前。
    為首的內侍手持太後懿旨,聲音尖細而威嚴:“宣軍正李斯之妻紀氏,即刻入甘泉宮覲見,以慰其夫征戰之勞!”
    府內,張市與紀嫣二人麵麵相覷。當聽到懿旨內容時,紀嫣更是瞬間呆若木雞。
    “夫人,接旨吧。”內侍不耐煩地催促道。
    張市上前一步,扶住紀嫣,沉聲道:“臣婦叩謝太後恩典。”
    她代為應下,然後抬頭,目光沉靜地看著那名內侍,不卑不亢地說道:“勞煩天使稍候,容臣婦為夫人更衣梳妝,以免失了禮數,衝撞了太後鳳駕。”
    內侍打量了張市一眼,點了點頭。
    府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視線。
    紀嫣的臉色在一瞬間褪盡了血色。在鹹陽李府的這段時日,尤其是在那位“夫君”的言傳身教下,她早已明白,這座冠蓋雲集的城池,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
    “他們……”紀嫣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要查問夫君的事麽?”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遠在魏地前線的李斯。
    張市快步上前,先是對著院中幾個麵露驚惶的仆役沉聲喝道:“各歸其位,今日之事,若有半個字傳出府外,休怪家法無情!”她語調中的狠厲與沉穩,迅速安定了府中的騷動。
    待庭院清空,張市才轉身來到紀嫣身側,扶住她冰涼的手臂,低聲道:“姐姐,太後懿旨,意圖難測,其中必有深意。”
    “意圖難測……”紀嫣蹙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張市的分析冷靜而審慎,“或許是考校,或許是試探,甚至……可能是羞辱。他們想看什麽,我們尚不知曉。但我們絕不能讓他們看到他們想看的東西。”
    紀嫣沉默了。她明白張市的意思,太後召見,絕非撫慰那麽簡單。這更像是一場針對“李斯之妻”的審視。
    “那依妹妹之見,我當如何應對?”紀嫣抬起頭,目光中帶著求助。
    “以不變應萬變。”張市的眼神堅定而清醒,“姐姐來自上蔡,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我們無需刻意做什麽,也無需刻意掩飾什麽。
    言多必失,行多必錯。您隻需記得,您是李斯的妻,沉穩、質樸,不多言,不多語。無論她們問什麽,您隻需守住本心,守住‘拙’,便是最好的‘藏’。”
    “守拙……以藏鋒……”紀嫣喃喃自語,眼中漸漸亮起一絲明悟。
    張市點了點頭,聲音壓得更低:“是的,姐姐。您越是顯得質樸無華,便越能反襯出夫君不攀附權貴,重情重義。
    旁人或許會笑您‘鄙野’,但這‘鄙野’,恰恰是夫君‘仁義’之名的最好佐證。我們不能讓他們看透,更不能讓他們抓住任何把柄。藏拙,是眼下唯一的萬全之策。”
    紀嫣深吸一口氣,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她看著張市,眼中不再是驚惶,而是一種決然。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