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總體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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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國,濟陽城。
    “豎子!欺人太甚!”副將司馬尚看完使者帶回的秦軍書信,以及那一口箱子的“禮物”,氣得一拳砸在案幾上,震得令箭嗡嗡作響,
    “他李斯竟敢如此羞辱上將軍!”
    然而,帥位上的李牧卻異常平靜。他正拿起一片李斯贈送的草藥,放在鼻尖輕嗅,又展開一卷用“義紙”抄錄的《考功格》,銳利如鷹的目光逐字掃過。
    帳內,所有趙國將領都屏息凝神,等待著這位趙國之柱的雷霆之怒。
    許久,李牧放下義紙,嘴角竟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有趣,真是有趣。”
    司馬尚愕然:“上將軍,這……”
    “他不敢正麵應戰,說明本將的判斷是對的。”李牧站起身,目光如炬,
    “他害怕我這支百戰銳士的鋒芒,害怕堂堂正正的對決會戳破他那‘仁義之師’的假麵!此人,心虛了!”
    他猛然轉身,對眾將下令:
    “傳我將令!將秦軍怯戰之舉,遍告全軍!就說秦吏李斯畏我大趙神威,不敢出營,隻能贈些湯藥紙張,搖尾乞憐!”
    “喏!”眾將轟然應諾,壓抑的士氣瞬間被點燃。
    待眾將退下,帳內隻剩李牧與心腹司馬尚。
    李牧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川般的凝重。他指著那箱《考功格》抄本,聲音寒徹入骨:
    “這些東西,比數十萬秦軍還要歹毒。”
    司馬尚不解:“不過是些秦國軍法……”
    “這是誅心之器!”李牧一字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忌憚,
    “我軍將士,世代忠於趙王,以將主之令為天命。可這上麵寫的,是‘耕戰之功’,是‘有功必賞’,是將功勞細化到斬首、奪旗、築壘、甚至是救助民眾的每一個細節,並許諾給最底層的士卒土地和爵位!”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
    “它在告訴我的士兵,對將主的忠誠可以被量化,甚至可以被功勞取代!若任其私下流傳,不出三月,軍心必亂!我趙軍引以為傲的忠義根基,將被其連根拔起!”
    司馬尚聽得冷汗涔涔。
    “立刻將所有義紙、竹簡,全部收繳,當眾焚毀!”李牧斷然下令,
    “另加強營盤警戒,嚴防秦軍細作滲透。從今日起,夜間口令一日三換。這場仗,已經不僅僅是刀劍之爭了。”
    他望向秦營的方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戰意:“李斯,你想玩‘心戰’,我李牧便陪你玩到底。就看是你的‘功利之法’厲害,還是我大趙邊軍的‘忠義之魂’更堅!”
    而此刻,濟水南岸,月色如霜。
    三千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集結在蘆葦蕩中,冰冷的河水沒過他們的膝蓋,枯水期的河床暴露出大片灘塗,為這次秘密行動提供了天然的便利。
    李斯立於岸邊一塊礁石上,他腦中飛速運轉,將後世的特種作戰理論與這個時代的戰爭現實相結合。
    李牧以為十萬大軍對峙,拚的是硬實力,這是他身為名將的自信。
    他不知道,在李斯這位穿越者眼中,這條寬闊的濟水,以及其下遊連接的廣袤魏國腹地,才是真正的戰場。
    “軍正,三千銳士已盡數渡河,無一傷亡。”庸虎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語氣中卻難掩興奮。他身後,五十多名來自晉陽的銳士身披特製的浸油皮甲,手持短弩,眼神如狼,正是這支部隊的核心骨幹。
    “很好。”李斯微微頷首,腦海中浮現出數日前與蒙驁、蒙武的對話。
    他先將李牧的戰績與趙國“一國二政”的弊病擺在桌上,營造出一種“李牧雖強,但其根基不穩”的氛圍。
    接著,他以退為進,主動請纓為蒙氏主力掃清側翼,將自己定位成“輔助”。
    “上將軍,大軍對峙,拚的是國力,是消耗。我軍隻需結硬寨,打呆仗,以逸待勞,便可將李牧拖死在濟水南岸。”
    “可李牧乃當世名將,其麾下代地邊軍皆是百戰銳士,若其孤注一擲,強攻我軍大營……”
    “故而,需要一支奇兵。”李斯恰到好處地接過話頭,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
    “一支能讓他如芒在背,寢食難安的奇兵!主力穩如泰山,奇兵動如雷霆。他不動,我便襲擾其糧道,他若動,主力便可尋其破綻。此乃正奇相合之道,方為萬全之策!”
    一番話,突顯孫子兵法的精髓。最終,蒙驁拍板,給了他三千銳士的指揮權。
    李斯目光從對岸的趙營移開,投向東南方的漆黑原野。
    那裏,是魏國的經濟命脈,天下聞名的商都,定陶。
    他轉身麵對庸虎與禽滑陵,聲音冷冽如冰:
    “傳我軍令。從此刻起,我部代號‘非攻’。全軍分為三十隊,每隊百人,以晉陽銳士為骨幹,配發三日幹糧與特製水囊。
    庸虎、禽滑陵,你二人各領十五隊,依地圖所示,散入魏境。”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極具壓迫感:“記住,我們的任務不是攻城略地,而是要讓整個魏國東境,變成李牧的噩夢。為此,你們要嚴格執行兩條鐵律。”
    “其一,凡遇趙軍斥候、哨探、運糧隊,一律偽裝成‘魏國潰兵’。可以哀嚎求饒,可以故作驚恐,待其放鬆警惕,以雷霆之勢襲殺,奪其兵甲糧草,而後迅速遠遁,不留活口。要讓李牧的耳朵變成聾子,眼睛變成瞎子。”
    “其二,凡遇魏國村莊、鄉邑、商隊,一律換上趙軍兵甲,偽裝成‘趙國征糧隊’。行事務必驕橫跋扈,手段務必酷烈無情,製造恐慌與仇恨。
    記住,隻搶東西,不傷人命,但要讓每一個魏人都看到‘趙軍’的暴行。我要李牧大軍所過之處,皆是敵意,無糧可征,無民可用!”
    禽滑陵聽得心頭一凜,這比單純的襲擾糧道要陰狠百倍!這不隻是斷糧,更是要離間趙魏聯盟,摧毀李牧大軍的民心基礎!
    李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繼續道:
    “我們的最終目標,是定陶。你們隻需像狼群一樣,在定陶周圍遊弋,不斷製造‘趙軍’的蹤跡,讓‘趙軍兵臨定陶’的消息傳遍魏國。
    我要魏王坐立難安,要魏國朝堂雞飛狗跳,逼他們向李牧施壓,甚至在背後捅他一刀!”
    他看著寬闊的濟水河麵,心中冷笑。
    李牧,你以為你在與蒙驁對峙?你以為這是沙場決勝?
    不,這是總體戰。我將以三千“非攻”之士,撬動整個魏國,讓你那十萬大軍,陷入補給斷絕、盟友猜忌、民心盡失的泥潭。
    “此為引而不發,威懾為上,正奇相合,亂敵於內。去吧,”
    李斯的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清晰,
    “讓李牧……和他所謂的魏國盟友,好好感受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戰爭。”
    “喏!”庸虎與禽滑陵眼中閃爍著興奮與敬畏的光芒,沉聲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