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盛辭月今天情緒起伏太大，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
    在床上又翻了幾次之後，屋頂突然傳來一陣響動。
    她猛地坐起來，披上披風，走出屋門。
    半躺在她屋頂上的正是尹懷袖。
    “小銀子？”盛辭月挑眉，“你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幹嘛？”
    “你不也睡不著嗎？”尹懷袖拍拍身邊的空位，“來，上來吹風。”
    盛辭月想了想，反正睡不著，於是腳尖輕點，借著旁邊的樹枝輕巧躍上了房頂。
    “謔！”
    尹懷袖發出一聲驚歎：“你這輕功不錯呀？”
    “那是。”盛辭月露出一絲得意，“我這功夫可是李……”
    說到這，她眸光淡了淡，沒再繼續。
    明日“尹懷袖”就不再去書院了。
    她和李隨意不知以後會不會再見，也不知再見時會是什麽身份。
    尹懷袖把腦袋伸到她臉前，睜著大眼眨巴兩下：“怎麽，傻了？”
    盛辭月嘁他一聲，轉移話題道：“你離開平昌去北境的時候，用的什麽由頭？”
    她當時拿了尹懷袖的戶籍進京，隻說是投奔。但投奔也不能是一時起意，得有個理由。
    尹懷袖嘿嘿一笑：“我一收到你的信就開始準備了……我在那個村霸半夜起夜的時候，把往他家茅坑裏扔了個炸天雷。”
    盛辭月：“……”
    尹懷袖：“所以萬一有人問我或者問你為何要來京城，就說炸了村霸家的茅坑，被追殺了，不得已才來投奔當官的叔叔的。”
    盛辭月眉頭跳了跳：“這個……這個理由你自己說就行了。”
    她張不開這個嘴。
    而且她合理懷疑尹懷袖早就有這個壞心思了，隻不過借著她來拿戶籍這件事，給施行了。
    教訓完村霸就被盛國公的人秘密接走，村霸找他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行，我的說完了，接下來該我問問你。”
    尹懷袖往瓦片上一躺，翹起二郎腿晃了晃。
    “夫人說你的身份已經被三皇子發現了……怎麽發現的？他不會偷看你洗澡了吧？”
    盛辭月一巴掌拍到他腦門上：“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
    尹懷袖冷不丁挨了一巴掌，往一旁一軲轆：“哎你這小丫頭片子說話就好好說話怎麽還動手打人呢？”
    盛辭月又捏著拳頭嚇唬他兩下，才放下來，悶悶地說：“大概‘青城郡主’進京那天，他就知道了。”
    “哦……偷看到你了？”尹懷袖煞有其事的摸著下巴。
    盛辭月不語。
    當時她穿著明晃晃的郡主的衣裳，又那樣打扮，被江煥逮了個正著。
    她那時候緊張頭腦發懵，被江煥搶先一步牽著鼻子走了。
    再加上人總是希望相信對自己有利的事情，她也就暫且相信江煥也頭腦發懵真的沒認出來。
    後來再回想的時候，才發覺江煥對她說的那些話，句句都是威脅。
    還說什麽“我等你到酉時，若你沒出來，我就算是直闖朝和殿也會去救你”。
    潛台詞不就是“散席後你若不恢複尹懷袖的身份回書院，我馬上鬧到父皇那裏”嗎？
    一開始她確實被江煥實在正經的表情和語氣唬住了，沒意識到。可是到了後來，江煥突然帶著她去找到了哥哥。
    加上再往後的一係列所作所為，她心底隱隱約約就有了數。
    江煥不明說，她也裝作不知道。
    隻是時不時的強調一下她“是個男子”，明顯的表達一些避嫌的意思。
    尹懷袖看她一直沉默，便知道這件事她不想多說。
    於是換了個話題：“那就說說你到京城後有哪些相熟之人，還有問天書院裏有哪些人和事吧。”
    ……
    事實證明，紀華音不讓盛辭月去書院是個明智的選擇。
    因為第二天一早，卓相就親自帶著一群隨從來到了書院門前，點名要見尹懷袖。
    周青荏知道這事之後，太陽穴跳的發疼。
    他親自給卓相解釋，說尹懷袖老家有急事，已經辦了退學，如今不在書院。
    卓相悠悠轉著手上的扳指，垂眸不語。
    一旁的近侍道：“尹懷袖私自拐帶相府婢女出逃，其行為傷風敗俗有辱斯文。今日相府定會將其二人捉拿，好好教導一番。”
    此言一出，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傻了眼。
    這是什麽理由？
    丟了個婢女，竟勞卓相親自出來抓人？
    這丟的是什麽金貴的婢女？
    不過聰明些的學子都也看出了些端倪。
    隻怕是因為前幾日陛下破例提拔了一批純臣之後，劃在崔大學士手下，要分卓相的權。加上今日早朝時三皇子又作為出頭鳥，提出了重建內閣的想法，徹底惹怒了卓相。
    現在卓相是隨便找個由頭，就朝三皇子身邊的人下手了。
    這邊周青荏還在兢兢業業的當和事佬，說著一些“咱們年紀大了不要和年輕人一般計較”“尹懷袖確實不在”此類的話，那邊卓相帶來的人已經將書院搜了一個遍。
    一人來到卓相麵前，拱手回道：“確實沒在。”
    卓相睨著周青荏，很是和藹的說：“沒事，那小子不是還有個美嬌娘外室嗎？走，我們去看看。”
    說完他慢悠悠上了馬車，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剩下周青荏心中急得轉圈。
    ……
    蕤娘正準備出門去鋪子裏，剛踏出大門，就被人攔住。
    “你……你們是誰？”
    她一步一步往後退，退到貼在牆上退無可退。
    隻見一個清瘦的，看起來頗為儒雅的中年男人從馬車上下來，走到她麵前，溫文爾雅的問：“姑娘可是白蕤娘？”
    “……是。”蕤娘緊張的看向四周，這裏已經被卓相的人堵死了，她絕對逃不出去。
    卓相點點頭：“別害怕，我們是來找尹懷袖的，她在哪？”
    “懷袖？”蕤娘微微一蹙眉，實話實說：“她昨夜就沒回來，我也不知她現在在哪。”
    “哦……這樣啊。”
    卓相挺直了脊背，望著宅子大門想了想，妥協似的開口：“那既然如此，就有勞姑娘跟我們走一趟了。”
    說完他轉身抖抖袖口：“把人帶走。”
    兩個侍從應聲而上。
    蕤娘驚慌失措的想要反抗，手中竹籃在推脫中掉在地上，裏麵的東西散落一地。
    “放開我！你們究竟是誰？你們要幹什麽！”
    她掙紮著被兩人拖著走。
    就在此時，一道青色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巷口。
    “喂，聽說有人找我？”
    蕤娘聞言詫異的朝那邊看過去。
    隻見尹懷袖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拿著食籃，身著問天書院的院服，鬆鬆垮垮的站在那裏。
    他掏掏耳朵，很是不忿的開口。
    “找不著我，就欺負我家的小娘子，卓相此番作為是不是忒沒風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