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人群就安靜。
    她一開口，氣氛一下子又低了一個度。
    盛辭月並不認識此人，人家既然聽出了曲目，她也不好不搭理。
    “正是此曲，這位小姐難道聽過？”
    “嗯。”
    那異裝女子臉上掛著柔柔弱弱的笑容，垂眸福身：“曾有幸於邊境聽過。”
    “邊境？是北境嗎？”盛辭月下意識的追問，完全沒注意到此時諸位小姐們看她的臉色已經變了，個個欲言又止的樣子。
    那女子搖頭，表情有些不自然，柔聲道：“是南境。”
    “哦……好吧。”
    盛辭月有些詫異。
    但是轉念一想，這曲子已經有些年頭了，是當年陛下東征西討時，軍中樂師所做。
    那時候鎮南大將軍李勁和她爹盛國公盛秋實是一起帶兵的，所以南境軍營也有這曲子不足為奇。
    不過能在貴女圈中找出來一個聽過這曲子的，可不容易。
    她又起了些興趣，想要再問問這位小姐是哪家的，是不是從南境回來的。
    然而不等她開口，上首的淮陽公主就打斷了她的意圖。
    “郡主不愧是出自將門，今日聽這鼓聲，如千軍列陣萬馬奔騰，殺伐之氣裏藏著將門骨血，果真是虎父無犬女。此等豪氣幹雲，尋常男兒也未必可及。”
    盛辭月隻好放棄繼續追問那異裝女子的來曆，轉身行禮：“公主謬讚，辭月萬不敢當。”
    此時眾人才完全回過神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些恭維之詞。
    盛辭月一邊推脫，一邊悄悄注意著方才那女子出現的方向。
    瞅了半天，卻沒再找到她的影子。
    雲卷拿著鬥篷給她重新披上，崔靜姝和尹玉珊也到了她旁邊。
    盛辭月輕拽崔靜姝的袖子，好奇地問：“剛才那位小姐是哪家的呀？”
    崔靜姝臉上神情頓了一下，雖然表現的並不明顯，但聲音還是較平常小了一些。
    “那位不是我大承官家的小姐，她是……烏衣國十公主，烏蘭燼，被送來京城……做質子的。”
    “烏衣國？”
    盛辭月眉頭一挑，她如果沒記錯的話，烏衣國是緊鄰南境的那幾個小國之一。
    先前活躍得很，不斷滋擾邊境。
    後來一直被李勁按著打，直到前兩年鬧得最激烈的時候，被李隨意帶兵拿了五座要塞城池，才安生下來。
    當時為了向大承表示誠意，送了不少東西過來。
    沒想到還有一位公主做質子。
    盛辭月抿了抿唇。
    怪不得她穿的不是大乘的服飾。
    也怪不得她聽到《東風破陣曲》時眼底有恨意閃過。
    崔靜姝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叮囑：“這位十公主在京城地位尷尬，妹妹若是沒有什麽特殊事情，盡量不要和她產生交集，以免日後受到牽連。”
    “我明白了，多謝姐姐。”
    盛辭月點點頭，心想幸虧剛才淮陽公主及時打住了她繼續的話題。
    她本身身份就敏感，可絕對不能和異國公主有什麽牽扯。
    午膳被安排在林間，盛辭月因為上午的一曲戰鼓，一下子吸引了許多貴女的注意力。
    她們大多沒有到過邊境，幾乎從未見過戰場。
    所以午膳時都爭著要往盛辭月旁邊的位置坐，好奇地問著那裏的一切。
    盛辭月一一簡單回了，餘光在人群的縫隙中看到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烏蘭燼，心頭有些莫名的情緒翻湧。
    也許是因為對一個姑娘遠在他鄉受人孤立的同情吧。
    她微微歎了口氣。
    明明是兩國相爭，最後卻讓一個女子承擔了失敗的後果。
    用過午膳，下午便開始了尹玉珊最期待的“梅林覓彩”。
    所謂“梅林覓彩”，是淮陽公主首創的玩法。
    她準備了三件彩頭，藏於這座山的三處位置，而位置線索就寫在絲帶上掛在梅枝間。
    諸位姑娘們首先要去尋線索絲帶，解出絲帶上的字謎，將所有解出來的字謎拚在一起，便是彩頭的藏身之處。
    尹玉珊聽完規則就開始興奮的摩拳擦掌。
    她可有勁了，論東竄西跑，她能甩那些嬌弱貴女好幾條街，找絲帶這件事完全不在話下。
    “崔姐姐，郡主姐姐，我負責找絲帶，字謎就交給你們！”
    尹玉珊嘿嘿一笑，朝二人眨眨眼。
    崔靜姝哭笑不得：“不必如此著急，往年的梅林覓彩，都是到最後一天淩寒集結束前才能把絲帶找齊了呢。”
    她這話說得不假。
    因為絲帶懸掛的地點是隨機散落在整座淩寒山的，覆蓋麵積太大，想找齊並不容易。
    尹玉珊完全不信邪，一嗤鼻子：“那崔姐姐你且看著，今日我就把那三個彩頭全都找出來，我們一人一個！”
    盛辭月不禁笑出了聲。
    這小丫頭還是這樣，說大話一點都不害臊。
    在這麽大的一座山裏找絲帶，她一個會武功的都不敢說天黑之前全找齊呢。
    不過看尹玉珊正在興頭上的樣子，她也不忍打擊，隻能點點頭：“那就全靠玉珊妹妹了。”
    “好說好說！”
    尹玉珊說完，見已經有人三三兩兩的結伴開始賞花找絲帶，一跺腳小兔子似的就竄了出去。
    崔靜姝無奈歎了口氣，隻好和盛辭月並排向著那方向走，慢慢賞景。
    淮陽公主設置彩頭本來也不是為了讓諸位貴女們專程去找的，隻是讓眾人在看景的同時能多一分樂趣。
    兩人走了一陣，盛辭月不禁又在內心感慨。
    這淮陽公主是真富啊……
    剛才路過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她過去用手劃了劃水，離近了才發現水下的石頭居然全都是瑪瑙。
    不知為何，看到那些瑪瑙的時候她又想起曾經江煥送她的那些首飾。
    個個都貴的讓人懷疑她們的貨幣是不是不太一樣。
    江煥一買就是兩套。
    淮陽公主如此奢侈，江煥肯定也窮不到哪去，買這些東西想來也確實不看在眼裏。
    心緒一歪，就忍不住再多想了一些。
    那時候她還以為自己的身份隱藏的非常好。
    現在看來，江煥沒準在那時就已經知道了她是青城郡主。
    盛辭月眸光暗了暗，心情也隨之低落下來。
    那李隨意呢？李隨意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思來想去，應該也就是在臨陽墜崖那一次了。
    “辭月妹妹？郡主！”
    崔靜姝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來。
    “怎麽了？”
    她抬頭，對上崔靜姝那雙帶著焦急的眸子。
    “玉珊跑得太快了，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已經半天不見人影了。”
    盛辭月聞言，踮腳仰頭往四周看了一圈，確實沒見到尹玉珊的影子。
    “別著急，這裏處處都有人侍候，跑不丟的，我們分頭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