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響起金羽衛的呼喊聲：“快！有兩個刺客進了寢殿——”
    盛辭月倒吸一口氣，連忙對崔乘風使眼色。
    崔乘風嘴比腦子快，對著外麵大吼一聲：“都別動！”
    外麵跑動的聲音一頓，隨即一個男聲響起：“是崔大人嗎？”
    崔乘風目光從盛辭月和李隨意的臉上挨個掃過，看到他們的蒙麵黑巾，隱約猜到了他們的意思。
    這一招簡直就是破釜沉舟，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敗了，她們就是謀反！
    李隨意看出他眼底的震驚，拍拍胳膊上的灰，目光在地上掃了一圈，撿了一片碎瓷，輕飄飄的往皇帝脖子上一放。
    崔乘風一下子從床邊彈開，大叫著跑到門口：“都別動！刺客挾持了陛下！所有人不可輕舉妄動——”
    外麵的金羽衛在徐真的帶領下正準備破門進去與刺客血拚。
    聽他這麽一喊，倒是誰都不敢動了。
    盛辭月呆呆的看著崔乘風，口中喃喃：“沒想到乘風兄演技也如此精湛。”
    李隨意笑了一聲：“跟你學的吧。”
    “什麽呀！”
    盛辭月反駁：“肯定是跟你學的！”
    單看這地上倒著的兩個人的樣子，就能猜到剛才這裏發生什麽了。
    崔乘風這個呆子，能做出背後拿花瓶砸人的動作，肯定是被李隨意帶壞了的。
    “好好好，跟我學的。”李隨意笑著妥協。
    在門口攔著金羽衛的崔乘風滿臉無奈，很不想承認。
    這都是跟他們倆學的。
    李隨意單腳踩在龍床上，右手胳膊撐在皇帝肩膀，手中瓷片在他脖頸上輕輕的劃來劃去，幸災樂禍道：“陛下，這我們都進來半天了，您怎麽不說話啊？”
    皇帝張著嘴，像是沙灘上擱淺的魚一樣。臉憋得通紅，卻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啊！看這個！”
    盛辭月從旁邊桌上拿起一道已經寫完落印的聖旨跑來給李隨意看。
    隻見上麵寫著太子江煥包藏禍心逼宮謀反，廢黜太子之位，擇日斬首示眾。
    李隨意隻是掃了一眼，就沒忍住嗤笑出了聲。
    本以為今日皇帝設局引江煥“逼宮”之後，隻是廢太子而已。畢竟他的發妻景皇後就隻剩這一個血脈了，總歸會有一點不舍。
    沒想到啊……
    他還是低估了皇帝的狠戾。
    皇帝此時也看清了聖旨上的內容，忽地激動起來，好像氣到了極點，本來不會動的身子也能小幅度顧湧了，瞪著猩紅大眼往地上倒著的常福那裏示意。
    李隨意順著他掙紮的方向看了一眼，皺眉思索片刻。
    看皇帝這個著急的樣子，又被毒的動彈不得……
    這聖旨不是他寫的？
    思索片刻，李隨意扔了手裏的瓷片，將床單撕下來兩條，把常福綁了。
    在這個過程中，常福已經迷迷糊糊的恢複過來。
    看見麵前兩個黑衣人後大驚：“怎麽是你們？江煥呢……”
    話還沒說完，就被塞住了嘴。
    李隨意在他麵前蹲下，當著他的麵展開聖旨。
    “你模仿陛下的字確實是像，可惜江煥沒來，這聖旨用不上了。”
    盛辭月此時已經從旁邊的桌子上拿來了一個燭台。
    李隨意就著燭台的蠟燭，將聖旨點燃。
    外麵隱約有些動靜，崔乘風急慌慌的跑過來報信：“皇後娘娘來了，說要用自己換陛下出去。”
    李隨意餘光看了一眼床上神情枯槁的皇帝，唇角一挑：“請皇後獨自進來。”
    此言一出，盛辭月和崔乘風齊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請皇後進來？”
    她再三確認。
    “皇後娘娘很有可能會認出我們啊？”
    李隨意眸光深邃：“沒關係，她來的正是時候。”
    孟皇後獨自走進寢殿後，大門左右兩邊“砰”的一聲關好。
    李隨意毫無遮掩的從屏風後走出來。
    孟皇後大驚：“是你？”
    她上下打量李隨意一番：“好啊，你居然敢謀反？”
    “我可沒這麽大的膽子，喏，刺客在那邊。”
    李隨意隨手一指，那邊常福和劉太醫被綁在一起。常福一臉都是血，滿目猙獰。劉太醫則是安安靜靜的暈著，不知死活。
    孟皇後腦中略一思索，就知道了李隨意打的什麽主意。
    “你是想倒反天罡，把刺殺的罪名推到常公公和劉太醫頭上，然後再讓太子來救駕？”
    李隨意淺淺一點頭：“還望皇後娘娘配合。”
    孟皇後冷哼一聲：“你憑什麽覺得，本宮會配合你？”
    屏風後，皇帝靠在床頭，看著那隱隱約約透過來的身影，麵露嘲諷。
    孟皇後自己是有兒子的人，江訣也垂涎皇位已久。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抓住了江煥這麽大的一個把柄，怎麽可能輕輕放過？
    然而李隨意卻幽幽開口。
    “陛下身中噬心草之毒已經有五六年了吧？”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盛辭月。
    不過崔乘風他們驚訝的是陛下居然中毒了，而盛辭月驚訝的是李隨意居然挑這個時候告訴孟皇後？
    腦中靈光一閃，侯鬆鬆當時不是說，有人曾經給陛下送過解藥，還不止一次嗎？
    能不止一次給陛下送東西的……
    難道是皇後娘娘？
    果然，皇後麵色大變，一甩大袖：“少在這裏胡言亂語！太醫院日日都來給陛下請安，怎麽會連陛下中毒都看不出來？”
    李隨意沒有理會她，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著。
    “這噬心草放在安神香裏，聞起來帶一些清涼的味道。中毒初期不會有任何症狀，隨著長年累月毒素累積，中毒者先是會胸悶氣短，在炎熱或者寒冷的時候呼吸困難。”
    “然後是心頭刺痛，由點到麵，心緒起伏的時候擴散更快。等到胸口的疼痛開始牽連全身，伴隨頭痛症狀時，就已經無藥可救了。”
    屏風後，皇帝的臉色跟著李隨意的話語一分一分的白了下來。
    這些症狀，正是他這幾年慢慢經曆過的！
    所以他真的中毒了？
    幾乎是同時，他似乎明白了什麽，目光惡狠狠的投向地上的劉太醫。
    另一邊的李隨意看著孟皇後的臉色，繼續娓娓道來。
    “如果我沒有記錯，當年陛下是微服出訪時，於青山湖邊對一女子一見鍾情。後來大肆尋找，才找到了孟家小女孟憐君。”
    孟皇後臉上的淩厲之色一點一點褪去，她抿著唇，目光死死盯著李隨意。
    “其實當年陛下一見鍾情的女子並不是你，你心悅於陛下，得知此事後便和卓梟達成了協議，他安排你頂替了那女子。”
    “後來你生下五皇子，卓梟答應你會扶持你的兒子。你知道卓梟一直在給陛下的安神香中下噬心草，你有把柄落在卓梟手中，不敢得罪卓梟，但又不忍陛下被毒害，隻能暗中將解藥放在補品中，給陛下送來。”
    屏風後的皇帝渾身猛地一震，直挺挺就要往地上倒。
    一直守在他身旁的盛辭月連忙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扶正。
    待讓他在枕頭上安安生生的靠了，盛辭月才發覺此時皇帝的眼底多了一抹複雜不清的東西。
    像是懊悔，又像是憤恨。
    此時一切事情都已經清晰了。
    皇帝緩緩閉上眼。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憐君的呢？
    大概是江訣在朝堂上勢頭漸起的時候吧。
    怪不得，這兩年身體境況一落千丈。
    原來是他親手倒掉了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