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給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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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承的新舊更替,在這個夜裏兵荒馬亂的落下帷幕。
有紀夫人,盛世子在,還有孟皇後的承認,江煥這個皇位繼承的名正言順。
先皇屍骨未寒,東西兩境又起嘩變。
他們本就是卓梟的黨羽,在卓梟死後一直在等待卓梟的後手——常福的消息。
李隨意也是後來才知道,為何卓梟會在中毒十年之後忽然知曉“真相”,將一切算在先皇江壑頭上。
當年給卓梟治傷的太醫中,有一人和常福來自同一個地方。
兩人是一起長大的玩伴,親如兄弟。
後來太醫院的人悉數被江壑清理,那太醫就成了“失蹤人口”。
於是卓梟就在常福的暗示下,將此仇算在了江壑的頭上。
兩人聯手,布局十年,終於攪得江壑夫妻異夢、父子離心、君臣相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如此怎麽不算是一種複仇成功呢?
盛辭月也不禁感慨,有江壑疑神疑鬼猜忌忠臣、唯恐功高震主的作風擺在那裏,常福告訴卓梟是陛下想要除掉他這種話確實很有信服度。
若不是江壑疑心重重,這兩人也不會找到機會挑撥離間。
若不是他們的挑撥離間,江壑也不會在這條路上一發不可收拾,將目標對準盛國公和鎮南大將軍。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自從江壑開始懷疑第一個忠良之臣時,就注定了無解。
忙完了先帝的殯天大典,四人一如往常那般坐在一起吃飯喝酒。
“昭麟兄。”
盛辭月舉杯一拱手:“吃完這頓飯,就該改口喚你陛下了。”
江煥望著她,輕輕搖頭:“你永遠可以叫我昭麟。”
說完又看向李隨意和崔乘風:“你們亦是。”
崔乘風連忙推辭:“君臣有別,還是注意一些為好。要是讓人聽了去,難保會生出什麽事端。”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最早先皇就因為安國公直呼他的名諱,記了他一筆。
就算關係再好,也不能越過君臣之禮。
江煥垂下眸子想了想,再抬頭時,已經收了笑,換上認真且誠懇的表情。
“辭月,乘風,隨意,今日我江昭麟在此立誓,無論未來發生什麽,對你們三人永不猜忌。”
盛辭月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麽就突然跳到這麽嚴肅的話題上去了,連忙坐直了身子,手在腿背上搓了好幾下,喃喃道:“你突然這麽說話,我還有點不適應呢……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跪下謝恩啊?”
說著她作勢要從椅子上站起來。
江煥按住她的肩膀:“我是認真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這些年我在父皇麵前如履薄冰,他懷疑我,我防著他。現在想想,這哪裏是父子?他這一輩子錯殺那麽多忠臣良將,以至於最後到死,身邊都沒有一個真正的貼己之人,實在令人警醒。我……不願步他的後塵。”
李隨意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終於說了今天這頓飯中的第一句話:“那盛國公不得踏出北境的誓言?”
“那本就是對先皇所許,如今先皇已逝,自然不再作數。”
盛辭月一聽,馬上激動起來:“那鎮南大將軍他們是不是也可以一家團聚了?”
江煥笑盈盈地看向她:“是。”
“好耶!”
盛辭月高興地險些跳起來,心中盤算著等爹爹回了京城,就帶他去嚐嚐雲鶴樓的桂花酒,還有朱雀大街的何記烤鴨、白石巷的酒釀圓子。
當然最重要的是讓爹看看李隨意,以李隨意的性子,肯定能和爹聊得來!
李隨意敲敲她的小腦殼:“先別高興得太早了,現在東西兩境還是個大問題。”
江煥歎了口氣,看向李隨意:“東境我已經拜托盛世子前去平亂,易兄也同他一起。”
卓梟倒台,易宣良受他牽連,在獄中待到了現在。
盛扶光此次請求帶上易宣良,就是想讓他去遊說東境將領,好戴罪立功。
李隨意知道江煥是什麽意思,滿不在乎的開口:“知道了,西境我走一趟。”
盛辭月連忙舉手:“我也去!東境那邊有哥哥和易兄,我就跟著李隨意去西境吧,我武功很好的,我還懂戰鼓,不會拖後腿!”
江煥看著她的眸光微微一暗,猶豫半晌,才點了點頭。
吃完了飯,幾人就要去各自準備要做的事。
崔乘風如今是新內閣的首輔,建立初期,事事都離不開他。
李隨意和盛辭月則是要準備路上的行囊。
西境情況危急,甚至有了些想要自立的趨勢,形勢刻不容緩。
就在兩人要踏出門時,江煥突然叫住了盛辭月。
李隨意看她一眼,道:“我在華陽門等你。”
然後目光在江煥臉上定了定,才轉身離開。
盛辭月回到江煥麵前,麵露不解:“是還有什麽事要交代我的嗎?”
江煥猶豫再三,對她展顏一笑,露出他對著鏡子調整了許多次的表情,貌似輕巧鬆快的開口。
“真的不考慮當我的皇後了嗎?”
盛辭月表情一僵,旋即嘴角抽了抽。
她抬手摸摸江煥的腦門:“你是不是喝多了?”
江煥隻是看著她,沒有回答。
盛辭月被他的目光逼得無處可躲,隻能歎了口氣,實話實說。
“當皇後可以讓我想回北境就回北境,想去南境就去南境嗎?”
江煥沉默不語。
“可以去青石巷吃路邊攤的餛飩,喝小甜水嗎?”
“……”
“可以扮作江湖遊俠,四處遊山玩水行俠仗義嗎?”
“……”
盛辭月一攤手,作出總結:“我性子太野了,不適合皇宮,也不想被困在那個華麗的位子上。比起皇後的尊榮,我更愛自由。”
江煥聽她一條一條的說下來,臉上早已保持不住那練習好的表情。
他自嘲似的一笑,語氣中透露了些許釋然。
“果然還是隨意更了解你。”
“啊?”
盛辭月有點懵,怎麽突然說到李隨意身上去了?
江煥道:“先前他跟我提了個條件,作為助我順利登基的交換。”
“什麽條件?”
“給你自由。”
這“自由”,是讓她不受任何牽製,不必背著權力帶來的枷鎖瞻前顧後,不用為了親人而作出妥協。
她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可以直麵自己的感情,毫無顧忌的奔向心之所向。
盛辭月此時的腦中似有電流竄過,先是麻木一瞬,然後一陣酥麻感瞬間擴散至全身。
其實聽江煥說起此事時,她下意識以為是賜婚。
她不傻,李隨意對她的感情她多多少少都看在眼裏,也相信李隨意也能看出她內心深處壓抑的情愫。
以賜婚做條件,似乎是很喜聞樂見的事。
但李隨意沒有。
在她無法正麵感情作出明確回應的時候,他沒有逼迫,更沒有以“事成之後你得嫁給我”這樣的前提來捆綁她。
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住,又猛然鬆開。
原來做到極致的尊重,竟是如此令人震撼。
江煥看著她怔忡的神情,坦言道:“說實話,當時我也以為他會說讓我給你們賜婚。所以當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我還覺得他或許並沒有那麽愛你。”
現在他明白了。
正是因為愛到了骨子裏,才會全然不計自己,隻想讓她快樂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