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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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離黑石峽數十裏外的一處古老廢墟中,陳夜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背靠著一根斷裂的石柱,手中掂量著從張柏川那裏奪來的儲物袋,目光掃過四周,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猩紅天幕低垂,淡淡的紅光自天幕垂落,將這片廢墟染上一層血色,斷裂的石柱、傾頹的牆壁在地上投下長長的紅色陰影,顯得格外詭異。
    陳夜指尖輕輕撫過身旁斑駁的石柱,模糊不清的紋路在他觸碰的瞬間便簌簌剝落,化作細碎的石屑黏在指腹上。
    他撚了撚手指,眉頭不自覺地皺得更緊了。
    這已經是他從黑石峽脫身後遇到的第五處遺跡了。
    一路逃亡途中,除了越來越多湧入葬淵的試煉者外,最讓他在意的就是這些突然出現的古老廢墟。
    無一例外,每一處廢墟都很古老,透著歲月沉澱的滄桑,仿佛已經在這裏存在了數百年。
    他清楚地記得,就在數日前,自己與孫銘循著那道孤高道韻穿行於原始叢林時,到處都是腐殖土與人麵樹,根本不曾見過這些廢墟遺跡的蹤影。
    這些遺跡,就像是在這幾日裏憑空從地上站出來的一樣,無跡可尋。
    除了這些詭異的遺跡外,另一件陳夜在意的怪事,是徐靈鶴提到的玄天閣試煉。
    天陽宗位屬南燎真羽域,這一域之地表麵上由真羽國統治,實則是由真羽國、玄天閣和棲霞山莊三大勢力共同掌控,不過玄天閣與棲霞山莊作為修行勢力,大多不涉足凡塵俗務。
    真羽域幅員遼闊,即便是修士窮盡一生也難以走遍,人口更是數以百億記,其繁盛由此便可窺一二,但在那些真正的大勢力眼中,不過是一隅之地罷了。
    陳夜曾經聽師尊提起過,在真羽域之外,那些真正的大勢力往往橫跨數片疆域,布局整個南燎大地,眼界早已超脫一域之爭。
    而在這些橫跨數域的龐然大物之上,還存在著更加神秘莫測的古老勢力,它們如同蟄伏在時間長河中的巨龍,見證了無數王朝的興衰更迭,看遍了滄海桑田的變遷。
    這些古老世家與宗門,往往隱世不出,淩駕於眾生之上,超然於世俗之外,就像高懸九天的明月,俯瞰著世間螻蟻般的爭鬥。
    眼界放回真羽域內,三大勢力之下,是浩如星點各類宗門勢力,天陽宗、青霞派,都可以歸於此列。
    現在想想,自己,原本不過是玄天閣陰謀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棋子,螻蟻般的存在,若非《太初劫經》這等仙典的存在,恐怕連成為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再比如徐靈鶴這位侯府千金,其父雖在真羽國內封侯拜將,執掌一方,看似風光無限,但在玄天閣這等龐然大物麵前,也不過是個需要仰人鼻息的地方權貴罷了。
    真羽國雖設有玄院傳授修行之法,但想要進入其中修行卻是難如登天,相比之下,玄天閣公開發布試煉任務遴選人才,對絕大多數修士而言,無疑是改變命運的天賜良機。
    對於他們而言,拜入玄天閣,無疑於一步登天
    奇怪之處就在於此,玄天閣發布試煉任務,但從徐靈鶴的反應來看,卻似乎並不認識自己。
    玄天閣要殺自己,卻又沒有公布自己的樣貌,這樣的自相矛盾,讓陳夜不得不懷疑,要麽徐靈鶴對自己有所隱瞞,亦或者……玄天閣對參與試煉之人也藏了一手。
    與真羽國、棲霞山莊這兩個發源於真羽域的本土勢力不同,玄天閣是個外來者,它並非在此生根發芽,而是在百年前異軍突起,而後迅速壯大,直到成就現今三足鼎立的局麵。
    這處本就神秘的葬淵,如今也是因為太多的外來者,讓局勢便顯得更加的撲朔迷離。
    陳夜收斂心神,指尖劫紋流轉,赤金色的光芒吞吐間,輕易就破開了張柏川儲物袋上的禁製。
    袋口一開,頓時有幾道靈光逸散而出。
    陳夜嘴角微揚,尋常弟子忌憚葬淵的侵蝕,但張柏川作為青霞派外門第八的精英,顯然還是有些家底,也不在乎這一點損失。
    對於修士而言,保命的東西可比任何財物都珍貴,如今,卻是便宜了陳夜。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四枚完整的靈晶,這些呈現出各種形狀的靈晶,在昏暗陰沉的光線下泛著瑩潤的光澤。通體澄澈如冰,內部似有雲霧流轉。
    這些靈晶在葬淵中顯得彌足珍貴,此地煞氣彌漫,靈晶中的純淨靈氣對修士而言就是救命稻草。
    雖然《劫經》能煉化煞氣,但那種能量終究狂暴無序,長期吸收難免留下隱患,有了這些靈晶,至少現在不必再為資源發愁。
    就在他清點之際,一粒圓潤的丹藥從袋中滾落,此丹通體淡藍,表麵雲紋繚繞,剛接觸空氣就散發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
    徐厲竟然將玄靈淬體丹交給了張柏川保管!這對於陳夜來說實屬意外之喜,他本來已經把這枚丹藥拋到了腦後,沒想到,兜兜轉轉,此丹還是回到了自己手上。
    玄靈淬體丹,加上在灰霧中積累的煞氣,輔以靈晶、煞晶,足以助他突破境界。
    陳夜盤膝而坐,毫不猶豫地將玄靈淬體丹送入口中。
    丹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涼的洪流湧入四肢百骸,他右手引來靈晶,左手則捏碎三枚煞晶,赤金色的劫紋在左臂上流轉不休,如同一道道活物般蠕動著。
    凡蛻七重前的修煉,本就是水磨工夫的積累過程,《太初劫經》雖是仙道典籍,但大道至簡,在修行基礎階段也不會去刻意標新立異。
    丹藥、靈晶、煞氣三管齊下,陳夜體內的劫力漩渦瘋狂旋轉,將三種能量盡數煉化。
    一日時光轉瞬即逝,當最後一縷藥力被煉化時,陳夜右臂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從指尖開始,如同藤蔓般沿著經絡一路向上攀爬,所過之處,血肉骨骼都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仿佛在接受某種遠古的洗禮。
    轉眼間,整個右手已被赤金色的紋路完全覆蓋,劫紋並未就此停歇,而是繼續向著手臂延伸,丹田處的漩渦急速旋轉陳夜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新生的劫紋都在與體內劫力產生共鳴。
    右臂劫紋凝成,標誌著陳夜正式踏入凡蛻第三重境界,他心念微動,雙臂上的赤金紋路便如潮水般隱去,隻在肌膚下留下淡淡的金芒。
    “果然,打劫才是最快的致富之道,而修煉則是花錢如流水的敗家行當。"
    陳夜自嘲一笑,望著身前鋪滿一地的煞晶碎片,而那些原本晶瑩剔透的靈晶,此刻早已化為純淨靈氣被他吸收殆盡。
    任何時候,財富的原始積累都逃不過燒殺搶掠四個字,對於這種不義之財,就是要盡快消耗掉,轉化為自身實力,然後讓錢生錢。
    一番修煉下來,不僅耗盡了所有靈晶,連之前靠打劫搜刮來的煞晶也所剩無幾,如今陳夜身上隻剩下十枚煞晶以備不時之需。
    葬淵已然成了一處是非之地,陳夜對此毫無留戀。
    通常,進出葬淵都是需要經過前人摸索出來的幾條固定路線,天陽宗曾經便掌握了其中一條道路,他隻需避開出口處可能存在的耳目,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世事往往不遂人願。
    陳夜剛起身舒展筋骨,目光忽地一凝。
    不遠處的高崖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修長的身影,那是個俊美得近乎妖異的男子,一襲墨色長袍隨風輕揚,他並未看向陳夜,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四周環境。
    俊美男子唇角微微上彎,正是這一絲若有還無的笑容,為他的俊美平添了一分邪氣。
    僅僅一個照麵,陳夜的心髒便沒來由地漏跳一拍。
    那是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就像是地上奔跑的羚羊看見了天際盤旋的獵鷹。
    陳夜微微眯起眼睛,以修士的感知,對方不可能沒有發現自己,但自始至終,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就在陳夜暗自警惕之際,原始叢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循聲望去,隻感歎是冤家路窄。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徐靈鶴。
    隻是此刻的徐靈鶴,發髻散亂,衣衫染血,身形狼狽,活像隻被猛獸追趕的兔子,哪裏還有半點侯府小姐的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