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淩境孤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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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蒲團,好巧不巧,陳夜這方正好也是四個人。
與身後那段一塵不染的石質長廊不同,石室中,四張古樸的蒲團整齊排列,正對著中央的石台與銅盆,蒲團與石台久無人打理,都蒙著一層厚厚的塵埃,隻有那銅盆中的火焰經久不滅,不知已燃燒了多少歲月。
周三通抬手打出一道法訣,漆黑木盒頓時佛光大盛,溫暖的金色光芒如水般流淌,一寸一寸,漸漸充盈了整間石室,那些積塵在佛光映照下變得好像是一層金紗琉璃,輕柔地覆蓋在蒲團與石台之上,幾如夢幻。
佛光照耀,石室中的一切纖毫畢現,整間石室簡潔至極,蒲團、石台、銅盆,除了這些物件外便再無他物。
這裏不像是藏寶之地,倒更像是先民們靜修悟道的清修之所,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道韻,讓人不自覺地屏息凝神。
四人相視一眼,最終還是由周三通打頭,陳夜殿後,依次進入。
石室內寂靜無聲,適時周三通以佛寶需緩衝為由收起了木盒,隻有銅盆中的長明火微微搖曳,映照出四人的身影。
雖說一路走來也算是互相扶持,有了幾分交情,但此刻四人卻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機緣當前,各憑本事,這是修真界亙古不變的法則,至於找到後能否守住,那更要看各自的手段。
石壁四側長寬統一,是一個正方形,陳夜沒有急著去查看那三件顯眼的事物,而是選擇先四壁開始探查。
這是第二段長廊兩側的那些古老紋路給他的啟發,居住於此的先民似乎習慣於以壁畫的方式記載信息。
陳夜沿著石壁緩步而行,指尖輕觸冰涼的石麵,與第二段長廊那些蘊含玄機的紋路不同,這一次,他注定要失望了。
石壁平整光滑,連一道刻痕都沒有,神識探查被完全阻隔,連一寸都無法深入,敲擊之下,更沒有任何空響回音,便也不存在任何的暗格。
陳夜眉頭微皺,看來這間石室的玄機不在於此。
就在陳夜凝神思索之際,一陣沉悶的“隆隆“聲突然在石室內回蕩,那聲音厚重而緩慢,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卻又震得人胸腔發悶。
陳夜心頭一緊,猛地轉身,幾乎同時,其餘三人也齊刷刷回頭,隻見那扇厚重的石門正緩緩閉合,每一寸移動都帶起細微的氣流,卷動著地麵沉積的塵埃,門縫處透入的光線越來越窄,最終化作一線,繼而徹底消失。
石門關閉的速度並不算快。以陳夜三人的修為,若真想離開,完全能在門關前脫身。就連修為最弱的童琛,拚盡全力也有一線希望。
但四人誰都沒有動。
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既入寶山,豈有空手而歸的道理?更何況後路早已斷絕,唯一的生機就在這方石室之中。
一行四人,包括這麽走了一遭的童琛,都已算是久經風浪之輩,石門關閉隻是一個小插曲,無非是再一次確認了“有進無退”的事實,並沒有對他們的心態造成什麽影響。
“柳仙子有什麽發現?”
搜尋無果,陳夜走向正在銅盆前凝神觀察的柳青青,銅盆中的火焰靜靜燃燒,火焰呈明黃色,豎直向上,仿佛永遠不會熄滅。
柳青青聞言側首,目光在陳夜臉上停留片刻,陳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到先前搪塞她的情形,正以為她會置之不理,卻聽她開口道:
“這個銅盆上的禁製十分玄妙,我一時辨認不出,但盆中所燃,應是太古凶獸‘猙’的心頭精血所煉。“
“猙獸性烈如火,寧死不屈,能取其心頭血的先民,修為怕是已臻至不可思議之境。“
這時,周三通走了過來,插話道:"說起猙獸,貧道倒想起一樁秘聞,相傳‘孤煌君’曾得獲一具帝猙遺骸,取猙骨祭煉神兵,餘下部分則賜了下去...“
"什麽?!”柳青青罕見地失聲驚呼,清冷的眸子驟然收縮,“你說的可是那位...淩境孤煌?"
"那可是上古年間的傳說人物,距今怕是有數萬年之久了。”童琛也顫聲湊近,臉上寫滿難以置信。
石室內驟然寂靜。
淩之一字,貫古鑠今,象征著道之極致,代表著一個時代的巔峰,亦或者說,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時代,即便相隔數萬年,依然能讓修士心神震顫,任何與他有關的隻言片語。都足以引得無數修士瘋狂
淩境不可言,哪怕是一向口無遮攔的周三通,此刻也謹言慎語。
周三通突然話鋒一轉,手指摩挲著下巴:"依貧道看,此地多半是處布道之所,既然如此...“他意味深長地掃視四個蒲團,"怕是要坐上去才能見分曉。"
話音未落,他突然"咦"了一聲,眼中精光閃爍:"說來也巧,這蒲團不多不少正好四個,倒像是...“
"專門為我們準備的一般。“這後半句話他沒說出口,但所有人都聽懂了這言外之意。
童琛猛地打了個寒顫:”道長,這種話還是別說的好...“
銅盆中的火焰寂靜燃燒,在石壁上投下四人晃動的影子,若真有人能預知萬載之後會有四人來此,那等存在,光是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陳夜盯著那些泛黃的蒲團,忽然注意到每個蒲團中央都有一道幾不可見的凹陷,那些輪廓竟與他們四人的身形分毫不差,仿佛早已有人預見了這一刻。
就在他驚疑之際,銅盆中的火焰驟然一暗,火光急速收縮,最終隻照亮了蒲團與石台周圍丈許之地。
一片昏黃之中,石室中央的空氣突然扭曲,一道半透明的人形虛影緩緩浮現,他身披古老道袍,麵容卻是一片虛無,隻有半張模糊的輪廓,虛影周身纏繞著赤金色的光暈,每走一步都在石地上留下燃燒的足跡。
"是孤煌君!"周三通驚慌後退,肩頭的銅雀更是早早振翅飛起,躲到了空中。
他退的太急,懷中的青銅麵具不慎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當啷"聲。
柳青青怒斥:“休得胡言!若真是孤煌軍,哪怕是一道虛影,出現的瞬間,你我就該形神俱滅了。”
她話音未落,虛影突然抬手,一道赤金光刃破空而來,竟是同時向四人發難。
柳青青纖手翻飛,七道雲紋自指尖迸發,在虛空中化作連綿雲山,這是絕雲界的秘傳,雲山萬重,一山一境界,然而那赤金光刃竟如入無人之境,毫無阻滯地穿透雲山,直取柳青青眉心。
周三通甩出的三十六道金符在空中結成天羅地網與童琛以油紙傘卷起的漫天風刃也是同樣,根本連觸碰赤金光刃都做不到。
陳夜見狀,猛然收住劫刃,身形一矮,險之又險地避開光刃,趁勢衝向人形虛影。
劫刃斬落,虛影竟不閃不避,陳夜心頭一喜,下一刻卻臉色驟變,劫刃像是斬在空氣中,徑直穿過虛影身軀。
瞬間,血光迸現,四人幾乎是同時負傷,童琛胸前裂開一道猙獰傷口,鮮血瞬間浸透衣袍,柳青青肩頭綻放血花,周三通右臂垂落,陳夜口嘔朱紅,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
"定!"周三通咬牙掐訣,在陳夜快要飛出火光照耀的範圍時,一道金光堪堪纏住他的腳踝,將他拖了回來。
虛影緩步前行,赤金道袍無風自動,它每一步都似踏在歲月長河之上,與現世始終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四人所有攻勢都如蚍蜉撼樹,根本觸及不到它的真身。
這種對抗未免令人絕望,就在眾人束手無策之際,陳夜突然發現虛影的行動似乎刻意繞開了地上那半張青銅麵具,仿佛在躲避什麽。
此時虛影已經逼近柳青青,她連續施展數種法訣都未能阻擋,玉容上首次浮現出一絲慌亂。
昏黃飄忽之間,赤金光刃高高舉起,眼看就要斬下。
陳夜一咬牙,雙臂劫紋盡數顯化,身形化作一道殘影,飛身撲出,一把抄起地上的青銅麵具,就在光刃距離柳青青眉心僅剩三寸之際,將麵具狠狠按向虛影的麵部。
"嗤——"
刺目的白光驟然爆發,麵具與虛影接觸的地方迸發出耀眼的火花,虛影劇烈顫抖著,身形開始扭曲消散,最終化作一縷淡金色的煙霧,歸入銅盆之中。
銅盆火光終於不再飄忽,但照耀的範圍卻是沒有擴大,焰芯分出四道光縷,分別連接到一個蒲團之上,蒲團似有回應,竟也散發出些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