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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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孤煌君的道場實在神秘,陳夜雖在此有所收獲,卻始終有種隔霧觀花之感,許多事情根本就無法串聯,也根本就無法解釋得通。
但陳夜也知道,以他現在的修為,那些隱秘還不是他可以觸及的,唯有遠走才是上策。
凡人做超出能力範圍的事可能是,修士去做超出能力範圍的事,很多時候就是在找死,這或許就是,在給了你強大力量的同時,也剝奪了你許多試錯的機會。
又一道驚天動地的轟鳴傳來,整座道場劇烈搖晃,陳夜臉色凝重地望著天際那七團愈發清晰的璀璨神光。這些大能一旦徹底破開道場,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就算他們手下留情,光是戰鬥餘波也足以讓自己灰飛煙滅。
萬一誰沒收住手,或者故意不收手,那就悲劇了。
雲海翻騰間,陳夜身形如遊魚般穿梭,他在躲避通靈武器的同時,也在苦思脫身之策。
周三通與童琛首先排除,前者已是不見蹤影,以此人展現的本事,陳夜確信此人不會打無準備之仗,定然是有著脫身之法,但若他存心隱匿,根本是無從尋覓。
至於童琛,那小子估計比自己還不如,大難臨頭,隻能是自求多福了。
柳青青、阿劍,這兩人實力不俗,出身亦是不凡,若說他們沒有後手,陳夜也是不相信的,但跟著他們走,很容易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譬如《劫經》,這篇為天陽宗招來滅門之禍的經文絕不能示與旁人,但在那些傳承萬年的古老勢力麵前,一切都會無所遁形。
再是汲雲,此人太過神秘,陳夜看不透,但不知怎麽的,總覺得此人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異。
尤其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此人對於人屍的那種默然,無動於衷,仿佛早已司空見慣,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嫉妒他那張俊美到有些過分的臉,但無論如何,陳夜並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
思來想去,最後竟隻剩下了那兩名妖族修士。
嚴格來說,葬淵屬於人族的領地範圍,妖族青年與傲嬌少女兩人在妖族中定然也是極有身份的人物,他們有膽深入此地,必是有所倚仗。
南燎大地上,人族與妖族基本上是處於交錯雜居的狀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隻是人為的劃出了一條分界線,修士們習慣性地將這條分界線稱為“邊疆”,而從葬淵到邊疆,尚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陳夜自不是要隨他們返回妖族領地,但若能借其掩護離開葬淵,途中再尋機脫身,倒不失為權宜之計。
自宗門覆滅那日起,陳夜對人心的信任便所剩無幾,人與妖,都是有智慧的生靈,是天道孕化的靈種,本質上又有什麽分別呢?人自詡萬物靈長,但其良心卻未必就比妖族好上多少。
說到底,還是自己太弱,弱到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隻能將希望寄於別人的身上,這種不能掌握自身命運的感覺很不好受,是一種與絕望不相上下的悲苦之情。
破碎的雲海中又閃出金芒,陳夜眼神一凝,朝著光源處疾馳而去,沿途有黑芒閃動,那是阿劍的劍氣在雲中縱橫,又有雲氣凝結成陣,想來柳青青在施展秘法,在這片雲霧中,出身絕雲界的她想必是更加如魚得水。
奔行中,陳夜突忽覺胸口一涼,似有寒冰貼膚而過,他心頭驟緊,探手入懷一摸,那張神秘的無字紙張竟已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丹田處傳來一陣異樣的刺痛,仿佛有異物強行闖入,陳夜立即內視己身,隻見氣海之中,那張泛黃的古老紙張正靜靜懸浮,空白的古老紙張,此刻卻如同呼吸般閃爍著微光。
紙張邊緣延伸出絲絲縷縷的灰色細線,正緩緩纏繞在他的劫力漩渦上,似在與之交融,每一次脈動都引得他丹田微微震顫。
陳夜眉頭緊鎖,暗暗心驚,劫力漩渦是他一身修為的根本,這詭秘紙張未經催動便自行侵入,更似要反客為主,由不得他不警惕。
但此刻,道場在七位大能的轟擊下搖搖欲墜,根本不容陳夜細究個中奧秘。
紊亂的道韻似乎扭曲了空間,那道金芒看似近在咫尺,實則卻是相去甚遠。
陳夜咬緊牙關,不再去想丹田內的異變,將速度催至極致,他必須在道場被攻破前找到那兩名妖族修士。
可行至中途,陳夜不得不緩住腳步。
他看到了詭異的一幕。
前方,翻滾的雲霧中,漫天灰燼如雪花般飄散,將破碎的雲霧染成銀灰色,這些灰燼他再熟悉不過,正是那些古老浮屍被通靈武器斬碎時所化。
但此處的灰燼之密集,遠超先前所見,像是給破碎的雲海披上了一層銀紗,閃動著詭異的光芒。
刹那間,天地陷入詭異的靜默。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戛然而止,翻騰的道韻突然凝固,連漫天飛舞的灰燼都定格在半空,陳夜隻覺五感被生生剝離看不見神芒霞輝,聽不到地動山搖,甚至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消失無蹤。
好像那七位大人物很有默契地一起停手了,也好像他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或者說,另一片時空。
但也隻是一瞬間,未及細想,眼前的景象又驟然破碎,震天的轟鳴重新灌入耳中,刺目的神芒再度刺痛雙眼,灰燼重新開始飄舞,一切都在瞬間恢複如常,快得仿佛方才的靜默隻是幻覺。
“噗——“
陳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這種莫名的時空交錯之感像是把他的五髒六腑揉到了一處,讓人難受至極。
就在這時,一塊灰白的骨片突然從漫天灰燼中緩緩浮現,它在飄舞的屍灰間悠然穿行,仿佛超脫於這片混亂的時空之外,那些狂暴的道韻、肆虐的靈力亂流,竟都無法觸及它分毫。
“老弟!快助我攔下此物!“
周三通發福的身影猛地從雲霧中衝出,身上的道袍被撕開數道口子,臉上卻滿是興奮的紅光。
他一邊喘著粗氣追趕骨片,一邊朝陳夜拚命揮手:
“九一分賬!貧道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