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星空烘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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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初陽抬頭,落入青迎峰上,滿山翠綠,不說鳥語花香,可那青草碧芳,使得站在二層閣樓躍台的林天,望著天地,望著群山,望著滿眼的青綠,精神也隨之一振。山巒起伏,翠綠如衣,初陽柔和,散發的光芒照耀大地,落在孟浩的黑色長袍上,泛出了紫意,使人看去,分不清是黑,是紫。山風中,長發的飄舞,使得這一刻的孟浩,仿佛有種似欲隨風而去之感,凝望遠處,他目中瞳孔內露出紫色的光芒。
    林天深吸口氣,看向閣樓外。“方大師,今日是丹界一脈的陳大師講丹之日,貴宗的周大師已過去,您這裏要不要也去。”不多時,閣樓外傳來恭敬的聲音。林天略一沉吟,也想去聽一聽丹界一脈的丹師,對於丹道的理解,於是起身走出了閣樓,隨著那青羅宗的弟子,二人下了青迎峰。
    講丹的地方,是在青羅宗的第五十七山,此山無峰,平頂之處被修建了巨大的廣場,四周更有坐席環繞,可容納數萬人就坐。當林天到來時,此地已有兩萬多青羅宗的修士,這些修士修為不等,白蓮境、青蓮境、紅蓮境均有,環坐在四周,而正中心,則是一處凸起的高台。丹界一脈的陳嘉喜以及李一鳴,正盤膝坐在那裏,閉目打坐。
    不遠處還有三處案幾,青羅宗的紫羅老祖赫然在內,其旁還有一個中年美婦,還有一個紅臉老者,此老端坐在案幾後,目光如電,修為磅礴深不可測,在孟浩感受,似比那紫羅老祖,還要略恐怖一些的樣子。三位紫蓮境修士的存在。使得這一次的講丹,規格極高。
    此刻周德坤盤膝打坐,看著高台上的陳嘉喜與李一鳴,麵色陰沉。林天緩步走來,坐在了周德坤身邊,神色平靜。見林天到來,周德坤早就忽略了曾經的不順眼,此刻他看丹界一脈的二人,才是最厭惡,反倒是林天這裏,二人畢竟同宗。就算有些摩擦,可對外時,卻是一致。
    “青羅宗,即便是為了吸取兩脈之長,即便是此地這些修士都是他們宗門內培養的丹修,可竟不是讓我們先來講丹,而是讓這丹界一脈。此事過分了。”林天剛一坐下,周德坤就開口,很是不滿。“這一次你我要小心一些,我看這丹界一脈不安好心,怕是要借此機會,來壓我二人一頭,一旦被壓了,你我回到宗門,可是丟了大麵了。”周德坤咬牙開口,盯著高台上的陳李二人,敵意很重。
    “我還好些,你煉丹可要注意,唉,罷了罷了,你如今煉丹上有什麽不解之處,趕緊問我,我來為你解答,希望能最短的時間,讓你領悟更多一些。”周德坤連連歎氣,看向林天。林天笑了,這數日的接觸,倒也沒什麽太過厭惡的地方,此刻笑著搖頭。“我這裏應該不會出紕漏,沒事。”
    “你唉,那丹界一脈都開始挑釁了,在此地,我們代表的是丹東一脈。”周德坤望著林天,歎了口氣,右手一拍乾坤袋,取出一枚玉簡遞給了林天。“這是我昨夜專門為你整理的,是我這一百多年丹道之修的經驗與曆練,你仔細看看,相互印證參考,應可讓你丹道造詣提高一些。”
    林天一怔,接過這玉簡,靈識一掃,望著眼前這個周德坤,這玉簡裏的內容是他一生的煉丹經驗,此玉簡的價值極大。對於丹道細節的理解,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這種細節的體現,表現在煉丹的成功率上,林天這裏,哪怕是自問丹道造詣超出了周德坤,且理解更深,但他煉製丹藥,十爐裏隻能成功三四爐左右。
    可這周德坤,林天通過這玉簡,立刻就分析出來,對方煉製丹藥,十爐可成八爐以上。“多謝周大師!”林天深吸口氣,這玉簡對他的幫助不小,林天神色凝重,抱拳向著周德坤一拜。周德坤內心頗為得意,暗道這小子雖說取巧成了主爐,但如今看起來,似也不是那麽的不順眼,等回了宗門,說不得要和其他主爐談談,扭轉一下大家對他的印象。
    於是二人針對丹道,開始了探討,彼此都有收獲,甚至就連這一次講丹開始,也都沒去關注,任由那陳李二人,在高台上聲音傳遍四周,更不時帶著不善之意,看向林天與周德坤。二人談著丹道,越說彼此收獲越大。周德坤目中漸漸露出敬佩,此番心平氣和的說著對於丹道的不同理解,使得周德坤隱隱明悟。
    而林天也察覺到了自己對於細節的把握,還是不夠,請教之下,收獲更大。一老一少,二人的談論,到了激昂之時,周德坤一拍桌子,大聲讚歎,這番行為有些做作,林天立刻樂了,索性也胡鬧了一把,時而也大力的拍一下桌子,或者直接大聲讚歎。二人的這般舉動,立刻就讓高台上的陳、李二人目光陰沉,他二人實際上在來到青羅宗前,就早已打定主意,此番定要力壓丹東一脈。
    他二人直至將這持續兩天的講丹全部說完,這兩天裏,無人離開此地,都在聽著丹界一脈的這二人講解丹道,可漸漸的,卻是分成了兩派,林天與周德坤那邊,也慢慢圍繞了不少人,聽著二人的探討,大有恍惚,很多地方直接通透。這一幕是周德坤有意製造出來,此刻極為得意。
    陳嘉喜雙目越發陰沉,直至結束了講丹後,立刻轉身,冷眼看向周德坤與林天。“到了丹東一脈講解之時,在下也想聽聽,對於丹道,你丹東一脈又有何見解。”陳嘉喜聲音陰沉,其旁的李一鳴同樣麵色不善,帶著冷笑。
    周德坤冷哼一聲,起身一晃,站在高台上,內心打定主意,發揮自己的細節之處,將這一次的講丹糊弄過去。“丹道一途,講究一切草木變化在心,自成方圓,便是丹道永恒唯一!今日在此地,周某就先和諸位道友,說一下草木之變的三種境界。”周德坤有其心機,準備緩緩敘說,將時間拖過。
    可一聲冷笑從陳嘉喜口中傳出。“這番道理陳某還是首次聽說,周大師,你既然說丹道講究一切草木在心,自成方圓,那陳某倒想要問問,什麽是方圓!”陳嘉喜一拍桌子,聲音更是以修為傳出,轟轟擴散八方,目露咄咄逼人之意,盯著周德坤。四周青羅宗之修,此刻一個個麵色古怪,安靜的看去,紫羅等三位老祖,也都沒有去阻攔,而是任由丹東一脈與丹界一脈,在此地徹底的激化了矛盾。
    林天皺了下眉頭,他與周德坤,在方才丹界一脈講解丹道時,雖說看對方不順眼,可也終究隻是於台下彼此進行探討而已,沒有這般直接咄咄逼人。此事太過惡劣,等於是直接針對,近乎於拔刀相刺。可以想象,若今日在這裏,林天與周德坤被壓過,則今日之事立刻就會傳遍八方,丹東一脈最多損失了一些顏麵,可林天與周德坤,卻是會被淪為笑談。而名聲,對於一個丹師,極為重要。
    “草木三種境界,第一種十萬藥草,第二種......”周德坤收回目光,自顧的開口。可他這句話還是沒等說完,立刻陳嘉喜那裏大笑起來,笑聲回蕩整個廣場,極為刺耳。“丹東一脈的主爐,周德坤大師,莫非你這講丹,不允許同道之人置疑?不允許同道之人去問詢?你是怕了,還是根本就狗屁不通,又或者是欲糊弄青羅宗的道友?”陳嘉喜譏諷開口,目中的嘲諷之意極濃。
    周德坤猛的轉身,怒視陳嘉喜,那三個老祖,也都閉著眼,如同打坐入定,不聞不顧,顯然這一幕,正是他們樂意看到的。“周大師,你還沒解釋,到底是什麽方圓?”陳嘉喜淡淡開口。“所謂方圓,代表的就是規矩,任其千變萬化,存乎於心,以不變之意,催萬變草木,以此印證丹道,幻化丹方,從而明悟丹途遙遙,雖無盡可依舊求索!”周德坤一字一字的開口,這番話語說出,立刻讓陳嘉喜一愣。
    他沒想到這周德坤居然能這麽說,在他想來,對方不應該會這般講解,實際上如果沒有林天的話,周德坤也的確是如此,可與林天的談論,他印證不少,早有明悟,故而這話語一出,不但陳嘉喜愣住,李一鳴也皺起了眉頭,四周的青羅宗修士,一個個都似有所悟。
    “周大師這番見解,陳某不認同......”陳嘉喜忽然開口,“若自身不變,又何來萬變如一條河水,若自身不動,便是死水,唯有河水流動,自身動了,此河才長久川流不息,才是成活之法!”陳嘉喜緩緩說道,話語一出,立刻讓周德坤麵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被陳嘉喜袖子一甩,直接打斷。
    “如一棵樹,風中能不動,那是畫中之樹,唯有動了,才代表風吹而來,代表真意存在。而周大師的言辭,自身不變,可笑之至,或許這就是你至今還不是紫爐的原因,因帶著對於丹道這樣的理解,沽名釣譽,孤芳自賞,若能成為紫爐,那才是天大的奇聞。”陳嘉喜言辭一句比一句犀利。
    使得周德坤身子哆嗦,指著陳嘉喜。“你...你...”“我怎麽了?莫非你這裏說不得?不變之河,那是死水,不變之樹,那是畫幕,而你周大師,分明是將自己放在了死水裏,卻輕視白雲流走,我說你沽名釣譽,錯了?我說你孤芳自賞,也錯了?”陳嘉喜聲音越來越大,說道最後,更是聲音如雷霆轟轟,傳遍四周。
    使得周德坤麵色蒼白,“一派胡言!”他隻能怒聲這般開口,這話語一出,林天那裏暗歎一聲。“一派胡言?那陳某就告訴你,什麽是真正的方圓!陰陽日月,丹途大陸,這昊陽,蘊含一切熔炎,說的是丹爐!這皓月,蘊含陰極之變,說的是丹方!這才是方圓,你周大師莫非真的是丹道巔峰了,居然敢將這代表昊陽的丹爐融在心中?敢將這代表皓月的無窮丹方醞在心中?我說你一聲沽名釣譽,孤芳自賞都是輕了。”
    陳嘉喜話語一出,四周刹那安靜,他的聲音嗡嗡回蕩,所有青羅宗之修,都一個個心神震動。就連紫羅老祖身邊的中年美婦,此刻都睜開了眼,認真的看了看陳嘉喜。周德坤身子顫抖,他想要開口,可腦海此刻一片混亂,萬眾矚目,被人如此譏諷,讓這老頭此刻有苦說不出。
    “方某也有幾處不解。”就在周德坤要開口的一瞬,林天的聲音帶著冰冷傳出,身子一躍,直接飛起落在了高台上,站在了周德坤的身邊。看到林天到來,周德坤如看到了親人般,他太清楚林天這裏言辭的犀利,此刻深吸口氣,竟不再開口,而是退後幾步,心甘情願的以自己來襯托林天。
    林天站在那裏,冷眼看了看四周,最終目光落在了陳嘉喜身上。“陳某願聞其詳。”陳嘉喜笑了笑,神色看似風輕雲淡,嘴角露出了譏諷之笑。此刻四周的青羅宗修士,都一個個看向林天,萬眾矚目,那紫蓮修為的中年美婦,也都盤膝中,看向林天,露出感興趣之意。
    “方某有三問,方圓之說,日月陰陽,昊陽為爐,皓月化方,那麽這丹爐是誰鍛造,這丹方又是誰創造出來?這是第一問,還請陳道友解惑。”林天站在高台上,淡淡開口。“方大師莫非就這點丹道學識,丹爐是前人觀昊陽感悟鍛造,丹方一樣是皓月而明悟,故而通過草木之變記錄而出,所以陳某說,昊陽是爐,皓月是方,日月熔爐,煉出眾生萬物。”陳嘉喜冷笑開口,話語一如既往的犀利至極,聽的四周之人一個個心馳蕩漾,為之動容。
    “昊陽是天中一星,因其光芒刺目,故使人看不到其旁眾星存在,前人抬頭所看,與其說是昊陽,不如說是這片天空。你說周大師是沽名釣譽,我說你陳大師是井底之蛙,隻看到了昊陽,卻看不到容納昊陽的天空。皓月亦是眾星之一,夜晚常在天幕,因黑與白的存在,使人以為黑夜與白天,仿佛交替,而實際上,日月皆為星辰之一,而唯一不變的,就是這片星空。
    你說周大師孤芳自賞,我說你陳大師目光短淺,小小丹師,也敢說日月熔爐,煉出眾生萬物。但既然你自不量力的開口,那麽今日方某就告訴你,如日月熔爐,煉出眾生萬物,那麽星空烘爐,可煉日月滄桑!”林天淡淡開口,聲音不疾不徐,唯獨最後一句,聲音如雷霆轟鳴,震入陳嘉喜心神,讓他麵色大變。
    整個青羅宗廣場內,所有的青羅宗修士,一個個心神震動,仿佛雷霆轟隆隆的震撼而過,腦海嗡鳴間,仿佛有一個聲音持續的回蕩。“星空烘爐,可煉日月滄桑!”這句話,不斷地回蕩間,使得四周的呼吸聲瞬間急促,那中年美婦猛的睜大了眼,望著林天,其旁的紫羅老祖,此刻也都動容的睜開始終閉著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