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京宴摟著人，蹭了蹭她冰冷的鼻尖，嗓音溫沉地和她說道：“車上開了暖氣，先上車吧。
    我們可是答應了昭昭，要跟著她的。”
    “好。”
    賀桑寧點點頭，隨後乖巧地跟著傅京宴上了車，兩人之間的氛圍溫馨甜蜜。
    司南很快就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另一輛車子裏，這會兒卻是一片靜默。
    小幼崽自從上車之後，就乖乖坐在角落裏，一直沒有開口。
    不叫人，也不和他們說話，自己安安靜靜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霍景舟盯著女兒帶著圓潤嬰兒肥的側臉，微微蹙眉。
    不是說，昭昭的病情已經好了，和其他小孩沒什麽不一樣的嗎？
    可為什麽現在看起來，還和自閉症兒童一樣？
    還是說，這是賀桑寧的策略？
    她暗中唆使昭昭，不要理會自己，好讓自己知難而退嗎？
    霍景舟心中存疑。
    但並沒有直接表現出自己的情緒，而是主動開口喊她，“昭昭。”
    小幼崽聽到他叫自己，下意識回頭看他。
    兩條辮子上墜著的小叮當，發出很細微的聲響。
    搖搖晃晃，讓唇紅齒白的小家夥，一下都鮮活起來。
    那雙眼睛，清澈，澄淨，並且是鮮活的，有情緒的。
    並不是和從前一樣，木訥無神。
    她沒說話，但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好像是在等著他繼續開口。
    霍景舟看到她的變化，心裏那些不滿的情緒，似乎都疏散了。
    他放軟了語氣，溫聲問道：“想去哪兒玩？你可以和爹地說！爹地都帶你去，好嗎？”
    昭昭聽到這話，似乎真的在好好想。
    好一會兒後，小奶聲才乖巧地說道：“去博物館吧。”
    霍景舟得到回應，心情有些欣喜，當即就說道：“好，爹地帶你去博物館。”
    他很高興，孩子能給他回應，也多了幾分和孩子溝通的心理。
    接著問她：“昭昭怎麽會想要去博物館？我還以為，你更想去遊樂園。”
    畢竟，在霍景舟的眼裏，像昭昭這麽小的孩子，什麽都不懂。
    去博物館，她能看得明白嗎？
    但這話他沒有說出來。
    昭昭也搖了搖頭，和他說：“博物館就好，多看看，畫畫會有靈感。”
    接著，又看了眼霍景舟的腿，猶豫了兩秒，又說道：“不去遊樂園，那裏人很多，會被擠到，您不方便，可能會受傷。”
    她雖然沒有很清楚地說，霍景舟需要坐輪椅。
    去那種地方，並不方便。
    霍景舟聽到的一瞬間，神色都愣住了。
    他沒想到，昭昭竟然會這麽說。
    所以，不去遊樂園，也是在為他的安全考慮？
    她並沒有對他一雙廢腿的嫌棄，反而會顧慮。
    可要說這孩子是在關心他，那個‘您’字，卻透著不親密的隔閡。
    有禮，卻疏遠！
    霍景舟說不出自己這一刻，是什麽心情。
    他忽然回想起，以前在海城的時候，昭昭那時候陷入自閉症，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
    可偶爾清醒的時候，她也會軟軟地，蹭到他麵前撒嬌。
    雖然不怎麽說話，可每次他下班回家的時候，她都會像一條小尾巴一樣，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想要一個擁抱。
    偶爾拽著他衣服，奶聲奶氣地喊爹地。
    小嗓音特別軟萌，特別甜。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霍景舟心裏有幾分悵然，說不懷念過去，那是假的。
    可是時光不能倒流，他隻能在心裏告訴自己。
    沒關係，昭昭現在已經長大了，而且病情已經康複了，所以才會變得穩重，不再像從前一樣粘人。
    他的女兒，也該是這副模樣。
    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長大，挺好的。
    霍景舟沒再計較她不親昵，不撒嬌。
    而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誇讚道：“昭昭，你變得比以前更懂事了，那咱們就去博物館。”
    昭昭點點頭，也沒再說話，繼續看著車窗外麵。
    車子很快就開到博物館。
    停車後，林程過來抱昭昭下車。
    霍景舟則由後麵跟隨的保鏢，攙扶下車，坐到輪椅上。
    小幼崽在地上站穩之後，抱著自己的小水壺，奶聲奶氣地和林程道了謝。
    “謝謝林程叔叔！”
    冰雪可愛的小奶娃，看得心都是軟的。
    林程笑著回道：“不客氣，小小姐。”
    看著這麽乖巧的孩子，林程心裏不由得感慨，小姑娘被她媽咪教得可真好。
    他本以為今天出來見麵，小孩子可能會因為以前的事情，給自家總裁甩臉。
    結果非但沒有。
    人家反而十分有禮貌，有問必答，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但是林程也發現了，她和自家總裁之間的相處，好像少了一份親昵。
    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對父女相處該有的樣子。
    但是，林程也能理解。
    霍景舟過去幹的，都不是人事兒。
    從前孩子也曾滿心滿眼，期待爹地看看她。
    但自家總裁給予孩子的，永遠隻有冷漠和打擊。
    現在孩子跟他不親，也是很正常的。
    林程幫著昭昭，把她的小背包遞過來，一邊叮囑小幼崽，“待會兒小小姐要跟緊我們，別走丟了哦。”
    昭昭點點頭，小表情很是認真地看著他，說：“不會丟嘟，我還戴了電話手表，有定位！”
    “這樣啊，那就行。”
    林程摸摸她的小奶袋，很快一行人就進了博物館。
    進去之後，昭昭並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逛一圈就失去興致。
    相反，她有模有樣地參觀展櫃裏的古董，不受周圍人的影響，表情非常專注。
    霍景舟坐在輪椅上，興致不怎麽高。
    中途因為工作的原因，好幾次拿手機看消息。
    常年身居公司高位，對他來說，時間是相當寶貴的。
    逛博物館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就是在浪費光陰。
    哪怕現在他有意和昭昭相處，但也僅限陪著。
    反倒是林程，見小幼崽看得那麽認真，還從自己的小背包裏，拿出小本本記著什麽。
    他就好奇地問小幼崽：“小小姐上次的畫，得了大獎，這次出來找靈感，難道是又要參加比賽嗎？”
    ……
    不遠處，跟著一起過來的賀桑寧，這會兒也很好奇，在和身邊的傅京宴說：“昭昭怎麽突然想來逛博物館了？”
    傅京宴看著認真觀展的小幼崽，眉眼間染了幾分笑意。
    他和賀桑寧說：“昨天晚上，她不知道陪叔叔阿姨，看了什麽電影，睡前突然對珠寶設計感興趣。
    專程跑來問我能不能畫，說她想要為你、我，還有外公外婆設計禮物。”
    賀桑寧這才恍然，但又忍不住說道：“她不會是想改行，去當珠寶設計師吧？”
    聽到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語氣，傅京宴失笑，道：“有何不可？當設計師也很好，昭昭是一個很厲害的小孩，做什麽事情，都有毅力。
    一切看她自己意願，隻要是她想做的，我們都支持，無需遏製她的想法。
    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轉行學設計的。
    因為，她最熱衷的，還是畫畫。
    突然生出的愛好，是因為愛的人！”
    賀桑寧聽著傅京宴的話，心裏欣慰又感動。
    啊，自家寶貝真的好貼心！
    傅京宴沒有在說話，隻是牽著賀桑寧的手，輕輕磨著她的手指。
    賀桑寧的身體素質很一般，一到冬天，手腳就冰得不行。
    她自己沒覺得怎麽樣，可傅京宴會心疼。
    剛才在車上，好不容易才讓她的手暖和起來。
    一下車，溫度又降下去了。
    他索性和她十指交扣，把她的手揣進自己大衣的口袋裏。
    賀桑寧任由他牽著，相當順從，還主動朝傅京宴貼近了幾分。
    半個身子都偎在他手臂上。
    不遠處，昭昭聽到林程問的話，也很坦誠地點點頭，告訴他：“要參加比賽，也想要給家人設計首飾。”
    林程看了看展櫃裏的飾品，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他頗有些驚訝地問道：“你還會這個呀？”
    昭昭誠實地搖了搖頭，說：“不會，還在學，等以後會了，就可以給在乎的人，設計東西了。”
    她三言兩語，都不離自己的家人。
    看得出來，家裏人在她心裏的分量，很重。
    就是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霍景舟的存在？
    畢竟，昭昭連一句爹地，都不肯叫。
    林程沒想那麽多。
    接著這個話題，好奇地問道：“昭昭小姐以後，想要當珠寶設計師嗎？”
    昭昭又搖頭，但看向林程時，那雙好看的眼睛，帶著閃閃的光亮，說：“我以後想當畫家哦！設計東西，隻給喜歡的人！”
    林程看懂了，當即不吝嗇地誇讚道：“哇，昭昭小姐好貼心呢！”
    小昭昭抿唇笑了笑，好像和他很聊得來。
    旁邊的霍景舟，也看見了小幼崽臉上的笑意，卻不由皺起眉頭。
    她一早上，都沒衝自己這個當父親的笑，倒是對林程態度和善。
    霍景舟目光幽冷地看著林程。
    小幼崽沒有察覺，繼續看著博物館的首飾。
    林程感覺到了。
    他似乎也知道，霍景舟的冷臉，是因為什麽。
    雖然不怎麽想摻和，但看看自己的職位，職責所在，還是無奈提議，道：“總裁，你之前跟小小姐，分開了那麽長的時間，對孩子的興趣愛好，可能不了解。
    趁著今天難得出來的機會，可以和她多溝通溝通，維係你們父女的感情。
    沒有任何關係，是莫名其妙就好上的，交流很重要啊。
    哪有家長帶著孩子出門，就隻管盯著手機的？”
    霍景舟心頭不快。
    特別是聽昭昭說，以後想當畫家。
    他早就知道，昭昭會畫畫，都是另一個男人教的。
    果真不是親生的，就不會疼。
    那人再怎麽偽裝，也還是能讓人看出來，他根本沒想讓昭昭這個外人，繼承家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