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無力的劉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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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華久居官場深諳政治套路,他自身不能貿然下場。
    最佳辦法就是讓劉鈞,主動尋求他的幫助。
    而要想達成這一目的,對趙華來說並不難。
    與閭丘仲卿會麵後的第二日,在趙華的暗中推動下,劉鈞的禦案上就出現了一些奏本。
    劉鈞雖性格庸弱,然深感北漢貧弱的他,繼位後是頗為勤政的。
    勤政的帝王,是不會容許禦案上有“未讀”奏本存在的。
    當展開那些新進的奏本看了後,劉鈞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些奏本乃一些禦史所呈奏,內容主要就八個字概括:
    “數月遠征,勞師糜費”。
    看完那些奏本中的內容後,劉鈞並未動怒。
    因他知道,那些禦史所言是有道理的。
    北漢國力遠不如大宋,劉繼業率領的雖隻是兩萬戰兵,然為了供養這兩萬戰兵所耗費的民力、物力,以當下的北漢國力來說,是相當沉重的負擔。
    哪怕劉繼業在出征後,得到了李筠的部分資助,可那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禦史雖言之有理,然劉鈞一想起漢軍即將拿下潞州,他心中就不免多了幾分底氣。
    若能收複五州之地,那當下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心有期盼的劉鈞,將那些禦史的奏本放置一旁,打算不予理睬。
    劉鈞不知道的是,他的反應被趙華精準預料到。
    過了兩日後,有一則軍情漸漸在太原城內流傳開來:
    “宋軍趁國內空虛,意欲分兵北上!”
    這則軍情不知由誰傳出,以相當快的速度傳進各大官署內,引得太原城內的各部長官心神震動。
    文人玩弄權謀可能是一把好手,一遇到軍略之事,大體上是一竅不通的。
    太原城內的公卿們,感受到了往日範質、王溥的無措。
    各部長官六神無主下,隻能將這件事上報給劉鈞。
    劉鈞極少上過戰場,他初聞這一軍情時,亦是大驚失色。
    好在北漢朝內還是有一些宿將在的,如馮進珂。
    在劉鈞驚慌時,馮進珂上書安撫道:
    “李筠、劉將軍所部皆在要道,宋軍不會冒險分兵北上。”
    支持馮進珂看法的人雖不多,可有了馮進珂的安撫後,劉鈞的內心稍稍有所安定。
    作為幕後推手的趙華,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局勢的進展。
    對北漢朝局了如指掌的他,早就清楚單憑一則捏造的軍情,不足以讓劉鈞中計。
    他鼓動禦史,捏造軍情的目的,是在於造勢。
    在他暗中的推波助瀾下,一股不安的大勢正在快速吞噬著北漢朝野。
    “國內空虛,強敵來犯,社稷何存?”
    這一不安中的強敵,指的可不單單是宋軍,還有契丹。
    盡管北漢自建立起,就視契丹為宗主國。
    然因契丹數次派使者辱劉鈞為“兒皇帝”,北漢與契丹的關係稱不上十分融洽。
    契丹是虎狼之國,誰也不知他們會不會突然起吞並之心。
    當不安的情緒在朝野上下喧囂後,趙華見時機已到,方才圖窮匕見。
    宋軍欲分兵北上的傳言還未停歇,新的流言就以鋪天蓋地之勢展開。
    “劉繼業貪戀中原富庶,暗中聯絡折德扆、楊重勳,意欲率軍反叛!”
    這一則流言宛若一顆炸彈般,在太原城內猛然炸開,震的朝野上下膽戰心驚。
    因趙華先前造勢造的好,當下太原城內的臣民,心神都處在驚疑的狀態。
    趁此良機,趙華再一舉發動全部政治力量,給眾多臣民本就薄弱的心理防線,再來上重重一擊。
    亂世之中,臣民最怕的是什麽?
    無非四個大字——武夫兵變!
    陳橋兵變是幾乎做到了兵不血刃,可這一事在五代亂世中,根本就是個奇跡。
    正常當世每次兵變,帶來的都是大量的屠殺。
    屠殺二字,誰人不怕?
    一下子,數之不盡的奏本如雪花般飄進宮內,無數雪花匯聚在一起,最後形成一座難以抗衡的雪山,重重的壓在劉鈞的禦案上。
    看著禦案上的“雪山”,劉鈞臉色慘白。
    趙華的攻勢如洶湧的海浪般,一波重過一波,一浪高過一浪,層層遞進,令劉鈞無法招架。
    麵對這遮天蔽日襲來的浪潮,劉鈞雖貴為一國之君,但當下的他卻顯得十分弱小。
    皇權不振,縱算劉鈞能瞧出一些端倪又能如何?
    在強大的政治浪潮下,弱小的劉鈞下意識地想找人來庇護他,思來想去,劉鈞下令召來了兩人。
    一人是左仆射趙華,一人是樞密使段恒。
    這兩人是目前北漢朝中,輔助劉鈞掌管軍政的最主要兩位重臣。
    因攸關軍事,劉鈞率先將目光看向段恒。
    “國內人情洶洶,朕當如何?”
    劉鈞先問的雖是段恒,但趙華一點都不擔心。
    為何他所造的勢,能在太原城內一發不可控製的流傳開?
    並非是他的政治力量,強大到足以掌控北漢朝廷,關鍵在於他造的勢是有利於河東本地士族的。
    劉繼業收複“潞澤五州”對國家來說是好事,對河東本地士族來說,卻弊大於利!
    政治上不談感情,談的都是利益,趙華知道段恒會怎麽選。
    “臣記得,劉繼業的家人在代州。”
    這話一出,趙華詫異的看向段恒。
    表麵上看,段恒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實際上段恒給出了最為誅心的回答。
    家人在代州不在太原,代表著朝廷對劉繼業的牽製手段少的可憐。
    至於為何朝廷不先扣留劉繼業家人,不是劉鈞不想,是他做不到。
    “家屬質京”製度,是有利於朝廷控製武將,可實行這一製度要建立在中央集權的基礎上。
    而五代亂世,中央集權基本就是個笑話。
    哪怕是周世宗在世時,已開始不斷加強中央集權,可地方的財權、兵權他都能大力削減,唯有“家屬質京”這一事他提都沒提。
    具體到北漢國情,北漢的前身後漢是如何滅亡的?
    有郭威殷鑒在前,劉鈞除非是弱智,不然哪敢提“家屬質京”這事。
    段恒的話,讓劉鈞的臉直接黑了下來。
    緊接著劉鈞想起,他對劉繼業並非無牽製手段。
    當劉鈞想起盧讚的存在時,正好一位內侍捧著一封密報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陛下,盧監軍急報!”
    剛聽聞這句話,段恒與劉鈞皆驚詫不已。
    唯有趙華低頭暗自竊喜——吾主,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