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烽火孤雛 第47章、白虎之怒

字數:6055   加入書籤

A+A-


    焚燼城禦書房洞開的琉璃窗外,南境的夜色沉如濃墨。上官若溪玄色鳳袍的衣袂在夜風中翻卷,獵獵作響,如同戰旗初展。
    指尖殘留著朱雀血玉滾燙的觸感和那跨越千裏傳遞而來的、深入骨髓的痛苦悸動。鳳眸之中冰冷的火焰,已將最後一絲猶豫焚燒殆盡。
    “兵部尚書!”她的聲音穿透夜風,帶著金鐵交鳴般的鏗鏘,響徹空曠的殿堂。
    厚重的殿門無聲開啟,身著暗紅官袍、須發皆白的老臣躬身疾步而入,額角帶著細密的汗珠:“臣在!”
    “焚天衛第一、第三軍團,即刻拔營!”上官若溪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砸落:“朕要他們明日午時之前,陳兵白虎西境‘鐵岩要塞’百裏之外!旌旗招展,戰鼓雷鳴!少一兵一卒,遲一刻鍾,提頭來見!”
    “遵……遵旨!”兵部尚書身體一顫,眼中閃過一絲駭然。如此急令,近乎瘋狂!但他不敢有絲毫質疑,深深一躬,倒退著快步離去,身影消失在殿外深沉的夜色中。戰爭的齒輪,在女帝冰冷的命令下,開始以最暴烈的姿態轉動。
    “禮部!”上官若溪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淬毒的寒意。
    另一名官員戰戰兢兢地小跑進來:“傳令白虎使節團。”
    上官若溪的目光掃過案幾上那份被鮮血模糊了字跡、卻依舊刺眼的《妖瞳天象報告》拓本:“我知道他們還有人在這邊,限其一個時辰內,全部滾出焚燼城!記住是全部,逾期滯留者……殺!無!赦!”
    “臣……臣即刻去辦!”禮部官員聲音發顫,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
    上官若溪最後望向殿外沉沉的南方,仿佛要將目光穿透千山萬水,落在那條危機四伏的歸途上。
    她深吸一口氣,帶著帝國意誌的冰冷宣告,如同無形的驚雷,瞬間傳遍整個焚燼城,並隨著無數道流光溢彩的傳訊法陣,射向四聖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白虎帝國,背信棄義,犯我疆土,殺我將士!朱雀帝國……自即日起!與白虎…進入戰爭狀態!”
    戰爭的號角,伴隨著女帝的意誌,在焚燼城上空,轟然吹響!皇都巨大的朱雀雕像眼中,赤焰晶的光芒驟然變得熾烈,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幾乎就在朱雀帝國的戰爭宣告響徹雲霄的同時。
    白虎帝國,凜風戈壁深處,鐵岩要塞。
    巨大的要塞如同冰冷的金屬巨獸,匍匐在凜冽的寒風與嶙峋的礦山之間。高聳的城牆由星紋鋼混合著本地特產的“寒鐵石”澆鑄而成,在常年凜風的打磨下泛著青灰色的冷硬光澤,布滿了刀劈斧鑿般的風蝕痕跡。
    城牆上巨大的白虎咆哮徽記,在戈壁特有的慘白陽光下,反射著刺骨的寒芒。
    要塞的核心,白虎元帥府議事廳。
    沉重的青銅大門猛地被一股巨力踹開,轟然撞擊在兩側的牆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大廳內,原本正在低聲議事的數名白虎將領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霍然起身,手按刀柄。
    主位之上,一個身材異常魁梧、如同鐵塔般的男人猛地抬起頭。他身披厚重的玄黑色虎頭吞肩鎧,裸露的虯結肌肉如同鋼鐵澆鑄,一道猙獰的刀疤從額角斜劈至下頜,將原本還算端正的麵容徹底破壞,隻剩下凶戾和狂暴。正是白虎帝國威震西境、素有“瘋虎”之稱的元帥——拓跋烈!
    此刻,拓跋烈手中正死死攥著一份剛剛由影衛以最快速度傳送回來的密報。密報上還沾染著暗褐色的血跡和泥土,字跡潦草卻力透紙背:
    “任務失敗!影牙第七小隊全員戰歿於朱雀南境‘黑岩斷崖’!目標已被朱雀影衛截獲!現場遺留星紋破甲錐十七枚……失敗原因……朱雀影衛統領蘇紅棉親臨!疑有破域境以上未知強者(女)介入,手段詭異疑似焚盡……”
    密報的下半截被撕毀,但最關鍵的信息已經足夠讓拓跋烈瘋狂。
    “廢物!一群廢物!”拓跋烈如同受傷的猛虎般咆哮起來,聲浪震得大廳穹頂簌簌落灰!他猛地將密報狠狠拍在由整塊寒鐵石打磨而成的厚重桌案上!
    “轟!!!”一聲沉悶到令人心髒驟停的巨響!
    堅硬的寒鐵石桌麵,竟被他蒲扇般大的手掌硬生生拍得向下凹陷出一個清晰的掌印!蛛網般的裂紋以掌印為中心瞬間蔓延開去,覆蓋了半個桌麵!桌麵上一隻沉重的青銅鎮紙被震得跳起,翻滾著砸落地麵!
    “十七枚星紋錐!整整十七枚!全成了朱雀蠻子手裏的鐵證!”拓跋烈雙目赤紅,額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跳,那道刀疤也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抽搐,顯得更加猙獰可怖:“還有那個妖孽!聖神點化?忘情神兵?狗屁!那就是個禍害,是朱雀包養的怪物,現在還被他們搶回去了,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他猛地拔出腰間那柄門板般寬闊、刃口布滿鋸齒的巨型斬馬刀,刀鋒指向南方朱雀帝國的方向,狂暴的罡氣不受控製地噴薄而出,在刀尖形成肉眼可見的淡青色氣旋,發出刺耳的尖嘯!
    “拓跋元帥息怒!”一名須發皆白、穿著文官服飾的老者硬著頭皮上前一步,他是帝國派來“輔佐”拓跋烈的監軍馮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朱雀女帝剛剛發布戰爭宣告,此時再起刀兵,恐……”
    “計議個屁!”拓跋烈猛地轉頭,赤紅的眼珠子死死瞪著馮道,狂暴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壓迫過去,讓馮道後麵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裏,臉色瞬間煞白。
    “從長計議?等那妖孽在朱雀皇都養好傷?等朱雀拿著我們的星紋錐去諸國麵前哭訴?”拓跋烈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充滿了暴戾和譏諷:“馮監軍,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還是被朱雀娘們的蜜餞甜掉了牙?!”
    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鐵靴將腳下的石板踏得粉碎,巨大的斬馬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劈下!
    “哢嚓!!!”
    那張已經布滿裂紋的寒鐵石桌案,如同脆弱的朽木般,被狂暴的刀罡從頭到尾劈成兩半!轟然倒塌!碎石飛濺!
    “聽令!”拓跋烈看也不看被嚇得癱軟在地的馮道,刀鋒直指南方,咆哮聲響徹整個元帥府,甚至傳遍了巨大的鐵岩要塞:
    “邊境所有烽燧,狼煙盡起!傳令西境三州!所有屯田兵、邊軍、世家私兵,即刻整裝!三日內,給老子在鐵岩要塞前集結!少一個人,老子屠他全族!”
    “傳令軍械司!所有庫存星紋破甲錐、淬毒重弩箭,全部啟封!給老子擦亮了!老子要用它們,把朱雀蠻子的城牆射成篩子!”
    “傳令‘影牙’殘部!給老子像鬣狗一樣盯緊了南境!就算那妖孽被送進朱雀皇宮,也要給老子找到機會!挖了他的眼睛帶回來!懸賞再加五萬靈石!”
    一條條殺氣騰騰、如同刮骨鋼刀般的命令從拓跋烈口中吼出。整個鐵岩要塞瞬間沸騰!刺耳的號角聲撕破戈壁的沉寂,一柱柱粗大的、帶著濃烈硫磺氣味的黑色狼煙從各處烽燧台衝天而起,如同無數指向南方的猙獰手指!
    巨大的校場上,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雷滾動,鎧甲摩擦聲匯成冰冷的金屬洪流。
    一隊隊麵容冷硬、殺氣騰騰的白虎邊軍正在軍官的咆哮聲中緊急集結。巨大的攻城弩車被從庫房中拖出,覆蓋其上的油布被粗暴扯下,露出閃爍著星紋寒光的猙獰弩臂和手臂粗細的巨型弩箭。
    成箱成箱的星紋破甲錐被抬出,冰冷的寒芒在戈壁的陽光下連成一片死亡的金屬森林。
    要塞深處,巨大的地下冶煉工坊內,爐火晝夜不息。滾燙的、閃爍著奇異星芒的鋼水從熔爐中傾瀉而出,注入巨大的箭簇模具。
    刺鼻的硫磺和金屬熔融的氣味彌漫。赤裸著上身的工匠們汗流浹背,揮舞著沉重的鐵錘,在震耳欲聾的敲打聲中,將一根根閃爍著致命寒光的星紋鋼箭簇淬火成型。
    戰爭的機器,在拓跋烈瘋狂的咆哮和朱雀帝國的戰爭宣告刺激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轟鳴著啟動,散發出嗜血的寒芒,直指南方的朱雀國土。
    凜冽的戈壁寒風中,鐵岩要塞如同一頭徹底蘇醒、露出獠牙的鋼鐵凶獸,發出了第一聲充滿殺意的咆哮……
    焚燼城,西市,“老兵酒館”。
    渾濁的麥酒氣息、劣質煙草的嗆人煙霧和汗臭味混雜在一起,構成了酒館特有的喧囂。這裏是消息的集散地,也是底層士卒和落魄傭兵買醉的地方。牆壁上掛著幾把生鏽的刀劍和破損的皮盾,無聲訴說著往昔的廝殺。
    當朱雀帝國與白虎帝國進入戰爭狀態的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般在酒館裏炸開時,短暫的死寂後,是更加狂躁的喧囂。
    “打!早該打了!白虎的崽子這些年越來越囂張!邊境的村子被他們禍害多少了!”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缺了隻耳朵的老兵狠狠灌了一口劣酒,拍著桌子吼道,唾沫星子飛濺。
    “打?拿什麽打?”旁邊一個麵黃肌瘦、穿著洗得發白邊軍號衣的漢子愁眉苦臉,“軍餉都拖欠三個月了……家裏的娃還等著米下鍋呢……”
    “嘿,你們聽說了嗎?”一個獐頭鼠目、眼神閃爍的酒客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卻足以讓周圍幾桌都聽見,“南境那邊…出大事了!知道白虎的‘影牙’嗎?整整一個小隊!被人在‘黑岩斷崖’那邊…全滅了!”
    “嘶!!!”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誰幹的?朱雀的焚天衛?”
    “屁!焚天衛還在西邊跟青龍扯皮呢!”那酒客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恐懼和興奮的扭曲表情,“是影衛!朱雀女帝的影衛!領頭的是那個冷麵煞星蘇紅棉!聽說……是為了搶一個小子!”
    “搶人?什麽人值得影衛統領親自出馬,還滅了白虎一隊影牙?”
    “邪門著呢!”酒客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蠱惑,“聽說那小子不是人!是妖!長著一隻金紅色的妖怪眼睛!能吸光!能放火!月圓之夜發狂,撕了好幾個啟靈境中期修士!白虎懸賞十萬靈石要他那顆眼珠子!”
    “金紅妖瞳?吸光放火?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千真萬確!白虎的通緝令都貼到邊境了!”
    另一個酒客插嘴,唾沫橫飛:“還說他身邊有個更邪乎的女仆,據說是破域境?呸,我看是吹牛!真有破域境大佬給他當仆從?那小子不早橫著走了?頂天就是個逆命境!”
    “就是,破域境?那種老怪物都在深山老林裏等死呢!會出來給毛頭小子當保姆?肯定是朱雀放出來唬人的!”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傭兵嗤之以鼻,灌了一大口酒:“依我看,那小子就是運氣好點,眼睛有點邪門罷了!十萬靈石?嘿,要是讓老子碰上…”
    “得了吧你!”有人譏笑:“就你那兩下子,還不夠人家女仆一巴掌拍的!沒聽老六說嗎?影牙都栽了!”
    “影牙算個屁!”那傭兵借著酒勁,臉紅脖子粗地嚷嚷:“那小子不是怕水嗎?通緝令上都寫了!把他引到河邊,老子一個猛子下去……”
    酒館角落裏,一個穿著不起眼灰布袍、眼神陰鷙的中年人,默默地喝著杯中的劣酒,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他袖口內側,一個極其微小的、由玫瑰與匕首構成的紋記一閃而逝。他聽著酒客們關於“妖瞳”、“破域境女仆”、“懼水”的荒誕議論,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丟下幾枚銅錢,悄無聲息地起身,匯入酒館外嘈雜的人流之中。
    戰爭的陰雲籠罩大地,而關於“妖孽”與“妖仆”的謠言,如同瘟疫般在底層蔓延發酵,為即將到來的血腥風暴,增添著更多荒誕而致命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