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三刻，月涼如水，卻照不進雲隱宗的半分陰霾。
    那道來自未知維度的冰冷目光悄然退去，三人身上的雞皮疙瘩卻久久未消。
    “嗬，”黃正最先打破了死寂，他強行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有意思，真有意思。這說明什麽？說明咱們這幾個小角色，已經成功引起了‘劇本作者’的注意。這是要從群演提拔成特約主演的節奏啊！”
    他嘴上說得輕鬆，但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
    李小德胖臉煞白，抱著他那口大陶壇，像是抱著唯一的救命稻草：“黃哥，我……我怎麽覺得咱們是快要領盒飯的那種特約？”
    “閉嘴！”黃正瞪了他一眼，“咱們天機閣傳人，講究一個算無遺策，呸，是吉人自有天相！走，去演武場，”
    三人借著月色來到了宗門中心的演武場。
    “石大哥，令牌給我。”
    石錚沉默著將那塊碎裂的令牌遞過去。黃正接過，在上麵摸索片刻，指尖在某個缺口處輕輕一按。隻聽“哢嚓”一聲，他們麵前那座用於演武的巨大石台，無聲無息地向一側滑開，露出一個黑不見底的階梯。
    一股混雜著血腥、藥草腐敗和某種金屬鏽蝕的惡臭，如同一隻無形的手，從地底猛地伸出，扼住了三人的喉嚨。
    “走！”黃正壓低聲音，第一個閃身而入。
    石錚緊隨其後，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座移動的山，將入口的光亮徹底堵死。李小德哆嗦了一下，也趕緊跟了上去。
    地道內壁濕滑，銘刻著某種隔絕神識的符文。越往下走，那股惡臭越是濃鬱，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夢囈般的低語。
    終於，他們走到了地道的盡頭。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溶洞，與其說是密室，不如說是一個活生生的地獄。
    數百名身穿雲隱宗弟子服飾的年輕人，或坐或臥，散布在溶洞各處。他們雙眼空洞，神情麻木，仿佛靈魂早已被抽離。每個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爬滿了如同黑色數據亂碼般的詭異紋路，那些紋路像活物一樣緩緩蠕動，每一次搏動，都讓他們的身體抽搐一下，生命氣息也隨之黯淡一分。
    “天殺的畜生……”李小德死死咬住嘴唇，才沒讓自己罵出聲。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弟子，嘴裏正無意識地呢喃著：“娘，等我出人頭地，就回去看你……”
    這就是李小德之前撬開嘴的那個藥人說的“家”。
    溶洞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血色祭壇。祭壇上，一口數丈高的青銅丹爐正散發著不祥的紅光，無數黑色的“偽道病毒”絲線從丹爐中蔓延而出，連接著每一個“藥人”的身體，緩慢地抽取著他們的神智與生機。
    而在那丹爐之頂，一道身影背對著他們，靜靜地站著。
    那人緩緩轉過身。
    他同樣穿著雲隱宗的長老服飾，但他的臉卻扭曲得不似人形。一隻手臂異化成了漆黑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螳螂巨鐮，背後更是伸出了數條不斷蠕動的黑暗觸須。他的雙眼不是瞳孔，而是兩個緩緩旋轉的、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
    他看著三人，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聲音沙啞而粘稠，仿佛無數金屬碎片在摩擦：“三隻迷路的小老鼠……不，是三隻天道圈養的寵物。你們身上的‘係統’味道，真是……令人作嘔。”
    話音未落，他背後的黑暗觸須猛地暴漲，如三條毒蛇般射向三人！
    幾乎在同一時間，三人的腦海裏，響起了係統前所未有的尖銳警報！
    黃正的【絕世大忽悠係統】光幕瘋狂閃爍：【警告！檢測到高濃度‘偽道’汙染源！目標為‘偽道使者’，能豁免92%的言語類因果律攻擊！請宿主立刻閉嘴，不要進行任何形式的忽悠！】
    石錚的【挨打就變強係統】界麵一片血紅：【警告！對方攻擊附帶‘秩序湮滅’特性！‘不滅霸體’能量轉化效率大幅降低！請宿主謹慎挨打，否則有被格式化的風險！】
    李小德的【美食成神係統—分係統】更是直接亂碼：【#￥%#！食材在哀嚎！此地存在‘反·美味’法則！所有正麵增益效果將被扭曲、壓製甚至轉化為負麵效果！】
    完了！
    這是三人心中同時冒出的念頭。他們賴以生存的係統，在這一刻幾乎全部失靈！
    石錚怒吼一聲，不退反進，古銅色的身軀迎著那三條觸須撞了上去。他必須為同伴爭取時間！
    “砰！砰！砰！”
    觸須抽打在石錚身上，發出的卻是金石交擊之聲。石錚悶哼一聲，魁梧的身子晃了晃，皮膚上被抽中的地方，那玄奧的金色紋路竟黯淡了幾分，甚至有絲絲黑氣在試圖侵入。
    “哦？有趣的身體。”偽道使者饒有興致地評價著，那隻螳螂巨鐮般的手臂對著石錚當頭劈下！
    另一邊，黃正臉色慘白，他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三寸不爛之舌，在這一刻竟變得無比笨拙。任何試圖構建的謊言，在對方那雙漩渦般的眼睛注視下，都會瞬間崩解。
    李小德更是手忙腳亂，他從陶壇裏抓出一把蘊含靈氣的“碧玉青菜”，想做個最簡單的“清心咒”，可青菜剛一入手，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腐爛，化作一灘黑水。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所信奉的‘秩序’的脆弱。”偽道使者一邊壓製著石錚，一邊用貓戲老鼠般的語氣說道，“在偉大的‘虛無’麵前，一切美好、一切希望，都不過是等待被抹除的冗餘數據罷了。”
    石錚被打得節節敗退，身上的金光越來越暗。他每一次反擊的拳頭，都像是打在了一團棉花上，力量被無形地卸掉、吞噬。
    “石大哥！”李小德雙眼通紅，他看著浴血奮戰的石錚，又看了看旁邊急得滿頭大汗卻無計可施的黃正，一股從未有過的血性從心底湧了上來。
    “我師父說過，廚子的天職，就是喂飽別人！”他嘶吼著，一把拍開那口巨大的老陶壇封泥，“管你什麽‘反·美味’法則！老子今天就要在這裏，做一鍋能把天都香跳牆的佛跳牆！”
    他不再理會係統的警告，將他師父林火留給他保命的、匯聚了數十種天材地寶精華的湯底一股腦兒倒進鍋裏，又將自己所有的珍藏食材，不計成本地丟了進去。
    他以靈力為火，以神念為勺，在這一片汙穢的地獄中，開始了他人生中最專注、也最瘋狂的一次烹飪。
    “愚蠢的掙紮。”偽道使者不屑地瞥了一眼，鐮刀手臂上黑光大盛，準備給石錚最後一擊。